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燃[校园]》陌语三阡

42、042 晴

　　听到自己名字的一瞬间，常轲立刻将目光投向门口，看清人时又埋下头去，企图装作没听见。
　　温辞年眯了一下眼，抬起手指又敲了敲门框，语气骤沉，多了三分冷意：“别等我进去抓你，出来。”
　　三班的班主任震惊地看着温辞年，目光在常轲和他之间转了转。班主任是刚毕业的年轻老师，一时间不敢动作。气氛剑拔弩张起来，不少人回头看着常轲，也有很多人一眨不眨地盯着温辞年。常轲在座位上扭动一下，还是站起来跟他出去了。
　　温辞年侧身让过他，向三班班主任点了一下头：“抱歉。”
　　班主任嘴角抽搐,冲他摆了摆手：“没，没事。”
　　三班小小的炸了一下，班里有很多人都知道商启辰转学的事是常轲先提的，他们看到视频后对常轲十分鄙夷。有人因为自己当着商启辰的面说他不好，臊得浑身冒热气。有人窃窃私语，不知道为什么找常轲的是温辞年，而不是商启辰。
　　两人到了走廊里，温辞年直视他的眼睛，常轲汗毛都竖起来了，像炸了毛的刺猬：“你叫我干什么？”
　　“他道歉了，你觉得你不用么？”温辞年冷冷地看着他，他生气的时候压迫感很强，让人很想远远绕开，虽然他生气的时候不会打人，但看起来很像随时都准备动手。
　　常轲双眼发红，看到江亚男的视频后心绪杂乱，三观被人捏碎又拼合，他认知里的英雄和罪犯的角色颠倒过来，自己亲近尊敬的舅舅竟然是这样的嘴脸，自己认为可憎可恨的少年犯是一个善良的受害者。
　　温辞年的质问成了点燃他积压着的混乱与崩溃的乱火，他的呼吸越来越粗重，像一头愤怒的狮子：“凭什么！”
　　“我想让罪犯得到惩罚有错吗？他自己不解释被人骂来骂去，不心虚为什么不澄清？看我说这些话，觉得我很蠢很好笑对吗？他是不是看我笑话看了很久？凭什么他道歉了我就要道歉？”
　　温辞年捋了两遍他说的话，没捋清逻辑，常轲激动得一步一步走进他，温辞年偏头躲了一下他飞溅的口水，皱眉道：“你是为你造成的后果道歉。如果你不把事情闹这么大，私下完全可以解决，他找过你，你把他骂了一顿，忘了？”
　　那日商启辰找他的情景闪回了一瞬，常轲愣了一下，不甘心地咬住嘴唇，扭过头去不说话了。
　　教室里的人竖着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温辞年声音不大，都能清晰地传进来，何况常轲愤怒的爆发。挨着走廊的人发出议论的声音，这声音虽然不大，却像蚂蚁钻进人的衣服里一样，让人无法忽视。
　　常轲已经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什么了，僵硬地站在原地，愤怒和羞愧赶走了他的理智，让他更加无措的，是别人的纷纷议论。温辞年没有第一时间将他拽到没人的地方，也是为了促成现在的状况，他并不善良，也不宽容，甚至睚眦必报。
　　温辞年一手插兜，淡淡地讽刺他：“几十个人议论你，你就受不了了？”
　　几乎被全年级恶语相向、冷眼相待的商启辰，难道就比他坚强很多吗？
　　常轲紧紧攥着拳头，他的话像一根钢针，扎在他最痛的地方，他涨红了脸，眼神发狠，低着头一句话也不说。
　　“来这边说。”
　　温辞年先一步转过身去，走到了走廊尽头没人的地方，常死死地盯着他的背影，脸颊因为愤怒而颤抖。
　　“你喜欢升旗仪式还是广播室？”温辞年挑了一把干净椅子坐，抬着眸子看他。
　　常轲将门摔上，低着头。
　　安静了一会儿，温辞年看着窗外：“或者年级集会？”
　　常轲一言不发，假装自己不存在，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道歉，不如杀了他。
　　半晌，他才张口：“我想私了。”
　　温辞年嗤笑一声，将目光幽幽转向他，嘲讽又冰冷：“不可能，你的检讨书逃不了，公开检讨也逃不了。”他歪了歪头，轻飘飘补充了一句，“我争取的。”
　　常轲耳边轰然巨响，他瞬间抬头，就像两根淬毒的长钉射向他：“你这么护着他，他给你什么好处？”
　　温辞年被问得愣了一下，商启辰给他什么好处？商启辰不过是一只他云养的小猫罢了。
　　这人脑子是不是有点问题。
　　“没事我就走了，好好准备。”
　　温辞年拉开门出去了，悠然走回教室，熟悉他的人能看出他的背影中有一丝不太明显兴奋在。
　　晚自习飞快过去，他整理好自己的期中试卷，总分成功跃上了第一，就连语文也进步了十几分，该拿的分全部拿到了。出成绩的那天晚上，林鑫老泪纵横，给了他一个热情的拥抱。
　　商启辰应试状态很好，以一分之差把原先排在第三的蒋云横挤下去了，倒是许闲月的成绩依旧很稳定，从没掉出过前三，死死地咬在第二。
　　温辞年掂了掂那摞卷子，有好久好久没有考过第一了，一中考试非常多，排名也很勤快，对于这些天之骄子来说，掉下来一次都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从高一上学期的期末考试开始，他的成绩就一直大起大落，一开始还能勉强稳在年级前十，再后来的时候就一直稳在中下游了，全是大落。
　　他很想摸一摸成绩单上排名下面黑色的数字一，最终还是没有勇气，收回了手指。
　　背着书包走出学校，他依旧面无表情地经过一盏盏路灯，跨出了校门。在漆黑的转角处，他撞上了一个人，又被撞到的人拉进了小巷里。
　　“……”
　　小猫来了。
　　“怎么这么着急？”商启辰的轮廓隐在黑暗中，只剩下熠熠生辉的黑眸笑着看他。
　　“你过来干什么？”
　　温辞年摸了一把头发，有点犯困。
　　“接你放学。”商启辰自然地接过他的书包，背在自己的肩膀上，抱住了他。他摸了摸温辞年的后脑勺，收紧了手臂，在他耳边满足地叹了一口气：“好想你。”
　　温辞年放松地靠在他身上，安心地感受对方身上的温度，秋天穿的多，商启辰身上不像夏天那样硌人。被熟悉的柠檬香包裹之后，温辞年睡意更浓，险些站着睡着。要不是商启辰捞着他，他就要滑到地上去了。
　　“回家再睡。”商启辰轻轻揉他的脸颊，温辞年在他的掌心蹭了一下，不满地睁开眼。
　　他从商启辰身上起来，又走进了寒风当中，走了两步便停下。商启辰看到他停住脚步，转头看他。
　　温辞年脸上有几分不耐烦，但他连烦躁的时候都是安静又隐忍的，商启辰抬手拢好他的衣领，挡住了风口，拽了拽他的衣角：“走吧。”
　　温辞年垂下的眼睛里划过一丝笑意，闷闷地“嗯”了一声。
　　26路公交车进站时带起一阵风，红色的数字与车站的白光交相辉映，人影映在公交车的窗户上，扭曲又梦幻。
　　他们一前一后上了车，坐到了车尾的双人座位上，完美地融入了黑暗当中。温辞年靠在椅背上，一上车就争分夺秒地睡觉。看来是真的累坏了。
　　商启辰试探着握住他放在腿上的手，五指分开他的指缝，26路一个转弯，温辞年被甩了一下，晕晕乎乎靠到了他的肩膀上。他半睡半醒，意识飘在空中，知道自己的身体在干什么，却又控制不了。
　　他感觉到自己的脑袋被扶了一下，肩膀的主人刻意坐直了些，让他能靠得更舒服。
　　灯光一轮一轮闪过，时不时照亮这个黑暗的角落，晚上的公交车上人并不多，司机也没有开灯，让两个情窦初开的少年在这样的氛围里小心地表达自己青涩的爱意。
　　没有人窥探这个小角落，但在公共场合牵手还是让他兴奋。商启辰没有镜子可以照，不然他一定会立刻把不符合他气质的傻笑收回去。
　　温辞年努力地动了动，捏了捏他的指尖算作回应。商启辰像是被人顺了毛的小狗，高兴得在地上打滚。
　　本来就失眠的人像是临睡前又喝了一升咖啡，商启辰毫不知觉，摇着尾巴傻笑。
　　肩膀上的脑袋很安分，温辞年把自己的脸嵌在他锁骨的位置，哼了一声，舒舒服服地接着睡了。
　　软糯的声音钻进他的耳朵，商启辰兴奋又无助地抿了一下唇角，他从来不知道温辞年还能发出这种声音。无论学习还是玩闹，他不会有类似于“依赖”和“撒娇”表现，就连天天逗他的商启辰，也没有过这种待遇。
　　偶尔开几句玩笑，都给人一种“他竟然也会开玩笑”的感觉。温辞年就像一只冻手的冰块，不知道要捧多久才能融化，在他们亲吻之前，他表现出的亲近都带着微妙的距离。就像是为了回报商启辰对他的好，而不是真的发自内心地信任他。
　　但今天不一样，商启辰能清晰地感觉到温辞年今晚的异常，异常地乖，异常地可爱。这是不是说明，他被温辞年划进了“可以亲近的人”的范畴呢？
　　温辞年愿意离他近一点了吗？
　　他会对发小也这样撒娇吗？

　　温辞年难得在路上睡着，咂一下嘴，脑袋蹭了蹭商启辰的大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