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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进宫 ...

  •   陆氏封了妃,这宫里的人心里打起了小算盘。

      无非是哪个以前做秀女时得罪过陆弯眉,哪个给陆弯眉过一点小恩小惠心里巴不得人家还念着。

      重袖宫的扫地的丫鬟,教管礼仪的嬷嬷,包括重袖宫的大部分人其实都胆战心惊,谁能想到陆弯眉还有这等福分。

      与陆弯眉一同入宫,姿色品性比陆弯眉出色的比比皆是。像陆弯眉这样的最后落选,秀女沦为丫鬟年龄一到年龄得几个体己银子,最后放出宫另外嫁人的是大多数人的结局。

      像陆弯眉这样灰头土脸一看就不知道是哪个乡野出来的野丫头混进了秀女队列,竟然还跃上枝头当了凤凰的让所有人都恨恨得咬碎了牙。

      凡是派进宫父亲做官的大家闺秀们靠着自己的温婉小巧动人、盈盈肌肤赛雪、精通琴棋书画抑或是跳得惊鸿舞、弹一手好琴的都升了常在、答应。

      剩下的落选人等就等着被分派各宫做事,沦为各宫差不多的丫鬟。

      丫鬟后来又得了圣宠的也是有的,只是各宫主子都防的紧,可若是能尽心服侍得了主子提携的也有机会飞上枝头当凤凰。

      宫里的大多人都挤破脑袋想着如何得了圣宠有了封位。

      可陆弯眉从不这么想,陆弯眉喜欢皇上,与那些爱慕虚荣做了皇上女人,只贪图宫里荣华富贵的女人不一样。

      陆弯眉的父亲是个江南小乡一家开布庄的小商户,与陆弯眉一起长大的薛景家里开着私塾,父亲是乡里方圆十里唯一的老秀才。

      陆弯眉从小便与薛景不爱读书经常逃学,被薛老秀才吹着胡子拿着手板恨铁不成刚地逮住后,狠狠照着手心和屁股打。

      女孩子也要多读书是薛老秀才最常对薛景说的一句话,以至于薛景背着老爹偷偷把书扔进了池塘。

      “我才不要读这些没用的东西,我要学武功,我要上战场。”薛景昂首挺胸,说的陆弯眉一阵热泪。

      “阿景,我支持你。”

      “你懂什么,娇滴滴地女孩子哪懂我要上战场建功立业的雄心壮志。”

      薛景装作嫌恶地用自己袖子替陆弯眉因为感动鼻子眼睛里溢出来粘腻邪恶的液体,“行了,就你这副样子,打击我的斗志。”

      薛景这天从草垛上下来时嘴里还在吟着曹孟德的“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

      薛老秀才刚好上完茅房出来,听见后气的胡子又抖了三抖,“死丫头,你别遭辱了好诗!”

      即使是这样,薛景仍然每天被薛老秀才压着背诗。

      陆弯眉父亲做着小本生意,整天东奔西跑的进料进货。虽说家境比方圆十里都好一些,可是士农工商,商人最低贱,陆父想让女儿多读些书。

      虽然生了这一个女儿,不能期盼读书入士做官,可起码多读写书多知些礼,将来嫁个好人家总没错。

      傍晚,陆弯眉来找薛景,薛景正一个人站在草垛上练功。

      “你今天不用背书了?”陆弯眉拧着自己细细的眉,揉了揉黏糊糊的鼻子。

      “背了,背了,背了《百家姓》,背了《千字文》,《增广贤文》。”

      薛景站在草垛上看着下面使劲吸着鼻涕的陆弯眉,“要不要来一段?”

      陆弯眉半天没说话,滑稽的粉色小碎裙踩着脚底下,眉眼弯弯似新月。

      薛景知道陆弯眉的老爹又出去忙着东奔西走了,家里肯定又没人,把手背在身后走下来,故作老成地叹了口气,“今晚来和我一起睡吧!”

      陆弯眉得了令,笑得莹白的脸如面团一般皱在一起。

      薛景日复一日背书,练功,陆弯眉被忙碌的陆父放心放在薛景家,一年里大半年和薛景睡同一张床,盖同一条被子。

      只不过有一日薛景借口上茅房时见到哪个常年弃女的薛父竟然和自己老秀才手里在哪推让什么。

      薛景脚下一借力踩着草垛上了屋顶,看清楚那是一个绣包,里面估计又是银子。

      薛景兴致缺缺地扭头下来进了书塾,陆弯眉头上蒙着本《增广贤文》,正流着口水在书案上打瞌睡。

      薛景慢慢走进拿掉陆弯眉头上的伪装,拽了拽陆弯眉拖在地上的粉色碎花裙子,这姑娘自己家开布装,成天穿一套衣服,薛景心里说不上为什么堵得慌。

      “嘿,醒醒,夫子来了。”薛景附在陆弯眉耳边,陆弯眉转了头头朝向了另一边,继续呼呼大睡。

      薛景无奈,用了自己的绝世神功“钳子手”以力拔山兮之势把陆弯眉伏在案上似有千斤之重的头拔了起来,陆弯眉醒了。

      “我见着你爹了。”陆弯眉有些兴奋。

      “已经走了。”

      陆弯眉站起来往外瞅。

      陆弯眉很不高兴陆爹每次以这种方式退场,连个招呼都不打,薛景表示也很不满意,可是陆爹行动太快,奈何自己一身绝世武功,脚力也不如陆爹。

      陆弯眉的童年总是这样和薛景度过。

      薛景后来被薛老秀才练出来了得的背书功夫,陆弯眉总是傍晚看着薛景站在草垛上练功,有时是平地扎马步,有时是拿着棒子和不知道哪里搞来的木剑站在草垛上劈风起跳。

      陆弯眉看着看着,薛景竟然已经长那么高了,粗布束腰,干净利落,英姿飒爽,觉得薛景竟真的有了些武林绝世高手的感觉。

      陆弯眉长着新月形的眉眼,一双水眸不笑时也含着笑意,细细的眉毛远山如黛。秀挺的鼻子,细白尖嫩的下巴,让整张脸看上去很是娇俏可爱。

      薛景轻巧从草垛上跳下来,看着这张脸认真瞧着自己,伸手捏了捏陆弯眉的小脸,“看这样子肯定是被小爷我帅到了。

      说完,手里拿着那把木剑手背身后转身朝着夕阳尽头走,“走吧,回家。”陆弯眉赶紧小跑跟上去,和小时候一样款式的粉色小碎花裙在风中荡起。

      江南的三月,皇上的外出游行的仪仗队在江岸的街道上排了好长,薛景听自家的老秀才说皇上这次下江南来有意选秀女。

      薛景虽然整日舞棍弄剑,对于自己要建功立业、肝脑涂地的皇上也很好奇,不是曹孟德说了吗“周公吐哺,天下归心。”有个愿意招揽贤才、勤政爱民的皇上对于他们这些一心要施展自己抱负的人多么重要啊。

      陆弯眉也跟着来了,忘记那个常年累月极少见面,见面只说好好念书识大体嫁个好夫家的陆爹的嘱托,不在意形象的在人群中跟在薛景身后挤过来挤过去,终于挤到前面松了口气。

      皇上的仪仗队还没到这条街,已经有很多百姓在翘首期盼了。陆弯眉拽住薛景的袖子,弯腰喘气,一手搭在薛景肩膀上。

      这么一看,薛景比陆弯眉身量高了一截。

      薛老秀才年轻时也是风流倜傥,姿容不凡,走在街上引得多少家女子倾心。

      后来找了自己对门家冯织户和自己青梅竹马的女儿,薛秀才一心专心读书的那些年,靠和自己相濡以沫的妻子以织布为营生支持着。

      后来妻子积累成疾得了痨病整日整夜咳嗽,薛秀才四处求医求药,考了个秀才后,放弃了继续读书入士。

      可是已经于事无补,妻子很快就去了。

      自此以后,薛秀才突然一夜苍老了许多,还好妻子给自己生前留了个女儿,自此开了方圆十里唯一的一家私塾,收取微少的钱补贴父女俩家用。

      也是遗传了薛秀才和母亲,薛景眉眼清亮,虽然夏日也爱当着暑头出去乱转悠,可是肌肤却洁白如一块美玉。像北方女子,身材秀挺,此刻头发扎起来,很是飒爽俊秀。

      陆弯眉喘着气,“阿景,你走太快了,我都要跟不上了。”

      薛景回头眼神清亮,“就是要快一些,要不一会皇上走了怎么办。”

      薛景专挑了这条街,按从家赶到这的时间,刚好一会能看到皇上的一整条仪仗队从头开始走。这条街比别的主街因为靠江岸更窄一些,来这条街的人也少一些,而且因为窄能靠的更近一点看,薛景想的很细致很周全。

      皇上的仪仗队声势浩荡,两边的侍卫队列从街头排过到街角拐弯处一直看不到队尾,数不尽的旌旗在江岸的微风中飘扬。宫女太监嬷嬷着华贵的宫服簇拥着一辆看起来简朴的车驾,巨大的伞盖撑在车驾上。

      薛景拉着陆弯眉不顾两边侍卫的阻拦,急忙凑上前跪在离车驾三尺之距的地方,侍卫握着刀拦在两人身前。薛景和陆弯眉有些失落,实在是看不到车架里面的皇上。

      车驾走出了一段,皇上突然示意仪仗队停止前行,要下车步行。

      后来薛景和陆弯眉才知道原来皇上的老师当今的韩太傅的老家曾在这条街上。

      薛景有些出神,被陆弯眉低低的声音拉了回来,“阿景,那就是皇上啊!我以为和你爹一样,一把白胡子,整日板着个脸呢。他可真好看。”

      陆弯眉低吟着说完最后一句,眼神痴迷地盯着不远处一身水湖蓝的少年,“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陆弯眉平日里和薛景一同读书,可是爱看话本,整日在薛老秀才不再时,或者薛景练功是就捧着一本,嘴里忽就冒出了句不知道那本才子佳人话本里的词。

      薛景有些丧气地摇了摇头,说好的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呢,这少年是当今天子?比自己也大不了多少吧。

      薛景没管陆弯眉,自己回家悄悄藏起了那张在集市上从不明渠道淘回来的当今皇上的画像,那虎虎生威、眉目不怒自威、正襟危坐一派帝王霸气的人是江岸街上那个少年?自己是被人唬了。

      陆弯眉进门,看着薛景拿着那副像发呆,凑上去认真一眼,“你拿着太上皇的画像干嘛?”

      薛景语塞,感情自己要的是启帝的画像,那个八年前就退位的天启帝。

      陆弯眉看着薛景一番受打击的模样,终于说出了自己不知是一时冲动还是思虑良久的话。

      “阿景,我们上京吧。”

      薛景手里的画像掉在了地上。

      陆弯眉知道江南小乡这样跟着薛夫子日复一日背书练功的生活终究困不住薛景。

      薛景从地上捡起画像认真折起来贴着前襟的衣服塞了进去,想了半天似乎下了决心,“我要去和我爹打个招呼。”

      ***

      薛老秀才坐在私塾的书案上,今日大家都去街上恭迎皇上的仪仗队了,薛老夫子不得不放了一天假。薛老秀才想自己这一生能亲眼目睹天子容颜也是无憾了。想自己年轻时一心读书入仕,想立于那明堂之上,可是转瞬又勾起了自己读书时妻子在身边尽心服侍的记忆,一把老泪流了下来。

      那些日子在妻子走后就一直背薛老秀才压在了心底,此刻又涌了出来。薛老秀气才血上涌,一口老血喷了出来。

      薛景刚进屋内,便看见伏在上首书案上的薛老爹拿帕子擦着嘴上的血迹,帕子上湿漉漉的鲜红刺目。

      薛景想说的话到底没说出口,薛老爹半夜便走了。

      薛景翌日清晨不见薛老爹,心中感觉到隐隐不安,吱呀一声推门一看。薛老爹盖着被子躺着床上闭着眼还没有醒过来的迹象。

      薛景叫了半天,终于才不敢置信的伸手在薛爹额头上手上摸了摸。有些冷,于是在鼻下探着薛老爹的鼻息,没了。薛老爹走了,枕头下压着屋内柜子里的钥匙,薛景翻出来一看,是薛老爹留给自己的碎银子。

      薛老爹整日省吃俭用,父女两个人清贫度日。薛老爹自妻子死后便心如死灰,心力交瘁,为着方圆十里的娃娃能读上书,一边办了私塾,一边看着女儿日复一日长大。

      能做的都做了,便撒手去了,把平日省下来的钱都留给女儿。

      薛老爹原本志向高远,却顾不上照顾自己整日辛劳的妻子。

      读书人连齐家都做不到,谈什么治国平天下。薛老爹对薛景有愧疚。

      薛景自小没娘,和个男孩子一样,整日嘴里喊着练好武功上战场打仗,一点也没向薛老爹提起过自己为什么没娘。

      薛老爹便觉得女儿这样没心没肺的也挺好。

      薛老爹嘴上脸上严厉,却除了压着薛景背书听学也闭着眼放纵女儿去做其他想做的事。

      薛景这下真成了没爹没妈的孩子了,陆弯眉哭得比薛景还惨。薛景想问,你凭什么哭的比我厉害,话到了口又咽了回去。

      陆弯眉看似柔弱,其实也外柔内刚,对很多事看得比薛景开。比如自己整日奔忙的陆父,唯独到了薛景这,陆弯眉彻底一个柔弱女子。

      薛景站在坟头拿着包碎银子,被跟在身后一直抽抽啼啼的陆弯眉哭的心烦。

      “走吧。”薛景捡起了地上的包袱和木剑,“我们上京。”

      ***

      薛景和陆弯眉两人一人背着一个包袱走在官道上。

      城门口不远处有一班朝廷的人马立了张长桌子。两排穿着各式各样的女子等待桌子前面的人核查什么信息。

      薛景正愁凭自己和陆弯眉两人根本就没办法一路顺利进京,听路边的贩夫挑着担子说这是进京的队伍,拉着陆弯眉就排了上去。

      走近了才知道这是进宫选秀的队伍。

      今年恰逢三年一次的选秀。

      户部派人在江南各地北城门外,为愿意入宫且符合条件的良家子草拟单名备案,按年龄顺序分批班次,后押运着人进京进入神武门,在皇城顺贞门外等候挑选。

      薛景对选秀没什么兴趣转身想走,陆弯眉死死拉着薛景,“我们先混进去进了京。”

      队伍已经排到了薛景前面,坐在桌子后的人拍着桌子压嗓子粗声催促道,薛景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看着陆弯眉皱着眉头发愁。

      薛景把证明良家子身份的腰牌递了过去,面前那官员摸了把莫须有的胡子,盯着薛景看了一眼记下姓名年龄哪里人氏,让后面的人继续。

      陆弯眉和薛景验完身份便成功混进了秀女遴选的队列里,一路进了京城。陆弯眉有一日突然问薛景进京来干什么,薛景站在一旁闷声不吭。

      薛景不知道自己来京城到底是为了什么?找赏识自己许自己上战场的明君?

      薛景想起那日江畔的仪仗队,那个水湖蓝少年不经意间与跪在人群中的自己四目相撞时短暂停留的目光。

      薛景眼神清冷,那人的眼神却犹如泅了一方潋滟水光,被簇拥着站在高处。

      薛景看了许久收回目光时,那人好像目光不曾对薛景有过任何停留一般,踏在青石街道上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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