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8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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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好两年，就两年。
两年里，荀宇已经成了平城监狱的常客。监狱里经常轮值的狱警5个人都认识他，都会亲切地叫他一声“小荀检察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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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荀检察官，今天又拿了什么？”陆凡月笑容满面，精神抖擞，天气热起来她就剪了短发，干净利落地发型更加衬出清秀的五官。
荀宇从纸袋子里掏出一本厚厚的书，表皮是软软的牛皮，陆凡月还寻思是什么书，荀宇已经打开一页贴在了玻璃上。
“是相册。”荀宇眼眸在镜片之后弯起，“星星做的，都是他拍到的夜景还有星空。”
陆凡月眼睛微微睁大，许久才笑出声。
虽然外表很是精致，但也只是因为售卖它的人制作精巧罢了，真正把它变得富有意义的陆凡星并没有给它一个与之相当的内容，只是简简单单地把照片塞进塑料槽里，磨砂质地的透明塑料附在那一张张色彩神秘的卡纸上。
陆凡月小心翼翼地拿出一张来看，上面是一道极为漂亮的极光，莹绿色和深沉的墨蓝在天幕中相融一起，在狭窄且暧昧的边缘里隐藏着几颗耀眼的星。她感到惊讶，不仅仅是在相片中的景色，更是因为这是她弟弟给她带来的，不一样的世界。
荀宇隔着玻璃看她轻轻笑起来，羞赧一般摇了摇头。
陆凡月脸颊一热，她把相片仔细又看了看，把它塞回去的时候侧边顶上的阳光找准了实际一般投射而过。
隐约之中，陆凡月看到了相片后有文字，她愣了愣，把相片翻过来。
是自由。背面只写了三个字，落款是一个“星”字。
陆凡月瞪大了眼睛，一股长久以来都没有得到的情感好像忍耐沙漠和昏黑里的昙花，悄然一现。
她哭了，隐忍地把头颅抵在相册上，顶上的光跟着她的发丝跳动，扬起一粒一粒自由的尘埃，飘荡在看守所的空气里。身后的狱警直直地站着，手背在身后，安静地把眼神放在了她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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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五傍晚，陆凡星按例站在邮箱面前，他边和身旁人说笑边打开。
“中国寄来的吗？”一头金发的美国同学笑着和他打趣，但他发现邮箱被打开之后陆凡星的表情有些不一样，他凑上前去看，“怎么了？陆？”
陆凡星却非常快地把信封夹进了书里，摇摇头，说了句“没事”。
回到了宿舍，陆凡星才小心翼翼地从书里把信封拿出来。他找了一把小刀，谨慎地把刀刃插进了没有胶水的缝隙之间，缓缓地切出平整的开口。
信纸折叠着，很薄很薄的一张纸，陆凡星却觉得它有千斤的重量，他确认了一下此刻的环境，灯光明亮、耳边静谧、已经断电的热水壶冒着白色的雾气，一切都不会使他感到害怕。
他慢慢展开那张信纸。
亲爱的弟弟：
你好呀！
我从初中过后就没有写过信了，现在写给自己的弟弟还真是有点怪，别笑你姐啊。
前几天荀宇又来看我了，我收到了你的礼物。虽然做的不怎么样，但是照片真好看。
谢谢你，我亲爱的弟弟。
前些日子收到你的礼物，我看到有一张明信片上写了三个字：是自由。我想起了一件事，你可能没有印象，但我始终记得，父母走之前，曾告诉过我我俩名字的来由。星星和月亮是黑夜里最闪耀的，它能够在万千黑暗之中散发自己的光，但他们希望我们平凡，只要在自己的黑夜里照耀自己就好了。我们不被强求地活着，是他们对我俩的希望。
但我很抱歉，我没能做到。
在监狱里的每一天，我会望着窗外的天幕。黑夜如幕深深掩盖着我的目光，月光却似洗涤的河水，冲刷我每一刻的忏悔。星星，人走的每一步都好似绑着一块石头，沉重而缓慢，可所走的每一处黑夜，月亮和星都在照亮前方的路。
我很后悔我犯的错，但我不后悔我为自由而做出的挣扎和选择。
很谢谢你能理解我，你没有恨我，代表我仍有亲人在世界上陪着我。
我会好好改正自己，也希望你要好好生活，不后悔做出的每一份选择。
你姐
谁会不渴望自由呢？
耶稣赋予世人自由，而世人却让自己的人生充满禁锢和坎坷。
陆凡星轻轻摊平信纸，又缓慢地按照折痕一道一道地折叠回去，像一个虔诚的信徒，用这样的方式来祷告他心中难以平静的自由向往。
他望向窗外，这一刻柔和的晚霞盈满天，秋风滑过每一处角落，而这往后的时间，会去向黑夜，天空变得黑色，月亮高挂于上，慷慨地洒下照耀前路的光。
陆凡月一定变得自由了——他想，在不自由的监狱里，她把自己定义在罪人的领域里，享受着每一刻忏悔的时光。
陆凡星想到这笑了起来，后知后觉地感到轻松和快乐。
为了庆祝这个时刻，他主动给荀宇打了电话。
后者刚结束一天的工作，他躺在床上，冲着视频里的人露出了一个疲惫的微笑。
“怎么这个时候打电话？”
“不可以？我想着这时候你还没睡。”
“当然可以，我求之不得。”
“你才下班？”陆凡星看了看墙上的时钟，现在中国应该还是后半夜。
“嗯，最近事情比较多，一直在加班。”
陆凡星“唔”了一声，傍晚的光透过窗台落在他的半边脸上，映出线条凌厉的阴影，“要不你先休息——”
“不用。”荀宇坐起了身，后背有些疼，他又斜着身子靠在床上，“收到信了吗？”
“嗯。”
陆凡星点头，心中万般思绪又悄然绽开，他靠近一些，声音仿佛像隔了一层薄薄的水幕，湿润地贴近荀宇的耳朵，“收到了，我很开心。”
荀宇眉目微微扬起，镜片在光下泛出一道浅粉的光，“月姐说了什么？”
“说的很少，我想她应该是写不下去了，才匆忙地停笔。但我看得出，她过得还不错，并没有觉得在里边的日子不如意。哎——我姐看了我送的礼物，表情怎么样？”
荀宇笑了笑，他的脸在画面里变得清晰起来，好似久远的一株玫瑰绽放在沙漠里，凌冽却美丽，陆凡星盯着他的脸，不自觉地又靠近了些，近到荀宇只看到他的鼻尖。
“干嘛呢你？”
陆凡星把手机后退了一点，“想把你从手机里挖出来。”
“做得到吗？”
“试试。”
“那你试吧。”荀宇说着闭上了眼睛，好像真的在等那只手会穿越屏幕抓到自己。
陆凡星静了几秒，发出一声嗤笑，齿尖多了些甜蜜的意味，“试验失败。”
荀宇睁开眼睛，把手机拉近一些，“那要不我近一些？”
“傻子，无不无聊？”
“不无聊，是你说要抓我的。”
“你总是有道理。”陆凡星走到了沙发边，放松身子躺进去，嗓音沉沉的，“荀宇，想你了。”
荀宇看着他，许久才回应：“我也想你。”
“学校那边给我申请11月回去。”
“真的？太好了。”
“来接我，记得。”
“嗯——要看看那天忙不忙。”
“嗯？你来真的？”陆凡星眉毛挑起来，语音也跟着上扬。
荀宇笑着，“如果我请假去接人的话，我担心会丢工作。”
“什么？这是什么破理由？”
荀宇眨了眨眼，放轻了一些声音，略微低沉的嗓音刻意地抬上去，“但如果接男朋友的话，我就去——即使工作丢了，也去。”
“......那别来了。”
“可我辞职信写好了。”
“滚。”
荀宇手背贴在唇角，轻轻地笑起来，眉眼里闪着细碎的光。
陆凡星扁了扁嘴，“荀宇。”
“嗯？”
“你有在等我吧？”
荀宇没说话，几秒后陆凡星有些着急地又问了一遍，他像被困在方寸之间的牢笼里，隔着几千公里的他乡，焦急地望着远方。
荀宇嘴角翘起，说：“我一直都在等你。”
陆凡星眨了眨眼，捏着自己的耳垂，半晌才憋出了个“嗯”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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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的冬季，湿润且柔和，不容拒绝地将寒冷刺进人的骨肉，微笑着拥抱着你，你无法推开只能欣然接受。
保温罐底部轻轻磕在大理石台面，狱警低头从里边舀出一勺鸡汤亲自喝了一口，他抬头和陆凡星对视一眼，还是很冷漠地开口：“不能带进去。”
陆凡星轻叹一声，身后的荀宇抓着他的手腕，从狱警说：“好的，我们申请了亲属会餐。”
狱警点头，让人把他们带进去。
陆凡月安静地坐在食堂角落，在她身后不远处，站着一名狱警。
她看到他，激动地站起来，又迟疑犹豫地坐下。
“姐。”陆凡星坐下来。
食堂的饭菜比他想象地要清淡许多，但味道还不错，按照陆凡月总想减肥的意图，它是很适合的，但他知道她每天都要干些体力活，又担心她会因此而不健康地瘦下来。
他抬眼去看安静吃着饭的陆凡月，她确实瘦了，但很健康，肤色晒得有些黑，眉眼之间也多了些许的沧桑感，可双眸明亮，精神头不错。
荀宇申请的时间只有半个小时，他们匆匆吃完了一顿饭。陆凡月在他离开的短暂时间里，轻轻握了握他的手。
“星星，好好生活。”
“嗯。”
“荀宇人很好，可以信任他。”
她匆忙地说完就被狱警带走了，陆凡星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安静地目送她离开。
尽管这次相见很短暂，但陆凡星觉得足够了，他唯一的亲人还在这个世界上安全地活着，这对他来说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监狱门口，寒风萧瑟。
陆凡星裹紧外套，身后厚重的铁门怦然关上，震颤的声音回荡在耳边。
他回头看了一眼，又转过头，冲不远处靠在车边的人喊了一声。
荀宇抬起头，看着陆凡星笑着奔向他，他也抬起嘴角，伸出手臂冲他走去。
一步一步，靠近——
我们都是星星，天幕中的每一颗，微微闪烁，照亮自己的生命。
作者有话说
第82章 8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