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谋不轨》笑栗鼠

47、chapter47

　　除夕。

　　陈晞郡这两日仿似丢了魂，医院进不去，单位待不得。反正昨日都已经腊月二十九，从医院回来她就跟薛林请了假，蒙被子一觉睡到了下午。

　　晚上五六点的时候，余令齐给她发了信息：秦总醒了。

　　她还怔愣着，余令齐又补了一条信息：今天别过来了，好好休息。秦总爸妈来陪了半小时，也回家了。ICU反正也不让人进去，也不敢不用心照顾，放心吧。等转到普通病房再来。

　　陈晞郡叹口气，算是默认了这个安排。但认了归认了，到底是有事在心里堵着，整日里愁眉紧锁。

　　方丽萍和陈国丰也知道这事儿了，陈国丰再不接受这女婿，眼下看着女儿这样也难过。

　　万家灯火里，处处团圆人。

　　方丽萍早早收拾出了一大桌子菜，让陈国丰进去叫陈晞郡。秦颂还在ICU，刚醒的人不配拥有手机，还在被各种监护仪支配着。

　　她躺在床上胡思乱想，陈国丰进来也没注意。

　　这样一来，陈国丰更难受了，在门口纠结许久，软了语气道：“等他...好了，让他来家一趟吧。”

　　这就算是首肯了。

　　陈晞郡听见也没多大反应，本来就坚定要跟秦颂在一起了，眼下人还在ICU躺着，她更是一腔子孤勇直往心口蹿的。

　　于是起身穿上拖鞋，硬邦邦地从陈国丰面前绕出去，嘴里还丢下一句：“哼。”记着她爹的哼呢这是。

　　陈国丰摸摸鼻子，也没计较。跟着陈晞郡后头进了客厅。

　　难受，但她到底不至于不懂事，拎起酒瓶给陈国丰满上了一杯白酒，问道：“爸，我能也喝一杯么？”

　　方丽萍立刻道：“小孩子家家喝什么酒？”扬手想去提雪碧。

　　被陈国丰拦住了：“喝吧，咱爷俩走一个。”

　　不是不知道她现在心理压力大，方丽萍本也存了过完年再说的心思，于是也就不再拦，只道：“都少喝点。”

　　......

　　陈晞郡喝的不多，满打满算两杯吧，可也不知道是不是心里有事儿，今天这酒就特别容易醉人。

　　她意识还是清醒的，但却一股子燥热铺天盖地的袭过来，这股燥热闹哄哄的，从腹部直冲脑门，然后叫嚣着鼓动着她：去见见他，见一见他。

　　陈国丰喝的不少，洗过澡就回房躺着了，一边感叹女大不中留一边又哀叹不知道准女婿受了多少罪。

　　方丽萍嫌烦，把灯都关了让他睡觉，自己开了电视看春节联欢晚会。

　　陈晞郡听着电视里喜气洋洋地节目声，越发难过，直到眼泪砸在桌子上，她才意识到，今天这趟医院是必须去的。

　　“哐”的一声，门关上的声音不小，至少足以让看电视的方丽萍听到，但她也没追出去，只发了个信息给陈晞郡。

　　妈妈：注意安全，早点回来。

　　陈晞郡下楼的时候借着灯光，给方丽萍回了个好。这才着急忙慌地打了个车赶去医院。

　　也是奇怪，明明上车前还心如擂鼓，但下了车，走进电梯，心绪却意外的平和。

　　到了ICU门口，有值班的护士问：“什么事情？”

　　“我想看下秦颂，昨天早上送过来的。”陈晞郡不确定秦颂的父母今天有没有过来过，但是她想试试，万一呢，万一秦颂等着呢。

　　“稍等。”护士站起身，按了身后ICU的门铃，很快，她进去一分钟不到又出来了，微笑着跟她说：“过来吧。”

　　门开，她换了鞋套，穿好隔离衣和帽子，脚踩在地毯上，软软的，有种不切实际的虚空感。

　　秦颂躺着，对她进来似乎一点不意外，身边各项监护仪发出滴滴的叫声，明明很勉强，却还是在她看向他的时候，眼睛弯了个弧度。

　　她看见他有点费力地说了句：“别怕。”

　　嗯，不怕。

　　陈晞郡想笑他，她才没怕呢，她陪着他做完了手术，也陪着他从手术室到监护室，她可厉害呢。

　　可笑不出来，她坐在病床边的凳子上，咬着唇，眼泪在眼睛里晃悠了半天，还是没忍住，在她坐下来的一瞬间，砸在了她洁白的隔离衣上。

　　很快，消失不见。

　　秦颂恢复的还不错，不出意外的话初二就可以转普通病房。但他知道她今天一定会过来，所以早早的就跟父母说过，让把今天的时间，留给他的小姑娘。

　　秦母当时眼泪婆娑的，听到这个，哽咽的声音都暂停了下，然后拍了下秦父，说了句：“好事儿呀！”

　　保佑儿子大难避过，必有后福。

　　秦颂说话有点困难，所以那两个字出口后，就一直笑着看她。陈晞郡也不知道说什么，只知道自己坐这儿，就很安心。

　　她慢慢平复了情绪，道：“我爸让你好了以后赶紧上门。”凶巴巴的，像是在安排。

　　秦颂眨了下眼睛，颇为愉悦地接受了这个邀请。

　　“新年快乐啊。”她搜肠刮肚的，也不知道再说些什么，正好看到窗外的焰火，于是低下头，在她的爱人耳边道：“我的秦总。”

　　湿热的鼻息扫过耳畔，秦颂一僵，伤口隐隐作痛。

　　陈晞郡吓一跳，赶紧直起身子问：“要喊护士吗？”

　　其实不用，既然是叫重症监护室，病人的任何体征医生都能看到，既然没人过来，显然是没什么问题。

　　焰火放过，会又是一年。陈晞郡看了眼手机，快要十一点，她今天的探视时间也快到到了。

　　明明才讲了几句话，可时间还是一刻不停在消逝。

　　她给秦颂掖了掖被角，垂着眼道：“那我明天就不过来啦。”得给人家父母空时间的，不能老霸着。

　　又怕他多想，说：“到了普通病房告诉我下，我过来陪你呀。”

　　秦颂甚至在想：幸好他受伤是在过年期间，否则工作日的话，小姑娘一定没办法这么大方。

　　他道：“好。”

　　......

　　初一嘛，照例是要回老家的。

　　陈国丰父母家不在本城，开车过去近一个小时。到的时候，老宅门口三三两两都是村里人在拜年。

　　看到陈国丰夫妇都笑着打招呼，还得说一句：“希希大姑娘啦。”

　　陈晞郡就羞涩地假笑，绕过人群去厨房找奶奶。

　　陈母今年72岁，精神矍铄地正指挥她小婶婶往大锅里倒猪蹄，还关照着：“...这个糖色炒好啊，就要赶紧放煮好的猪蹄啦...”

　　话音刚落，就错眼瞧着自家孙女过来了。

　　陈晞郡今天穿了焦糖格子的长款大衣，头发用鲨鱼夹在脑后挽起，脚上一双黑色的小皮鞋，整个人又甜又乖。

　　老太太心一下就软乎了，恨不得叫着心肝肉地往外走。陈晞郡眼瞧着，赶紧小跑几步过来，立刻就被老太太捉住了手。

　　“奶奶。”她笑着唤了句。

　　老太太穿着崭新的巧克力色皮袄，这会儿跟陈晞郡站一起怎么看怎么搭，笑眯眯地应了声：“欸。”然后左左右右看了几秒钟，才道：“怎么这么瘦。”

　　好嘛，有种瘦，就是奶奶觉得你瘦。

　　陈晞郡思绪一下子回到童年。小时候爸妈工作忙，一到寒暑假就把她送过来。

　　小叔叔陈国邦比陈国丰小一岁，却比陈国丰结婚早，堂哥陈希远比她还大上两岁。所以一到夏天，满村子带着她瞎疯。

　　奶奶可不得心疼，于是哄着哄着吃的也多。每年暑假一结束，方丽萍过来接，就得面对自己家又黑又胖的小土妞。

　　可那样儿多健康啊。

　　老太太瞧着陈晞郡白白瘦瘦的样子，虽觉着瘦了些，但到底是自家姑娘，也是越看越好看，一时间喜不自胜。

　　陈晞郡却是立刻转眼看着婶婶杨芹：“小婶婶，我哥呢？”

　　俩兄妹成年后虽不比小时候整天搁一起撒欢，但到底是有着上山下河的情分，却也从来没生分过。

　　杨芹刚把猪蹄倒进大锅里，盖上盖子放小火闷，闻言擦擦手，笑着回道：“还没到呢，说是今年带女朋友过来，估计得迟点。”

　　啊。

　　陈晞郡掐掐奶奶手，夸张地感叹道：“天哪！咱们家老太太得有重孙子啦！”

　　陈母啐她：“小姑娘家家说什么呐！”

　　杨芹也嗔怪道：“这才哪到哪啊！说到这个，希希谈对象了吗？”陈晞郡工作没多久，但家里人都知道。

　　开工那天，相亲相爱一家人群里长辈们还都发了红包呢。既然工作稳定了，人生大事自然成了女性长辈最为关注的问题。

　　陈晞郡还没来得及开口，陈母已经拍着陈晞郡的手道：“咱家希希不着急，这么小谈对象，不懂事万一被骗了怎么办？”

　　这是带了滤镜了。

　　可这头话刚说完呀，乖乖巧巧的陈晞郡却笑咪咪道：“谈啦，有时间就领回来给您过个眼，您不喜欢就分啊。”

　　哄老太太样儿的语气。

　　老太太一愣，年初一的，就“啊”的一声，沉浸在自家乖孙女被骗的担忧里，啊呀呀的跑到前屋去找大儿子了。

　　陈晞郡：...不至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