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火山》林落言

10、元旦2-喜欢小这么多的？

　　因为余荔的盒饭还放在林诗愿家里，两人回住处吃了晚饭。而后出门乘地铁到了七街公园。
　　七街公园里面有个大型的广场，市里许多活动都在这里举办。此时许多市民都赶来元旦游园会凑热闹，人声鼎沸。
　　北方的冬天白昼格外短，六点半天已经完全黑下来。广场各处张灯结彩，人们穿着各式各样的外衣，一派迎接新年的喜气。说是游园会，其实也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活动让人参加，不过是广场和公园里布置得四处洋溢节日气氛，让游客自行参观。

　　余荔和林诗愿在广场上走了一会儿，不知不觉到了公园的湖边。这是个人工湖，已经结上了层薄薄的冰。
　　余荔趴在栏杆边，林诗愿忽然撞了撞她的肩膀，“你看那边那个人，我怎么觉得挺眼熟的，是不是———”
　　余荔朝她指的方向看过去。
　　离她大概十米远，江晚背靠在栏杆上，穿着件黑色外套，几乎能隐没在无边的夜色里。他双手插兜，和面前的人说着话，面上情绪很淡。
　　身前是个女孩儿，模样看着像个高中生。
　　余荔盯着她看了两秒。眉目清丽，眸子若水，青春朝气之上又莫名添了层清冷感。此时正笑看着江晚，眉毛弯弯的，格外好看。
　　“……”
　　林诗愿的声音戛然而止。余荔的脑子宕机了片刻，随即冒出了个猜测。
　　———他喜欢比他小这么多的？

　　她在原地站了两秒，想离开。
　　余荔不喜欢无意间窥探到他人隐私的心虚感。
　　那女孩儿脸上稚气未脱，再怎么说也没有成年。
　　这……可以报警吗？
　　几个念头飞快地在脑海里打了个转。
　　这人面上冷淡，背地里莺莺燕燕居然还挺多？
　　这件事传出去，影响挺不好的吧？
　　会不会让奥洛拉计划直接换人？
　　明天的头条，会不会叫做《北航天火星航天员江晚元旦节被拍到和未成年女生举止轻密》？
　　……

　　正准备和林诗愿一起离开这块地方，她的右肩又被撞了一下。
　　林诗愿直接默认了男人是她上次见过的江晚，声音吵吵嚷嚷的，“他前面那个是他妹妹吧？”
　　“……”
　　余荔像是突然被人揍了一拳，从刚刚浑浑噩噩的精神状态中脱离出来。
　　仔细看看，两人的眉眼是有几分相似，连气质都有相同之处。
　　除了女生显然比他爱笑。
　　哦。
　　大概是，她想多了。
　　余荔勉强说：“应该是。”
　　莫名地，还有种劫后余生的轻松。

　　这事情格外尴尬，加上她也没法确定女生到底是不是江晚的妹妹，她的心情很复杂，不想在这边继续待着了。
　　“愿愿，这边不好玩，我们换个地方。”
　　考虑到余荔要保持自己平时的生活方式，两个女生没在公园待太久，又闲逛了一会儿便回了林诗愿家。

　　到家后，两人坐在沙发上看了会儿电视，又闲聊了半个小时，余荔去洗漱睡觉。
　　林诗愿第二天要上班，没有拖延，做完睡前工作很快也进房间躺在余荔身边。
　　睡意沉沉间，余荔不受控地又开始检讨自己。
　　做科研的，要实事求是。
　　在实验室里不能想当然，一切以事实为依据，猜想要通过实验验证。
　　不能像晚上那样没来由地瞎猜。

　　第二天吃过早饭，余荔和林诗愿一同出了门，林诗愿坐地铁上班。火星系统难得给宇航员们连着放了两天假，余荔没什么事做，直接回了公司。
　　到宿舍放好东西，她准备把先前从公司图书馆拿的两本论文集还了。自从那次知道她忘记还书导致江晚期末挂科的事情，余荔对借书这件事都有了点阴影，每次都注意着算好时间提前归还。

　　在公司A栋通到图书馆的走廊，她看见江晚迎面走过来，手里拿着本《未知》杂志。
　　走近时，江晚对她挑了下眉，算是打个招呼。
　　隔天再见到这个人，余荔的脑子有点儿乱。
　　擦肩而过的瞬间，她脱口叫了声：“江晚。”
　　江晚停下脚步，“？”
　　余荔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忽然叫住他。迟疑了一会儿，她开口问道：“昨天晚上在七街公园，跟你在一起的女生，是你妹妹吗？”
　　江晚似是愣了一下，“是啊。”
　　“你昨天看到我们了？”
　　“嗯。”不知为何，她又有点儿心虚。为了告诉他自己只是偶然遇见他们，不让自己像个偷窥狂，余荔加了一句，“我昨天和朋友在一起，看到你们了。就随便问一下。”

　　进图书馆还了书，余荔本想径直离开，结果在图书馆门口的杂志架子上看到了和江晚手里一样的《未知》。
　　是最新刚上的一期。
　　《未知》是国际航天主办的一种月刊杂志，专门针对火星研究，非常权威。余荔在北泠航大读书时便有接触，火星系统的导师也经常建议他们看。里面有个“新星”栏目，主要收录科研新秀或是基础性研究工作者的科研成果，不算特别高精尖，算是给普通人群一个机会和信心。
　　余荔在原地站了会儿，有点纠结到底要不要借一本回去看。周期刚开始，闲暇时间会稍微多些。
　　翻了翻内容，她决定借一本。

　　回到宿舍楼，余荔碰见了刚从外头回来的徐梦昔。
　　徐梦昔格外热情，见到她便拉着她聊天。两人一同走到宿舍外头的休闲区。
　　“诶，荔荔。昨天元旦，你许了新年愿望没有？”
　　“许了。”余荔说，“但我感觉我这一年目标规划什么的都还挺明确的，也没什么特别想要的，所以就没想很多。”
　　徐梦昔点了点头，道：“我这人每次许愿都很贪心，今年突然想到，还帮你许了一个。”她弯唇，“要你平平安安地上火星。”
　　余荔没想到她会帮自己许愿，笑着说了声：“谢谢。”

　　她回想起，去年这个时候，她的愿望是，被选上奥洛拉计划。
　　这愿望到10月底，圆满地被实现了。
　　余荔不是太贪心的人，她觉得自己已经足够幸运，今年不想索求太多。
　　在七街公园的广场上，林诗愿问她新年愿望的时候，她偏着头想了一下，没觉得有什么特别想要的。
　　有些东西，余荔觉得完全没有可能性，便不敢去奢求什么。
　　恰好这个话题被提起前，林诗愿还在抱怨自己脱不了单、找不到特别情投意合的人，生活过得乏善可陈。
　　余荔干脆问她：“你许了什么愿？”
　　林诗愿想了想，道：“事业顺利、父母健康吧。如果可以的话，我要脱个单。”
　　“或者也不一定要脱单。至少要碰到个自己喜欢的人，太久没有体验过那种心动的感觉了。”
　　余荔弯唇，“嗯，那我跟你一样。”

　　“那我也加个愿望吧。”余荔看着徐梦昔，认真地道，“祝我自己平安到火星。”

　　和徐梦昔没有聊太久。余荔打开微信查看消息。
　　黎安念发来：“荔荔，你去图书馆看看，听说你和江晚的文章发表在《未知》上了。”
　　她太久没有查收邮箱的消息，加上这期杂志刚出，并不知道这件事。余荔惊讶于自己借书的时间之巧。她立即把手中的杂志翻到“新星”那一栏，一眼便看到了自己的所属分部和名字。再往下，是一篇署名为“BCSA宇航员江晚”的报告。
　　她读了前几句，发现是自己前段时间完成的一小篇论文。
　　北航天的图书馆提供中英文两个版本的《未知》。因为英译中后一些专业术语翻译不及，难免粗糙，余荔拿的是英文版本。看到自己的论文被翻译成另一种语言，她还有种神奇的感觉。
　　虽说奥洛拉计划的人选在火箭发射前几天才公布，但国际航天常对选中的现役宇航员格外偏爱，是以经常在消息公布之前便能被外界猜得八九不离十。
　　余荔看了一会儿，掏出手机来拍了张照。

　　隔天又恢复到元旦前正常训练、上课，偶尔去一次研究院学习加实践，三点一线的生活。
　　和江晚的关系依旧没有半点起色。余荔愁归愁，却没有付诸什么行动。有时候想，如果保持着这样的状态到火星，像两个陌生人一般度过三年，也不是不可以。
　　上午的训练结束，余荔归还了训练服，和黎安念一起去食堂吃午饭。上午强度不小，此时她又有点儿难受。
　　她领了盒饭，坐到位置上，问黎安念：“你之前说要追人来着。开始了吗？”
　　“嗯。”
　　余荔觉得累，不想多问。

　　时间过了几天。一个下午照常上完课，余荔在教室门口走廊的转角处又碰见江晚和黎安念走在一起。
　　黎安念叽叽喳喳地不知说着些什么。江晚双手插着兜，敷衍地“嗯”了声，尾音拉长，在这狭窄昏暗的楼道里，也莫名多了几分缱绻的意味。
　　次数实在太多。余荔脚步顿了一下，忽然想到了一种可能———
　　他是想在上火星之前找个女朋友吗？
　　为了跟她撇清关系，都努力到这种地步了？
　　不愿意就去跟张宸岳申请放弃这机会。她也不稀罕非得是他江晚。
　　余荔觉得自己先前因为和他的关系发愁都是笑话。她咽了下口水，心底莫名地升起一种无名的戾气。
　　她压不住眼里的情绪，直接看向江晚。
　　倒也不是什么别的原因。只是这样的次数多了，他暧昧的态度让余荔有种非常不受尊重的感觉。
　　对上他目光的一刹那，余荔还是胆怯，提着包低头离开。
　　开始想，别人怎么处理自己周边异性的关系，是别人的自由，和她没有半毛钱关系。
　　而后记起刚才一瞬间的画面。
　　江晚是仰着头看她的，朝她向下拉了拉唇角，眼神里似乎带了无奈。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