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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仇恨 ...

  •   猩红色海面上是密密匝匝的机动船只,人们站在甲板上,望着海岸上密密麻麻的怪形种。几只翅膀染血的白羽鸟儿从人群头顶掠过,俯冲而下抓起越出海面的鱼,而后飞向阴沉天空,盘旋在怪形种上方。
      仅隔着一条红色的海岸线,岸上是凝视着人群的怪物,海上是凝望着怪物的人群,他们和它们站在呼啸的风里和无声下落的雪中,人群眼中流露着深深恨意,怪物眼中似乎只有狰狞。

      白鸠站在怪物们身前,怪物们对他俯首称臣,至少在这一刻,他不是孤独的,而是有依靠的。四个人并排而站,风雪中,他们四个人就好像四座石雕,面朝着曙光升起的方向,可抵挡在曙光之前的,是一个个有血有肉的同类。

      互相残杀吧,同伴们各自立场不同,对峙之后便是鲜血淋漓。
      对的一方势必要摧毁错的一方,错的一方终究只是错上加错,需得付出代价。

      领头的机动大船靠近海岸,孙爻和陈海从船头跳下来,两人手持火|枪,但迟迟不见怪形种有所动作。这是白鸠的命令,在对方没有轻举妄动之前,它们须得静着。
      孙爻走到三米开外的地方,白鸠这一队的人也陆陆续续下了船,走到孙爻身后,再也不往前半寸。昔日的同伴再次谋面,已经是敌人,这个会面来得太快,谁也没有做好准备,只是迫于死亡,他们不得不将自己代入受害者的角色。

      船上的人们手指枪|械,枪口瞄准了数不胜数的怪形种。他们是人少势弱的一方,但人总是在面临灾难的时候,发自内心地流露出不气馁的坚毅,这些力量是无形的,却是强大的。怪形种们眼中却毫无恨意,甚至对一连片的枪口视而不见。

      白皑皑的雪花从天空降下来,满天飞扬,给僵硬而冷森的氛围更添了一层寒意。

      白鸠和孙爻凝视着彼此,前者脸上是微微的笑意,孙爻不禁好奇这人,都这种时候了居然还笑得出来,可孙爻再仔细一辨,发现年轻人脸上的笑意饱含嘲讽。
      孙爻久久不见白鸠有所动作,迫于时间紧迫,道:“白鸠,告诉我,五级辨识器在哪?或许,我可以先留你一条命。”他的一只手紧紧抓在腰间的手枪枪柄上。

      白鸠指了个方向,怪形种们一个接一个向左右两边退去,让出一条路来,他道:“在那儿,我家地下室。”
      对面的众人愣了下,似乎对飞鸟这么爽快告诉他们这个消息而不可置信。

      白鸠看着怀疑的脸孔,道:“爱信不信。”说完他就往家的方向走,其他几个人跟上,走了几步他回头,见孙爻迟迟不动,就笑道:“孙团长,我都是走投无路的人了,不至于把你害了。现在只剩下三天的时间了,你们要是再耽搁,万一定时炸弹时间到了,可都得变成灰渣渣。”

      孙爻咬牙切齿,骂了句“疯子”,跟到后面,其他人纷纷也跟了上去。
      白鸠走在前面,步伐散漫,走得格外慢。孙爻这一队人走来,左右被怪形种包抄,几乎就差和怪物贴在脸上了。他们走得心惊胆颤,生怕自己中了计被生吞活剥。但一路走下来,分毫未伤。

      白鸠家的地下室虽然不算大,但足以容纳下这么多人,孙爻在几个小仓库找了一圈,没发现辨识器的任何影子。他立马抄起枪对准白鸠:“你骗我们?!”
      “怎么会。”白鸠走到中央,跺了跺脚,“下面还有一层。”

      孙爻满怀怀疑:“你先下去。”
      白鸠蹲下身,找准入口的拉环,把木板拉起来,露出向下的台阶。他和翡榷先后走下去,其他人犹豫片刻才跟上。

      地下室下面的地下室倒是宽阔了很多,巨大的金属机器伫立在中央,金属机器周围呈圈状排列着三圈规整的黄铜色麋鹿型雕像,一根六棱边金属柱子自地下破出,矗立在金属雕像之间,鎏金制式的麋鹿脑袋以仰天咆哮姿态被装置在柱子顶端。

      白鸠没有骗他们。可如此一个滔天大罪的罪犯为什么会这么轻易告诉他们出口的线索?
      孙爻没有就着这条思绪想下去,而是苦恼该怎么得到麋鹿怪形种个的脑髓液。白鸠看出他的疑虑,走出地下室,没一会回来,手里多了一支玻璃管。玻璃管里正是麋鹿怪形种的脑髓液。

      孙爻不禁好奇:“你为什么帮我们?”
      白鸠抬起眼皮,瞥了眼孙爻:“我在帮我自己。”他把玻璃管倒入金属雕像的嘴巴里,“哐当”一声,辨识器开始运转了起来,裸露在外的金黄色齿轮相互推转,镶嵌在其中的金属履带带动机器各个零件运作。
      骨架外壳正中间的小型机械仪器,银色金属花瓣缓缓盛开,同时立在中间的天然磁力晶体发出微微冷色光辉,看来正在消耗。
      金属花瓣完全盛开后,天然磁力晶体前的五边形突然门板打开,一个金属箱子被抬升了上来。

      不之前不同的是,金属箱子上摆置着一个投影仪器。

      整个京轴的直播面板的画面一转,变成了白鸠家的地下室下面的地下室,众人围在辨识器周围。

      投影仪器投射出一个巨大荧屏,荧屏上闪烁着雪花,不一会闪现出三个人影。那是在一间整齐干净的木屋,一对夫妇正教一个八岁的孩子打靶。
      白鸠盯着荧屏上面面孔熟悉的两个大人,深吸一口气,屏住,然后重重吐息。他闭了闭眼睛,眼前似乎又浮现出那血腥的,到死都不会忘记任何细节的一幕。

      有人敲了门,急匆匆地向男孩的父母说了什么,夫妇脸上的笑容骤然凝固,他们绝望地看向不明所以地孩子,父亲蹲到男孩面前,笑着摸着他的脑袋:“小九,跟爸爸妈妈玩一个游戏吧。”
      父亲指着地下室的入口:“你躲到下面,爸爸妈妈给你表演一个魔术,无论你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出来,要是出来了,爸爸就生气了。”
      男孩歪着脑袋,半晌愣愣道:“好,我答应爸爸,不管发生什么,都不会出来的。”

      男孩在迈进地下室的那一刻,转身看向父母,他不知道母亲为什么在掩面哭泣,而父亲的眼神中流露着他看不懂的情绪。男孩走近地下室 ,父亲盖好地板的瞬间,就有人一脚把门踹开。
      进来了几个穿着警司制服的男人,他们对这一对可怜的夫妻拳打脚踢,嘴里骂着“贱民”。

      为首的中年警司毫不客气地说:“谁叫你们多此一举,非要把那种东西报告给当政呢,现在实验出了问题,当政下了死令,非得叫你们知道那种东西的贱民去死,要怪,就怪你们自己去吧!”

      男孩预感到不妙,走上台阶,透过木板间的缝隙,他看到父母被一伙人压制着,而穿着警司制服的男人硬生生把他们的皮撕了下来。父母的嘶吼传进他耳朵里,他不可置信地盯着眼前的血腥画面。
      一股微弱的冲动让他跑下去找了一把刀,可再次走上来时,那股冲动却消失得无影无踪,双脚不听使唤,他再也动不了半步。
      红色鲜血从木板上淌下来,从他头顶浇灌而下,整张脸上都是触目惊心的血痕。

      八岁的孩子眼睁睁看着父亲和母亲死在自己面前,那一刻有一个叫仇恨的种子在他心底生根发芽,长成了荆棘藤条,将他的喜怒哀乐困死,从此只剩下一具饱含恨意的躯壳。

      荧屏上,两具血肉模糊的尸体瘫在地上,血液将整个地面染透了。那群暴徒离开后,紧接着进来的是一个女性,那位女性出现在荧屏上时,所有人都愣了下。正是先前那位鼎鼎大名的游戏制作师童玲。
      童玲惊骇地看着地上的尸体,意识到什么的时候,地板忽然被从下抬起来。
      一个满身鲜血的男孩子从台阶上走了上来 ,他手里死死攥着一把匕首,凝望着地上的爸爸妈妈。

      这时,门外出现了一个女人,那女人身着白色大褂,胸前佩戴的一支玻璃管里的晶蓝色液体在日光下发出冷森的光泽。女人一脸冷漠地望着屋里的男孩,冷笑一下,又走开了。
      男孩看着童玲,眼神阴鸷,不该是这个年岁该有的神情。男孩说:“我要报仇。”

      童玲蹲下,把这个可怜的孩子报到怀里。男孩握着刀,一字一句说:“我要报仇,我要让杀害我父母的所有人付出代价。”
      童玲双手放在男孩双肩上,强忍着眼泪,说:“那你从此以后,要走一条很远很远的路才行,你首先,得让自己变得强大,只有强大了,才可以报仇。”

      男孩说:“不管走多远,我都会记住爸爸妈妈是怎么死的。童玲阿姨,我也想成为向您一样让所有人都敬仰的游戏制作师,您教我,可以吗?”
      这孩子并没有哭泣,也没有吵闹,而是异常冷静地说着这些话。童玲用手抹着男孩脸上的血,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半晌,童玲说:“好,我教你,我先带着你往前走一走。”

      男孩这一走,走了很多年,走得太远了,甚至都偏离了初衷。
      这孩子起先想得是要报仇雪恨,时间流转数年,物是人非,年轻人淌过血污,蛰伏归来,让这个腐烂的时代终于得以窥见一丝曙光。
      这里没人知道他是无辜的,也没有人理解他的苦难。

      年轻人曾形单影只走了三十年,三十年间将自己困于一隅,不见天日,只求迎来一个人人平等的时代。他曾发誓要手刃仇人,可目睹了更多和他一样的人的灾难,再也忍不住地爆发出更多的恨意,他恨透了这个蠹蛀的时代,便要亲手处决了它,与更多灾难中的人们,建造一个全新的,光明的时代。

      白鸠看向身边的男人,心想,幸好有这个人的出现,才不至于他走得太远,走得太黑,这个人是光明磊落的,大概待在辉光里久了,他自己也沾染上了一丝光芒,不至于让他真的犯下滔天大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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