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6、它们来了 ...
-
吴可沉默了一阵:“好吧,假设你说的都是真的,那么我也要跟你说一件事。自从几天前,我就一直在做一个梦,梦里的事情和即将要发生的一切又恰好吻合。但除了僵尸‘游行’之外,我还梦到了一个地方……”他似乎在想该怎么去形容,最后从淡粉色的嘴唇里吐出了三个字:“避难所。”
“避难所?”
“是的……总之那里没有僵尸。嗯,好像是个很大的营地……还储存着很多食物,还有其他的人。”
做为一个无神论者,我对吴可的这番话将信将疑,但这时候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我掏出笔和纸递给他:“具体位置能画下来吗?”
吴可皱了皱眉:“这个……我只知道要穿过这片森林。”
这时门上响起一阵敲门声。我和吴可做了个手势,转身打开门。门口站着的祖父手里正端着一盘蔬果。盘子里有四根翠绿率的小黄瓜和切成片的胡萝卜,新鲜水嫩,一看就是刚从地里摘下来的。我小心翼翼地看着爷爷的神情,他看上去精神好极了,眼睛炯炯有神,一点都不像是刚刚昏倒在自家菜园里的人。
但我实在不放心爷爷在地里乱走。现在形式这么糟糕,说不定刨地刨着刨着就刨出了一个僵尸头来。
“爷爷,你应该多休息。你……也不年轻了。”我很婉转地表达出自己的意思。这时我多希望把祖父给绑在床上,让他一动不动乖乖地躺着。他都八十多了,肯定受不了大白天见到僵尸游街的刺激。就连我心脏这么健康的人说不定都挺不过去,只是幻想一下那场面就已经头皮发麻。
祖父听后露出了颇受打击的表情。老人都不喜欢别人说自己老,尤其是像祖父这种一直靠自力更生、即使在晚年身体也一直健康的老人。我话一说出口就有些后悔,但如果我把僵尸的事和他一五一十地说了,估计对他的打击会更大:他的孙子居然患有幻想症,而且还很严重……。
所以我眼睛一转,把话头一转:“其实,爷爷,我是想听听你过去的事情。你看我来你这里这么久了,你成天都在地里种田,我们爷孙俩连交流的时间都没有。咳咳咳,所以爷爷,我们去你房间讲会话吧。”
话说到最后我基本上是从牙缝里挤字了。老一辈的故事我从来都没关心过。他们那时候成日都干什么啊?没有电视没有电脑没有PSP机,和我之间的代沟可以以千米做为计量单位。
虽然我对爷爷过去的事一点都不感兴趣,但那不代表我不尊敬我的祖父,也不代表我可以任性地让祖父感到难过。所以权衡之下,我只好牺牲自己的时间。想想就觉得丧气,灾难即将临头,我却要坐在祖父的摇椅上听他慢悠悠地讲那些老掉牙的事情。
“哦,也好。”祖父有些惊讶,但总体来说还是挺开心地接受了我的这个建议。他把我带到自己的房间里,自己坐在床边,轻叹了一声:“还真是要服老啊。当年第一次见你时你才只有我半个手臂那么大。那时的你长得可爱极了。谁想到,一转眼,呵,都快赶上我这么高了。”
“哦?”我心不在焉地点头。
“要从哪里开始讲呢?……”祖父盯着窗外发了会呆,他的声音忽然变得干哑起来:“我很小的时候,家里经济情况很好。我父亲是个地主,有好几亩田地,即使什么都不做,收租地费就能过活。可后来战乱了,敌军打了过来。父亲被杀死,家里的东西被偷的偷、抢的抢,最后一把火全烧光。我们家四十五口,只有我和我妹妹幸运地活了下来。从那天起我就下定决定要为死去的人报仇。他们的血不能就这样白流!”
我被爷爷的故事吸引了,忍不住插嘴道:“所以您就去参军了。”
“没错……。”爷爷的声音像是一把古旧的乐器,奏出优雅而怀旧的乐章,把我带回到那个硝烟横飞的战乱年代。他谏言意概地和我讲了他的从军生涯。他说在困难的时候整日在泥里打滚,很多个晚上连衣服和军靴都不脱就倒头大睡。他还说,当子弹呼啸着从他的脸边擦过、身边的战友不停倒下时,唯一支持着他继续向前冲的,只是一个信念。
“什么信念?”我紧张地咽了咽口水。
爷爷缓缓地露出一个扭曲的笑容:“结束它。我要亲手结束它。每多杀一个敌国的士兵,我就宰救了更多的人。杀一个是一个,杀两个赚一个。”
我对于爷爷这种偏激的理论很是不赞成,因为这些年学校里一直在给我们灌输着‘人人生下来就是平等的’诸如此类的大道理,我很没礼貌地打断道:“可是那些敌军也是有血有肉的人。他们死了,他们的家人也会感到难过。……爷爷,你的复仇对象不应该是这些可怜的人,而是背后操纵这场战争的罪魁祸首。”
爷爷沉默了很久,他把手伸到左胸的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小小的银色胸章,在眼前晃了晃:“是啊。可这个道理我在得到它很久之后,才想明白。我们这些士兵是什么啊?都只是那些政治家的棋子。我们只想要平静的生活,而政治家关心的只有他们手中的权利。如果一个疯子当成了国家的领袖,那么这个国家离灭亡就不远了。”
“当敌军的胸口被我的匕首穿透的时候,他的血染了我一身。我杀了一个个素不相识的人,因为我不杀他们,他们就会杀掉我。晚上的时候我就会做噩梦,思考着我这样的行为究竟和那些掠杀了我一家人的禽兽有什么根本上的区别。”
“……”
“小南啊,这个你帮我收着吧。”爷爷把银色的胸章塞到我的手里,它暖暖的,载着爷爷掌心的温度。
我不明所以地看着爷爷。这个胸章一直被爷爷放在左胸口的口袋里,这足以看出来它对爷爷有多重要。而这么重要的东西,他怎么可能随便就交付给我?
“你带着它,带着它,帮我找到答案。”爷爷的语气里有百分之百地坚决。
我只好收下胸章,小心翼翼地把它和注射器和抗生素放到一起。
爷爷似乎在说完这些过去的故事后,彻底卸下了肩膀上沉重的负担,和我讨论起今晚要吃些什么。我正心神不宁地考虑着是不是应该再给爷爷打一针的时候,从村子口那个方向却忽然响起一阵撕心裂肺的尖叫声!那声音就像是劣质的粉笔划在不平整的黑板上,使我的心脏都抽成了一团。
然后门被吴可踹开。我从来没见过他这么惊慌失措的表情。所以在他开口之前我就知道要坏事了。
果然,吴可接下来就验证了我的猜测。他颤抖的尾音伴随着窗外响起的第二声凄惨的呻吟,奏出了一首心惊肉跳的恐惧舞曲。
“它们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