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道开天》十二谷粒

4、第四章

　　赵逐坐在山洞里，眼神空洞，神态木然，对着眼前的篝火发呆。

　　外面滔天的动静直到晚上才归于平静。

　　应悠很安全，他很确信，因为心跳没有乱，这是属于他们两个特有的灵犀牵绊。

　　过了好久，他缓缓开口：“你说我想死没那么容易，可我之前已经死过一次了，怎么解释？”

　　敖丙说：“鱼熟了，先吃。”见赵逐没有伸手来接，又说：“难归难，还是可以一死的，死是死了，这不又活了吗——拿着。”

　　赵逐把有些烫的鱼肉撕一块扔进嘴里：“那也是死了，不是吗？”

　　“有人想让你进入轮回，他们怕你。”

　　“怕我什么？”

　　“怕你把这天给变了。”

　　赵逐挠挠头，我一个无父无母、刚上大学的学生还能把天给捅个窟窿？

　　似乎是看出了他的疑虑，敖丙说：“你是不同的，我们这些步入仙道的，经历了多少劫难才能永享轮回，而你和她本来就如此。”

　　“那这次不如就让我死了去投胎，省得担惊受怕。”

　　“这次不行，天地有大变，佛道均有预言，你是个大关键。”

　　赵逐被噎得不善，一口鱼肉喷在地上：“我还不能死了？”

　　“可以，但是这次不行。”

　　赵逐从敖丙的眼睛里实在看不出什么诡谲来，干咳两声说：“我要做什么呢？”

　　敖丙目光坚定地盯着他：“好好活着，努力修炼，不管最终是升仙还是成佛，你要自己去探索。”

　　“不懂。”

　　“你知道这宇宙怎么来的吗？”

　　“传说是盘古劈开的。”

　　“你和她，就是盘古开天后，呼出的第一口气。”

　　赵逐连忙摆手说：“你等会儿，这道气听着像是从鼻孔呼出来的，我们是俩人。”

　　敖丙站起身去洞口看了看，回来坐下为赵逐讲了一段故事。

　　太古之初天地混沌一体，时间还未开始流转。在元始漆黑的世界中，只孕育了一团看不见的气。不知过了多久，鸿蒙中孕育出的盘古睁开双眼，摸来一把巨斧劈开混沌，手脚撑开天地时心情舒畅，大吼一声，呼出一道先天元气，阴阳纠缠，随着开始流转的时间乱窜，不知其所往。直到女娲造人，初时不分男女，待有人年老死去，女娲娘娘惊觉自己总有力竭之日，而那时人岂不就会灭亡？因此郁郁寡欢，直到有一日碰到了这股气，觉得有趣，招之即来，竟对娘娘十分温顺。女娲娘娘将其中的阴阳分开，分别注入不同的两具躯体，至阳为雄性男子，至阴为雌性女子。自此而后，人便如鸟兽鱼虫一般，雌雄相交而生育。子子孙孙无穷尽。

　　这两股气此后生生世世都在一起，经历了不知道多少世轮回。

　　后来道佛并起，妖魔争斗，现在的天帝历经万劫才掌管了天地秩序，宇宙得以初享太平。

　　最近天帝又一大劫临近，西天和元圣界同时有预言传出，说是阴阳二气有要掌管宇宙之势。

　　雄踞各方的势力态度均暧昧不明。

　　“所以他们有的想‘争口气’，有的想让我断了这口气？”想到应悠虽说表面大大咧咧，但内心温厚纯良，心思也远比自己细腻，又跟自己一样是这等造化，应该无碍。

　　赵逐渐渐放下心来，就算有什么不测，老子也跟她一起轮回去就是了！只是怕她整天担忧受怕，精神上经受不住接连的打击。

　　敖丙微微一笑说：“可以这么理解。”

　　“那你呢？”

　　“龙凤百兽，都是盘古身上寄生物演化而来，我们本是一家。”

　　赵逐摇了摇手说：“我们之前还被老虎给袭击了。”

　　敖丙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鸟兽智昏，未曾踏入修炼一途的它们只有野性。”

　　“先前在地府时，那森罗殿里十殿阎王没有一个出来判我们的罪，殿里乌漆嘛黑的，一个鬼影都没见着，后来一个骑狮子的和尚把我们救上来……”
　　敖丙赶忙打断他说：“那是谛听，不是狮子，骑着它的是地藏王菩萨。”嘴一咧，又说：“至于那十位，应该是故意避而不见，精着呢，放在以前哪里敢怠慢了你？”

　　“这我猜得到，后来还有个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说什么重塑肉身不堕轮回，那是谁？”

　　“他做了什么？”

　　赵逐思索一下：“挠我脚心。”

　　敖丙疑惑不解道：“然后呢？”

　　“刺我脚心。”

　　敖丙恍然大悟：“道家的，天上那几位里的其中一个，不然谁能在地藏王菩萨面前放肆。”

　　“你的意思是不是，他们俩干了女娲娘娘的活儿，帮着我们捏了两具身体？”

　　“不知道，以后见了他们，或者见了女娲娘娘，你自己问。”

　　“她老人家还活着？”

　　“废话，神性不灭！”敖丙的白眼要把洞顶掀翻了。

　　赵逐有些坐不住了，背着手在洞穴里踱来踱去，那姿势活像学校里的老干部。事已至此，再荒诞无稽的事情也只能接受。他捡起一块石头，不断在手里抛颠着说：“菩萨抓走应悠是要干嘛呢？”

　　“不是菩萨，菩萨如果来了，你我都跑不掉，早就被竹篮打水……这个一锅端了。”

　　“别说那张渔网和竹篮，谁这么大能耐把菩萨的杨柳叶都给摘来了？”

　　“鲤鱼？黑熊？自从天帝渡劫之日将近，秩序有些紊乱，规则也有些松动，下凡的代价变小了，应该是被人钻了空子。西天也不会把态度直接亮出来，菩萨更不会插手你的事。”

　　“大势至可是下来了，你瞅瞅那山崩地裂的阵势。”赵逐回想起那场末日景象，嘴里啧啧有声。

　　“人家是佛，下界无忧，只是佛门也有自己的规矩，不能擅自行动。他来可能是收妖，咱们躲着点就没问题。”

　　“收谁？龙王？”

　　敖丙冲他又是一个大大的白眼，压低了声音说：“我位列仙班，除非天帝点头，不然没人敢动我，懂吗？”

　　“懂，就是个人工降雨包工头呗。”

　　“……”

　　赵逐吐出一口浊气，继而陪笑说：“开玩笑，开玩笑……不管怎么样，还是得去菩萨那走一趟，抓人的东西是她的，她不能见死不救吧？等救了应悠，再考虑其他的事情。”

　　他把石头丢进火里，已经不大的火苗闪了闪，映着他的脸更加愁苦了。

　　敖丙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放心，佛道两家共同重塑的肉身，能害了她的大能寥寥可数，想救她也得凭本事，我给你找个最能打的师傅去。”

　　赵逐眼前一亮：“是不是跟你们家颇有渊源的那位？”

　　“不错！”

　　“可人家不是已经成佛了吗？”

　　“他那性子，你以为真能稳坐莲台？”

　　“真是孙……？”

　　“这还能有假，他欠着我们家人情呢，等从菩萨那回来，我就带你去找他，不能被动挨打，要学得一身本事主动出击。”

　　赵逐心想什么狗屁人情，人家就是去你家砸个场子就走了，唬得你爹跟你几个叔叔一愣一愣的，嘴上还是说：“咱现在去求他老人家一起去不就行了？”

　　“……他暂时有些不方便，出不来。”

　　敖丙从袋子里掏出一个物件，拿在手里掂了掂，扔到地上长成了一根棒子。

　　赵逐两眼放光，冲上前看了又看，摸了又摸，一脸期待地说：“金箍棒？送我的？”

　　敖丙说：“你当猴子这么好心？这是从神珍铁上抖落的材料攒的。”

　　赵逐很是失望：“赝品啊。”

　　“也不能这么说，神珍铁的残次品也比普通器物能强上不少。”

　　赵逐见上面也有瑞气流转，霞光缭绕，心想有便宜不占王八蛋。还是得了便宜卖乖，拿起来耍了几下说：“挺顺手的，就是太显眼了，容易被别人惦记。”真是言出法随，如意棒收敛了光芒，变得不黑不黄，像一根普普通通的烧火棍。这下赵逐对它更加爱不释手了，要不是老打到头，他还得再多耍一会儿。

　　“我之前还说自己是孙悟空转世，这下好歹也有了一点联系——打得还挺疼的。”赵逐差点跌倒，赶紧抢步站住，捂着头，略显尴尬。心想如果能跟孙悟空一样藏进耳朵里就好了，这根假冒伪劣金箍棒似乎跟他心有灵犀，果然变成了绣花针大小，稳稳躺在他掌心。他的眼睛滴溜溜转了几转，又想，啥时候把猴子的筋斗云也弄来耍耍？我这经敖丙口头许诺的、又矬又矮的未来恩师，不知道舍不舍得？

　　“阿嚏！”一道瀑布后的山洞里，传出来一声响亮的喷嚏，随后又不知道是在对谁说：“既然俺决定要帮帮他，你们也别跟着俺这个灵童徒弟了，断了神识容这夯货自己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