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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弄潮儿(三) ...

  •   他的手刚碰到幼青的肩膀时,幼青便立刻像一条鱼一样滑了开去,紧紧地拧住了他的手腕,微笑道:“那些剑可是冲着你来的,别搞错了!”

      这几声娇叱,在黑暗的空中格外响亮,众人身上那些白色的斑点都发出一点点的光芒,锋利的宝剑朝着那些白色的斑点飞过去,就像是剑入鞘一般自然。

      虽然在场的多是灵力充足之人,但是由于飞剑的数量过于大了,还是有些左支右绌,过不多时,她们的身上都出现了一道道被剑锋割破的裂痕。

      乌有先生的两个袖子在晚风中鼓荡起来,空中的那些符纸人手拉着手,在空中变成一张大网,将众人都护在自己的身下。

      一番缠斗过后,那些符纸人全部变得软绵绵的,包裹着那些利剑,落到了地上,发出啷啷的声响,震得众人耳朵都有点发麻。

      乌有先生站在雨中,像是要伸手去捡起那些落在地上的碎纸屑,但是他还是收住了手,只是静静地看着那些闪着寒光的事物。

      大雨淋在庙中的众人身上,倒是将他们身上的泥壳也化软了不少,乌有先生身上的泥壳渐渐顺着他的黑袍流到地上。

      神像上糊的泥巴中加了蜂蜜,是为了让这层外壳更加牢固,现在泥土遇水即化,众人鼻中倒飘进了一股甜腻腻的香味。

      泥浆一滴滴地落到地上,乌有先生逐渐平复了自己的心情。

      他毕竟也是带领着皂脂一族走过大风大浪的人,现在在流火组织的事情上束手束脚的,真是够窝囊的。

      皂脂一族的每一位族长都是在夷则山谷中经历千锤百炼才出来的,山谷中各种机关的排布到是按照奇门遁甲来设置的,能闯过山谷的,必定是皂脂一族的佼佼者。

      同为操纵天衍灵韵之人,皂脂与谶语者自古以来就是死敌。

      乌有还记得自己在闯过夷则山谷后看到的景象——千仞的黑色石壁上,绘满了朱红色的巨大的人面。那些人面就像一朵朵盛开得红莲,在石壁上烧的火热。

      其实弟弟子虚先生才是最终到达夷则山谷深处的人,按理说弟弟才是那个能够坐上家主之位的人,可是弟弟毕竟走火入魔了,这个重任只能落到乌有先生的身上了。

      乌有叹了口气,他并不是事事争先的性子,反而是个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性子,若是没事需要他操办那便是万事大吉了。

      他唯一所念,不过能够长生久视,位列仙班罢了。

      眼看着庙中的众人都从泥壳的包裹中出来了,他还是准备担起自己的担子来,清清嗓子,道:“诸位,一物降一物,现如今我们身上都中了谶语者的诅咒,必须也要进行卜卦才行。”

      乌有先生也有些理不清自己的思绪,众人听他解释了好久,才大概弄明白自己是来到了青铜神树上的幻境中。

      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乌有先生带着众人走到了庙宇的屋檐下,轻声道:“如今,百里绮怀一众人并不知道自己入了幻境。在她从茂林江回来的时候,几大修士家族都会派人截杀她。”

      乌有从怀中掏出一个面具,道:“为了不让她产生怀疑,我和其他修士家族的人会埋伏在她回锦被谷的路上,至于你们......”

      他将头转向陈洗砚和幼青,道:“按照林大人的说法,这幻境中灵核所在之地,就是主人神思最薄弱的地方。你们二人是生面孔,去找到这个灵核所在之地,破坏掉灵核,就能将我们都放出去了。”

      面对死亡威胁,乌有先生此刻也顾不上端着架子了,将自己的计划全盘托出。

      他们所处的空间其实是一方幻境,幻境中的人物与事件互相勾连,牵一发而动全身,在这里面使用卜卦之术,也会影响到其它的卜卦之人。

      在幻境中,心灯熄灭代表心死,他们也必须守护好自己的心灯。

      心灯中的火焰变弱或者变强都会影响主人在幻境中的实力,他们当以护好心灯为第一要务。

      乌有先生继续说道:“按照《观梅数》的说法,万物皆可入卦。同时,为了避免在幻境中迷失自己,选择自己身上的一样事物入卦也是比较保险的一个方法。”

      他话还没说完,只见一个穿着深竹月色长衫的人扑上来,竟然是一副要和他拼命的样子。

      乌有双手合印,一个旋转的太极图便将那名女子挡下了,女子犹自哭喊道:“你倒是把我们往火坑里推了!自己一天天和谶语者过不去,别拉上我啊!”

      赤珠与丹朱听她说得越来越不成话,于是上前架起了她,将她拖到屋檐下,让她闭嘴了。

      被她这么一打岔,乌有脸上也有些过不去,于是摆摆手,道:“诸位,现在请把你们觉得最安心,最不容易被人认出来的一样东西拿出来,可以开始以此物入卦了。”

      他又补充了一句:“这样事物最好不要让他人知晓了。”

      众人听得此言,都开始对周围的人戒备起来,纷纷带着自己族内或是交好的人来到寺庙的各处,防着不认识的人。

      还好这坐小庙坍塌后留下来的事物众多,这一群人各自找了不同的地方,开始按照乌有说的方法入卦。

      幼青与陈洗砚来到了一处枯井口,陈洗砚弯腰点燃了烛火,问道:“神使,你准备用什么东西入卦?”

      幼青一怔,她本想使用自己身上碧鸦玺做的结春印来入卦,可是转念一想,此物实在太过贵重,恐不是可以随意拿出来的事物,因此便准备再做打算。

      她摸了摸自己墨云般的长发,轻声道:“我就用自己的头发入卦吧,反正这也算我的贴身事物。”

      陈洗砚低头看着坐在井槛上的她,灯笼的光芒在她兰叶似的黑发上流淌,她手中抓着自己的一络头发,正在努力地想要把它割下来。

      他笑了一声,道:“我来帮你,你这样子是弄不下来的。”

      摸到她的头发,陈洗砚感觉自己的手像是陷进了软烟罗堆里,只觉得指尖传来一阵酥麻的感觉,他几乎是颤抖着割下了对方的一络头发。

      幼青从他手中接过了自己的头发,有些好奇地问道:“那你准备用什么东西入卦呢?”

      他张开了自己的手掌,一枚蝉形的事物躺在他的手心里——那是一枚玉蝉。玉蝉是人生时佩戴,死后含入口中之物,陈洗砚毕竟是死过一次的人,身上有这样东西倒也不怎么令人意外。

      不过,他竟然随时将这件事物带在自己的身上。

      幼青不由得多看了那块玉蝉几下。

      按照乌有的说法,二人各自咬破手指,将精血融入自己的起卦之物中,那两件事物突然变化了形状。

      幼青的那一络黑发突然变成了一只青色的小鸟,附在她的一片衣角上。

      陈洗砚手中的玉蝉在空中变为虚影,来到他的折蝉剑那断折的蝉形上。

      那截断折的蝉形上散发着莹莹的白光,陈洗砚于是将剑收入鞘中,吹灭了灯笼上中的蜡烛。

      *

      锦被谷中,锉刀声阵阵,十多位匠人坐在一条清水小溪旁,专心地雕刻着手中的木板,这是制作云苗布专用的木板。

      在下一次鬼王潮与佛王潮交错的时候,谶语者中满了十三岁的女孩子就要穿上云苗布制作的衣服,去茂林江上弄潮。

      木板上阴纹与阳纹交织错落,看得出来雕刻者花了极大的力气。

      雕刻这些木板的都是一些老年女子,面善无比,其中一个老婆婆微笑着给木版擦上了桐油。

      金铃的响声也随着溪水一起流淌,马车载着百里绮怀和江浸月,往锦被谷中的绣坊而去了。

      现在受了寒气的侵袭,绮怀还有些虚弱,江浸月于是为她点了安神的香料,让她靠在自己的肩膀上歇息了一会儿。

      两人在在绣坊中坐了不到一刻钟,一个穿着赤色云苗布花衫的女子急匆匆地闯入堂中,她身上沾满了血,看到百里绮怀时,眼中立刻露出欣喜的神情。

      她扑到绮怀脚边抓着她的石榴裙,道:“绮怀姐姐,不好了!”

      绮怀于是双手将她轻轻托起,问道:“急吼吼的,也不知道在做些什么?慢慢说,发生什么事情了?”

      那个少女满眼是泪,道:“时雨,时雨她好像有走火入魔的迹象了!”

      时雨的母亲在修饰大肆搜捕谶语者一役中死亡,百里绮怀看这孩子可怜,于是将她带回了锦被谷中,让她做负责印染工艺的一名女使。

      没想到这孩子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母亲被割肉放血,心中对修士的恨意渐深,夜里梦回之时,总会被这心魔扰乱心神。

      前几日时雨险些杀死与她同住的姑娘,绮怀等人才发现她走火入魔的迹象已经不可控了。

      百里绮怀是个心肠极软的人,或者说是个偏要勉强的人,众人都劝她时雨留不得了,她却依然要保下对方。

      事不宜迟,她立刻站起身来,拿起了桌上放着的一把赤色软剑,朝着印染坊走去。

      江浸月默默地跟在她的身后,怀中抱着一匹白布,也朝着印染坊走去。

      百里绮怀停住了脚步,只见印染坊的竹门下面流出一些红色液体,刚才来报信的少女躲在绮怀身后,双手都抖个不停。

      她将绕在自己腰上的软剑拆下来,软剑出手,一下子将竹门抽碎了,竹屑擦着她的脸颊飞过去。

      只见染房中的染缸中的染料像是被什么东西卷到空中去了一样,变成一条龙的形状,朝着绮怀而来。

      她舞起手中的软剑,足下踏着八卦的方位,朝着那条红龙攻去,软剑直取红龙的眼睛。

      红龙看出了她的意图,贴着印染坊的墙壁,撞碎了一扇高处的雕花竹窗,就要朝锦被谷外逃去。

      绮怀伸足在一只染缸上一点,手中的软剑一节节地向上延伸,径直刺入红龙的尾巴。

      她的绣鞋上沾了一点红色的染料,这些燃料随着她起身,像飞花一样被扬起,落到江浸月手中抱着的那匹白布上。

      悠长的花香从布匹上飘来,他想起了自己初见百里绮怀时,正被她用手中碾碎的踯躅花瓣打到的场景。

      少女满手都是红色的花汁,连嘴边也沾了一片花瓣,两个眼睛弯弯的,朝着他笑。在他放下手中的书卷,来到少女身边用拇指为她抹去唇边的花瓣时,少女落荒而逃的样子还烙在他的心上。

      一抹微笑像弯月一样挂上了他的嘴角。

      红龙哀嚎一声,从空中摔下来,落入染缸中,那些红色的、被捣烂的混着红踯躅花的染料落到了绮怀身上,像要滴出血来一样。

      坍塌的楼阁中间,有一个漆黑的影子,绮怀定了定睛,勉强看清了那是一个瘦削的少女的影子。

      那应该便是时雨了,只是还不知道她是否还保留了清醒的神智。

  • 作者有话要说:  腰肌劳损,明天试试推拿,嘤嘤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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