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遍惹尘埃》叶小禾

1、引子

　　车来车往的十字路口，钱乐乐抱着沉重的公文包站在安全岛内，茫然地望着街对面的红色指示灯。
　　整整两天了，赵昕然到底去了哪里？
　　钱乐乐盯着眼前的虚无，再次回想起两天前的那个晚上。
　　为了准备第二天上庭要用到的材料，所以没有在意赵昕然出门时说的那句话。等自己把一切搞定时，已经是深夜了。
　　钱乐乐叹了口气继续回忆。
　　叫了好几声，没有人回应，这才想起他是出门了。于是打电话，却是手机关机，后来发现赵昕然的手机就好端端地放在餐桌上。
　　“哼——”钱乐乐冷冷地哼了一声，心想：出门不带手机，摆明了不想让我找到你。
　　忍着睡意，钱乐乐冲了杯咖啡，一边翻看委托人提供的材料，一边等着赵昕然回家。
　　一点多钟，门外响起一阵稀稀哗哗的声音。钱乐乐站起身走到门口，压住怒气轻轻推开了防盗门。
　　“你还知道回来？”钱乐乐不满地看着面无表情的赵昕然。
　　“嗯。”赵昕然没有说什么，绕过钱乐乐，换了鞋，径直走到了卫生间。
　　“问你话呢？”钱乐乐追到卫生间门口，没好气地看着正在洗脸的赵昕然。“这么晚了又到哪儿去风流快活了？”
　　赵昕然捧着水的手停滞了一下，抬起头看了一眼镜子中的钱乐乐，说：“我出门的时候不是告诉你了，我去游泳了。”
　　游泳，半夜去游泳？鬼才信呢。钱乐乐在心里暗骂一句，冲着赵昕然继续道：“你那个会所半夜还开门啊？”
　　赵昕然吐掉嘴里的刷牙水，冲着镜子里的钱乐乐说了句“没错”，然后继续刷牙。
　　靠！钱乐乐学着自己的助手小司的语气，在心里又骂了一句。
　　好啊，赵昕然，回家晚了还挺气粗哈！
　　“既然去游泳，怎么不带上手机，还关了机，我找不到你很担心，你知不知道。”钱乐乐放缓了语气。
　　赵昕然拿起毛巾擦了把脸，看着钱乐乐说：“我的手机没电了，而且这一点我在出门时已经告诉你了。钱大律师，麻烦你不要用这种冷嘲热讽的语气跟我说话，我是你丈夫，不是你在法庭上的对方当事人。”
　　“你——”赵昕然的态度令钱乐乐很吃惊。
　　我有吗？钱乐乐想了想自己刚才的态度，难道我真的把他当对方证人质证了？
　　“那你也不能这么晚才回来。”钱乐乐的声音又柔和了几分。
　　“我只游了一个小时就回来了。” 赵昕然倒了杯水，坐到沙发上。
　　钱乐乐坐到赵昕然身边，接过杯子放到茶几上。“一个小时也很晚了，那么晚了还要出去。我九点还要上庭的，你知不知道？”
　　“上庭？”赵昕然坐直了身子，冷冷地看着钱乐乐。“就因为上庭你就可以冷落自己的丈夫？”
　　“我没有冷落你啊？”钱乐乐没有想到赵昕然会用冷落这个词。“你知道我很忙的。”
　　“你当然不这么认为。”赵昕然仰起头望着天花板，“你心里何曾有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些事。”
　　又在套我的话？钱乐乐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赵昕然已经很久不用这招了。
　　“别套我，无中生有这招你不是早玩腻了？”
　　“我套你？”赵昕然转过脸盯着钱乐乐的眼睛，“我有证据的，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经常跟你的老情人上网聊天。”
　　“我没有！”钱乐乐大声否认。
　　赵昕然瞥了一眼钱乐乐，“乐乐，麻烦你看好你的□□，不要让我看到。”
　　“我没有，我就是没有。”钱乐乐有点心虚，那个音信全无的人是在自己的□□上，但是他从来都没有上线过，而且就算赵昕然见了自己的好友列表，也不可能知道谁是谁。
　　“没有？”赵昕然的声音越来越冷。“没有你心虚什么？”
　　“我没有心虚。”钱乐乐想了想，他从来就没有上过线，就等于自己从来没有跟他在网上聊过天，那就没有证据证明，那自己有什么可心虚的。
　　钱乐乐这么想着，心里顿时又有了底气。“我就是没有，你少无中生有，庸人自扰了。”
　　赵昕然把钱乐乐的面部表情全看在眼里，本来只是突然想试探一下，把回家晚的事情混过去，现在看来钱乐乐是真的有问题的。
　　“没聊过天，那你敢保证自己从来没有想过？”赵昕然够狠，他知道钱乐乐不善于撒谎，即使她是个很不错的律师——这真是个奇迹。
　　“你——”钱乐乐被他问得语塞，如果说不，自己都不会信，哪儿来的底气？可又不能回答是，那就是傻子了。
　　“你什么？”赵昕然盯着钱乐乐的眼睛，心里很不舒服。不说话就是承认了？钱乐乐，你做了我的老婆居然敢想着别的男人。
　　“赵昕然，你这么问有意思么？”钱乐乐没有继续回答，只是下意识的握起拳头轻轻捶着赵昕然的胸膛，就像他们俩每次吵了架一样。
　　钱乐乐想，撒撒娇应该就没事了。
　　赵昕然想，撒娇也没有用。
　　所以当钱乐乐的粉拳砸在赵昕然的胸口上时马上被赵昕然的大手截住。
　　赵昕然将钱乐乐的手往前一送，站起身来。
　　钱乐乐被赵昕然那一送带倒在沙发上，只能满脸怨气地怒视赵昕然。
　　“乐乐，你太令我失望了，这么久了，你还是不让我放心，我太累了。”赵昕然的声音中显出一丝疲惫。
　　“我没有，我就是没有！”钱乐乐既愤怒又觉得委屈，只是想过，还是偶尔，你至于么，今天本来是讨论你晚归的问题，为什么又成了我输？为什么我在法庭上都没有输过一次，却总是败在你的手上！
　　钱乐乐盯着地板发呆，那边赵昕然已经穿好了衣服在换鞋。
　　“这么晚了你要去哪儿？”钱乐乐终于恢复神智，冲到赵昕然面前。
　　“钱乐乐，我这里很累。”赵昕然指着自己的心口，“你这样子，就算离婚也分不到我一半的财产。”
　　“什么？离婚？你的财产！”钱乐乐的斗志立刻被激发了出来。
　　“你自己好好想想吧。”赵昕然知道钱乐乐不会再阻挠自己离开，绕到门口打开门离开了。

　　“你这个混球！”钱乐乐盯着楼下远去的车灯，狠狠地骂了一句。
　　我会看中你的财产？钱乐乐反问自己。
　　是，赵昕然很有钱，手里有三家公司，每月光缴税就上百万。可自己喜欢的是他这个人，全心全意的喜欢，从来没有考虑过他是否有钱。甚至结婚前自己都不知道他是个有钱人。
　　“混蛋，你居然会这么想我！”钱乐乐环顾四周又骂了一句，自己居然会这么倒霉，只是偶尔会想一想，说出去谁信啊，这样就要离婚。赵昕然，你小子比□□还混蛋，思想犯你也定罪，简直就是独裁，不讲理！

　　“我叫你套我的话，我叫你侵犯我的隐私权。混蛋，说起来还是我吃亏了，什么都没有做就被判了死刑。”钱乐乐愤愤地想着，完全没有发现对面的红灯已经变成了绿灯。
　　“钱老师，咱们可以过去了。”助手小司的声音在身侧响起。
　　钱乐乐回过神应了一声，迈步走下了人行横道，却没有注意到此时正好有一辆右转的车辆从身边经过。
　　“钱老师——”
　　“啊——”
　　钱乐乐最后听到一声惊叫，看到自己终日不离的公文包天女散花般撒出满天的白色A4纸。
　　在昏过去之前钱乐乐在心里想：赵昕然，现在你可以放心了，我才不会象你那么小气，一半财产算什么，我的财产全都留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