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chapter5 ...
-
【腐朽的骷髅一碰即碎,为勇士铸成盾牌。】
初阳照进屋内,尘世万物被唤醒。
椅子上只剩下折叠好的被子,不见昨夜和他畅谈的人儿。
陆炽撑起身子,脑袋一瞬间的空白,周围的一切都有些模糊。他晃晃悠悠回到了宿舍,李伟半个身子露在外头,口水顺着嘴角流下,打湿了一小块的枕套。
看样子应该是梦到路边的烧烤了。
“这小屁孩,怎么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走了…”
陆炽小声的嘀咕着,控制好声音的分贝,他坐在木桌旁。从抽屉里取出一个牛皮包装的本。
参军那会儿,没事的时候就喜欢在这个本子上记录一些事情。时间一长,自然养成了这样的习惯。
一笔一划,夏日的枝桠疯长,院子里的大榕树肆意横行。
谢桉似是一直被人拥抱着,身上的虫卵都在慢慢脱落,不痒不疼。
黑夜像是感受到他欢乐的情绪,尾巴摇得厉害,围在他身边绕来绕去。
谢桉笑笑,工厂还没开始工作,他可以看见那一轮红日在灰蒙的天格外耀眼。
今天的日出比之前哪一次都要好看。
校门口的小贩们摆着摊,放着个小喇叭,在为自己招揽客人。
“手抓饼哎!三块钱一个,可以加肉加蛋加烤肠,好吃的不要不要滴。”
“茶叶蛋!包谷粑!豆浆!”
这短短的一段路,充满了烟火气息,一举一动都是暖意。
谢桉走到熟悉的张阿姨摊前,要了一根肠,所幸的是没有涨价。
“小桉呀,吃这么点身体撑不住的。”
张阿姨乐呵呵的又拿了根烤肠递给人,顺便把那枚硬币塞回人口袋里,又拍了拍人的肩膀催促着。
“快去吧,一会儿迟到了咋整。”
不等回应就回到了摊位上,忙的不可开交,却又像故意不理人一般。
谢桉愣了愣神,想张嘴说声谢谢,喉咙却发紧的很。
黑夜看着他,蹭了蹭裤脚。
谢桉坐在教室里,思绪万千,黑板上的知识点复习了一遍又一遍,他实在听不下去。
这个时候,天已经全亮,空气的温度都不免上升了几度,教室里的四台风扇卖力的运作。
只可惜没有多大用处,有两台摇摇晃晃,仿佛下一刻就要脱落,带着天花板砸向学生。
因为昨天的事情,老师将那个傻逼调到最后一排了,没有人再来烦他。
“高考的考点,是我们猜不到的。所以啊,我们必须把每一个知识点都抓牢了,这样我们就不用担心上阵的时候手忙脚乱了。”老师边说边游走在每一个行列之间。
走到最后一排,轻蔑的笑了一声,“高考是公平公正的,不会再像考高中一样,靠关系花钱就可以上学。”
班上响起了笑声,他不满的骂了几句,转而愤怒的看着走神的谢桉。
心里总是不平衡。
“老师,谢桉上课走神!”
被点名的他并没有因此而改过来,保持着原来的姿势。
“江佑南你要是也考这么高,我让你替我位置。”
被怼的哑口无言,他只得放弃,这个人处处压他一头,就是看不惯。
当老师离开了教室,一切的安静都现出原形。
背后的人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谢桉有些不耐烦的回头,“蒋晟,你有事?”
“嗯,我想问一下这道题怎么做。”
“你为什么不去找旁边的课代表…”
他推了推眼镜,手里依旧拿着卷子,看这副架势是非他不可了。
无可奈何之下,谢桉只好转过身给他仔细认真的解释讲题。
中间二人交谈中指尖微微的触碰,像是产生了细小的电流,他猛的抽回手。
蒋晟抿了抿嘴,眼神里透露出难以察觉的落寞,看来是不喜欢。
一下课,江佑南便来到谢桉身旁,嘴里叼着根黄鹤楼,故意露出手臂上的纹身。
像他这种人,真的很讨厌。
蒋晟拿书挡住了企图搭在人身上的手。
江佑南语气不好:“关你什么事?”
“我们在讨论题。”平静的回答与他耐不下性子形成对比。
“江佑南!外面有小姑娘找你。”
“我没兴趣。”
这可不像他的作为啊,像平常不都是应该上前调戏人家几句吗?
江佑南难得的敛起痞气:“这周末我生日,你可千万别不来啊。”
……
蒋晟抬手就要朝人脸上打去,被谢桉拦了下来,到时候闹起来,吃亏的是他们。
为什么要拖累别人。
为什么要气……
谢桉的目光落在黄皮卷上,上面的字迹未干,他上手抹开,纯黑的笔墨在他微红的指尖留下痕迹。
他开始为江佑南感到可悲,应该是恨的。
直到下午,后排都没有人来,副科老师也是见怪不怪。
“像这种人,没出息,学也不上。”
这好像成为江佑南的一种标签。
放学时刻,谢桉飞速的冲出教室,却被意料之中又意料之外的人拦住。
原以为那张嘴又会吐出怎样诋毁人的话。
“每天跑那么快,有人要打你啊?”
“在眼前。”
江佑南不敢置信,他从未想实质性伤害许遥。
“我怎么打你。”
谢桉的不耐烦大抵是到了极点,静默的眸子里起了微微涟漪。
然后他走了。
江佑南呆站在原地,从兜里摸出某款热门手机,拨通了一个人的电话。
“你他妈现在最好给我解释一下。”
黑夜嗅到了熟悉的气味,那耷拉着的耳朵瞬间立起来,扑向了他。
“你一直等我吗?”
陆炽见这一幕笑了笑,“对啊,我们都在想它跑哪去了,才发现它一直在那个摊位等你。”
“建立感情也太快了吧,比的上我这一年的感情了。”
明明说的是这般可怜之话,语气却丝毫没听出委屈的感觉。
谢桉就着他,自豪的摸了摸黑夜,装出一副小三上位成功的样子,“哎呀,这黑夜就是只喜欢我只听我话,轮不着哥哥你来疼它,是吧是吧。”
陆炽见此笑的更欢,上前几步自然的搂过人的肩膀,“是啊,我要补偿,陪我去理发呗。”
理发?他诧异的看了眼身旁的人,明明这个发型挺帅的啊,很标准了已经。
虽说是这样,可因为长着双锋利的眉眼,深邃的瞳孔,如同海底般黑暗,高挺的鼻梁增加了立体感。
“你这样挺好的。”
“夏天,怕热,而且这是队里面。”
谢桉眼眸低垂,想着这终究是他人的选择,也没好再过多劝阻。
陆炽瞧出他情绪的变化,“如果你喜欢这样的,那我就不剪了。”
回去跟老严解释一下就是了。
眼里闪过一丝光亮又黯淡下去,“不用了,我也挺好奇嘛。”
他和黑夜走在前头,陆炽就跟在后头,看着一大一小的活宝。
总有种爹妈带孩子的感觉为什么。
陆炽坐在理发店的升降椅上,身板挺直,白色短袖勾勒出精瘦有力的腰肢,惹得一旁的顾客心花怒放。
“寸头,谢谢。”
谢桉单挑眉,之前的失落感转化成期待,况且这样的长相也不会丑。
他坐在沙发上,两条腿晃来晃去,眼神跟随着陆炽而移动。
湿发好像更帅了。
“小帅哥,他是你哥哥吗?”一个漂亮的女生轻拍了他的肩。
“怎么了?”
“可不可以给我下他的联系方式啊,姐姐的幸福就在你手上了。”
说到这,她眼里的激动更加强烈。
“我问下他。”
谢桉的语气明显差了些,“可是他是消防员,一个钢铁直男。”
“我更喜欢了。”
……
陆炽见人过来,“怎么了?”
“大叔,你桃花来了,她要你联系方式。”
“啊…?你帮我拒绝一下,我不懂这些。”
谢桉嘴角微微上扬,又立刻落下来,控制着语气的兴奋。
“哦。”
看,他的联系方式只有我要成功了,虽然当时的情况挺紧急。
“他说让我拒绝你,没有联系方式。”
女生明显的撇了撇嘴,“那你把他电话号码给我呗,你是他弟,不可能没有。”
果然,女生都不一般。
“谢谢啦,我叫唐凌,你呢?”拿到电话的唐凌心满意足。
“谢桉,他叫…陆炽。”
开口差点说成谢炽。
他敏锐的察觉女人要问什么。
“他是我认得哥,不是亲的。”
唐凌眯起眼仔细打量着二人,摸了摸下巴,“也对,他的攻击性看起来强,你很纯。”
陆炽给完钱后,来到二人面前干站着,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唐凌到是识趣,主动的打了招呼,“你好啊,我是唐凌,一名教师。”
“嗯,陆炽,消防员。”
空气陷入了尴尬,店主瞧二人蓦然想起自己年轻时候的恋爱,也是如此,机缘巧合。
“走吧,垮着脸的小朋友。”
逃离是最完美的方法,陆炽抓起人就往外跑。
谢桉:“???”
黑夜在门打开的一刻就跳起来围着谢桉转。
“怎么样这个发型?”
“哇,太帅了,掉渣了。”
陆炽见人这么敷衍也没再问下去,“走,我请你吃饭去。”
谢桉愣了一下,今天的是周四,谢程和刘存伊应该都不在家。
他拉了拉人的衣角,偏转了小幅度的脸:“今晚我家没人。”
“就,我自己也可以下厨的。”
陆炽听闻此言,心里不断感受着苍天的开眼,终于可以知道他家在哪了。
谢桉的家说远也不远,说近也不近。在平安街的拐角处里,这里面的路灯已经坏了,一闪一闪的,只能凭一些家庭的灯光照明。
推开房门,吱呀一声,迎面而来的是无数的酒气味,还夹杂泡面的味道。
着实让人难受。
“抱歉,我爸酒鬼。”谢桉这么说着,已经开始将酒瓶一个个装进袋子里。
陆炽皱眉,“一直都是这样吗?”
“嗯,周四我都要回来给他们打扫。如果受不了可以先去我房间。”
黑夜则帮谢桉叼一些垃圾,它或许以为这是一场游戏。
直觉促使着陆炽推开了那扇门,与外面不同,这间房子没有异味,反倒整洁多了。
“这窗户呢?冬天不会冷吗?”他在这十平米不到的房间里走动。
打开柜子,只有那么几套衣服,大多数一看就是批发市场清仓大甩卖的。
只有一件崭新,吊牌都还没撕,“没有厚一点的衣服吗?”
翻找一通,只见两件毛衣和一件羽绒服。
他愈发压不住心里的气,他不应该这么沉不住气,不该感情用事的。
可对象是谢桉。
他关上门,才发现上面有一些干涸的红色,不是颜料,那只能是血了。
客厅的人已经打理好一切,从柜橱里拿出一把面条,烧水。
顺便洗了一些菜叶子。
“你坐椅子上吧,希望我爸没吐上面。”
厨房没有门,他可以清楚看见谢桉的身影,高高瘦瘦的,肩膀自然垂着,扛了一座山。
“抱歉啊,只有这些了。我给你加了颗蛋,尝尝看?”
他小心又期待的模样,让人打心底的心疼。
不知道是被热气熏的还是因为一些事,陆炽觉得眼眶温暖。
“好吃。”
听到这个回答,谢桉笑了,特别纯粹,在朦胧的热气里格外显眼。
“谢桉,衣柜里面那件吊牌没拆的衣服…”
“我爸妈给我买的,很久之前的事了,那时候虽然他们仍然会打我,但比现在好太多了。我爸还不是天天喝酒,我妈也不是天天出去。”
“算是我童年里仅有的美好回忆。”
听到这,他觉得这碗面,怎么也下不去口了。
陆炽强行吞咽完,一点汤汁也没剩,他就这么看着谢桉。
昏暗的灯光下,那双眸子明亮。
他就等着,等谢桉吃完面,洗完头发洗完澡,等他说自己的故事。
“出去了吧,我不想呆在这。”谢桉将自己的衣服挂在栏杆上。
时间过得有些快了,世界已经暗了下来,二人慢悠悠的走着,黑夜嘴里则叼着那些垃圾袋。
“其实最开始也没那么惨,没有谁的故事从开头就是悲观的,他俩感情之前也挺好的,直到我爸碰了酒。”
“永无止境的争吵,就在那一瞬间爆发了。他开始翘班,赌钱,对我妈骂,有时候甚至动手,我妈也不是那种受欺负的,给他打回去了。”
“后来他们发现,与其这样互相伤害,还不如把气撒到一个小孩身上,不会说话,力气也没多大只会喊爸爸妈妈。”
陆炽的呼吸一滞,手开始泛白,出了平安街来到光明大道。
影子被无限拉长。
“当时我傻啊,只记得打完后他们又会说对不起说爸爸妈妈错了,给了我一颗糖。”
“最开始我不明白,我妈为什么不离婚。”
“后来我才知道,离了婚,生过孩子的女人很难再婚,她也很久没工作了。”
谢桉想,如果当初刘存伊没有选择要自己,她会不会自由。
有个悲催家庭,酒鬼丈夫和一个不爱说话的儿子。一字一句,插入心里,一下的呼吸都扯得疼。
陆炽眼眸中的感情复杂,心疼,愤怒,沉寂融汇在一块。
与他这个人不相符。
“我也想,可他们是我的法定监护人,我未成年。你把我带走,还有可能会被说拐卖,他们到时候讹你一笔钱。”
“那又如何。”
我只想你幸福。
“谢谢啊,今天的我,不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