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遍惹尘埃》叶小禾

31、庆功宴（下）

　　钱乐乐没想到这酒后劲十足，几杯下肚便觉头晕脑胀，她定神看了看眼前晃动着的一个个陌生人影，强忍着吐意，尽量保持着文雅的站姿。而在她左右就坐的上官蔚然和李子轩却为她捏了一把汗，两人不约而同下定决心，只要钱乐乐挺不住了，自己就直接抱上她走人。
　　宋之江看到众乡绅竟也跟自己动了一样的心思，颇有些到嘴的鸭子没吃上的感觉。他眼睁睁看着钱乐乐被人团团围住，陈年老酒一杯接一杯地往下灌，心中又急又恼，这孩子咋就这么实诚呢？这么喝下去我家馨儿怎么办？他双手一阵摩挲，突然心生一计转身对宋青说道：“快去请小姐到对面抚琴。”

　　又一轮敬酒开始，钱乐乐的头已经一个变成两个大。她在心里默念了一遍十一至十九的平方数，发现还记得，就甩甩头准备来个再接再厉，一醉方休。
　　手中的酒杯刚刚被斟满，耳畔突然传来一阵优美的琴瑟之声。钱乐乐隐隐约约记得这是自己最喜欢听的“春江花月夜”，忍不住放下酒杯离席寻声而去。
　　晚风轻吹，小桥流水。钱乐乐拖着沉重的双腿，摇摇晃晃地向着荷花池尽头的那个抚琴女子而去。
　　清风吹动少女的长发飘然纷飞，落英缤纷，静静洒落在桐木古琴之上，悦耳的琴声如流水般婉转灵动，钱乐乐忍不住驻足而立轻轻吟出张若虚那首脍炙人口的《春江花月夜》。

　　“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
　　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
　　江流宛转绕芳甸，月照花林皆似霰。
　　空里流霜不觉飞，汀上白沙看不见。
　　......”
　　少女一曲奏罢，钱乐乐的诗歌也正好诵完，两人相视一笑，看得对面那一群老头子目瞪口呆。
　　良久，终于有人叹道：“宋大人的千金才艺双绝，与那赵公子在一起真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啊！”
　　“正是，正是。”
　　众人见两人如此默契，也不得不放下心中的计较，纷纷点头称是。
　　宋之江危机解除，脸上终于露出满意的微笑。他向众人招手道：“小女方才献丑了，来，本县再敬诸位一杯......”

　　荷花池畔，宋馨儿好奇地盯着眼前的钱乐乐。她觉得眼前的这位公子虽然眉清目秀，文采一流，却缺少一般男子身上的阳刚之气。而且不知他方才喝了多少酒，此时周身散发着浓重的酒气，脸色通红，站立不稳，尤其是他此时盯着自己的眼神，大胆直白、毫不遮掩，实在难以与自己心中那位足智多谋，胆大心细、文雅隽秀的少年英才赵昕然联系到一起。难道这就是父亲整日来赞不绝口的那位赵公子？
　　宋馨儿礼貌地向着钱乐乐道了声万福婷婷袅袅地转身向荷花亭走去。

　　荷花亭中庆功宴还在继续，宋馨儿的到来无疑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
　　宋之江带着几分醉意，自豪地领着自己的宝贝女儿来到上官蔚然面前，说道：“四爷，这就是小女馨儿。”
　　“宋馨儿见过四爷。”宋馨儿道了一声，含笑看向上官蔚然，完全忽略了就坐在上官蔚然身边的李子轩。她方才在对面抚琴时就已经注意到这位年轻的公子。此时可以近距离地观察此人，心中竟有种莫名的兴奋。
　　“叫得那么亲热，连我这个表哥都不理。”李子轩愤愤地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然后起身离席而去。
　　“轩表哥——我—刚刚不是——”宋馨儿正准备向李子轩解释，但见到他那双怒气汹汹的眼睛立刻乖乖地收了音。
　　“子轩喝了酒脾气就怪，让四爷见笑了。”宋之江马上站出来打圆场。
　　上官蔚然一副完全没有放在心上的模样，笑着说：“宋小姐的琴弹得极好，可惜我等没有宋大人的耳福可以时时聆听。”言辞中竟对李子轩的离席只字不提。
　　宋之江马上接口道：“四爷说笑了，小丫头自己弹着玩的，瞎闹瞎闹。”
　　“父亲！”宋馨儿听到父亲这样说自己，立刻娇嗔地反驳道：“女儿的琴艺有那么差劲么？四爷若是真的爱听，馨儿并不介意每日去西厢抚琴。”
　　“哦？”上官蔚然对着宋之江父女笑得一脸揶揄，他转身望着荷花亭对面缓步走来的钱乐乐心道：宋之江，你和你女儿这是串通好的么，借我之口为接近赵昕然创造条件？哈哈，这也挺有意思，我还真想看看钱乐乐知道这事儿以后会有什么反应。
　　“如此甚好，那在下就请馨儿姑娘每日午后来西厢抚琴一曲如何？”上官蔚然收起折扇，冲着宋馨儿愉悦地微笑。
　　“好啊好啊。”宋馨儿既兴奋又害羞。从第一眼起，她就已经被上官蔚然深深地吸引住。她不由自主地追随着他的一举一动，捕捉他的每一句话语，每一个眼神。此时上官蔚然居然在冲着自己微笑，那笑容纯净愉悦，天底下竟会有人笑得这样好看，好看得自己都快融化到他那双狭长的笑眼中了，即便是在江湖上有着翩跹公子美名的子轩表哥跟他比起来也是差了许多。
　　“宋大人觉得如何？”上官蔚然看向宋之江，眼中尽是心照不宣的笑。
　　宋之江掠过宋馨儿，看向她身后不远处正缓步走来的钱乐乐，笑道：“四爷有此雅兴，下官正求之不得。”
　　哈哈哈哈。。。。。
　　荷花亭中传来一阵开怀的笑声，每个人的笑声中都藏着一个秘密。

　　钱乐乐蹒跚地走回荷花亭的时候感觉到这里的气氛很不一般，难道自己已经醉了，为什么每个人看向自己的眼神都是怪怪的？还有那个玻璃，怎么不见了，是不是可以散了，为什么不早说。现在自己的心火烧火燎的，胃里也直泛酸水，看来这个时空的酒是不能随便碰的，太烈。
　　“你还好吧？”上官蔚然看到钱乐乐的眼神越来越迷离，终于不安地问道。
　　“唔——”相同的问句，相同的语气，甚至连身上的那股味道都是一模一样的。钱乐乐委屈地看向上官蔚然，心中却完全把他当作了赵昕然。
　　她像平时每次应酬完客户回到家一样，伸手搂上了上官蔚然的脖子，贴着他的侧脸小声撒娇道：“昕然，我的头好疼，胃里也不舒服，你抱我回去躺一会儿吧。”
　　上官蔚然有些尴尬地推开钱乐乐，红着脸看了看其他人。还好大家都有些醉意，除了宋馨儿，并没有其他人注意到钱乐乐的举动。
　　“四爷，赵公子他怎么了？”宋馨儿指着趴在桌上的钱乐乐问道。
　　上官蔚然笑了笑，说：“他醉了，请你转告令尊，就说我先带着赵公子回去休息。”
　　“嗯。”宋馨儿甜甜地点着头，目送上官蔚然亲自架着钱乐乐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