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死敌贴贴了》野良舟

39、元婴劫（九）

　　六个木头小人都被打散后，陈洗砚感到自己脑中的阵痛缓解了不少，于是扶着头自己站起身来。

　　就在这时，戏摊子与花车都全部散架了，化作一团尘埃消失在空气中，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尘埃缓缓落进二人身旁的溪流中，水中漂浮的大多是普通白纸折的纸船，在被那些溪流碰上之后，折成小船的那张白纸竟然缓缓在水中化开。

　　白纸一整张摊在水上，安静地随着水波飘动了一会，居然又有了动作——它们逐渐从水中抬起头来，像许许多多的白鸽子一样拍着翅膀，从水中飞起来。

　　二人身旁的溪流中没有太多纸船，因而不觉得有什么，幼青皱眉道：“这些纸船有异动，还是避一避为好。”

　　有着六个小人的花车和老者的戏摊子全部消失，才引起水中小船的异变，想想就知道他们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果然，从水中飞出的像白鸽子的东西，伸着有些僵硬的翅膀，朝着四周横冲直撞，离二人最近的一只白鸽子撞上了他们头上的瓦片。

　　这些纸船变成的白鸽子似乎是不断在进化着的，第一群白鸽子没有避开房屋建筑，以至于不少都落在了地上。

　　第二群白鸽子不像先前飞得歪歪斜斜的一群白鸽子，而是尽量避开了房屋檐角等事物，朝着站在长街上的众人撞过来。

　　它们的撞击变得越来越有目标性了，陈洗砚朝着天空看去，发现它们虽然将长街两边的建筑撞得七零八乱，但却在飞到万镜楼附近的时候避了开去。

　　虽然不知道这是不是有意安排的，但是......目前万镜楼也是他们唯一的去处了。

　　陈洗砚当机立断，对幼青说道：“我们得快些进万镜楼躲避！”

　　虽然他感到那些白鸽似乎是有意催着他们往万镜楼去的，但现在也只能如此了。

　　白鸽所到之处，都结出了一条一条的冰凌，冰凌几乎要将整条长街都冰封住了。

　　凌霄子一边奔跑，一边大声喊道：“这是什么玩意儿？妈的，还让不让人好好地放不系舟了！”

　　他随着人群奔跑，只是跑着跑着，身边刚才还在的人都像一张纸一样软到了地上。

　　那些软到地上的人瞬间变成了一团蜡泥，红红的鞋子被蜡泥粘住了，一下子扯不下来，她感到脚底传来刺骨的寒冷，连忙弯下腰去将鞋子从地上抠起来。

　　没想到鞋底黏在石板上，她使了好大的劲也没有将鞋子与底下的冰块分离，于是只能脱掉了鞋子，光着一只脚跑进了，一颠一颠地朝万镜楼跑去。

　　孟夏之月，本来应该是炎热湿润的季节，参加不系舟节的众人都穿着轻薄的衣裳。此时小船变成的白鸽子飞了过去，使四周的道路上全部结了冰，众人瞬间有从夏天进入冬天之感。

　　几个从船上走下来的抱着镜子的少女穿得尤其单薄，此时冻得牙齿发抖，好不容易才挨到万镜楼门前，已经要晕过去了。

　　吴荷带着自己的几个狱卒兄弟们一起朝着万镜楼奔去，他先前用叶子折的不系舟这时变作一只青色的鸽子，朝着他飞过来。

　　竹叶宽大，这只鸽子飞行时带起的风也特别大，那层气浪甚至将吴荷的脸划伤了。

　　听到身后的响动，吴荷于是连忙转过头，矮身避开了撞向自己脑袋的鸽子，他身旁还在奔跑的狱卒在冰块上滑了一下，手臂不小心被鸽子的翅膀划开了一道口子。

　　那道伤口中瞬间流出黑色的血液，血液顺着狱卒的手臂流下去，慢慢变成了一条颤动着的藤蔓，朝着狱卒的心口扎过去。

　　吴荷心中一惊，连忙拔起腰上的斧头，朝着那条藤蔓斫去，瞬间将那摆动着的藤蔓砍成了两段，绿色的汁液落到狱卒的脸上。

　　他颤抖着，惊魂未定地说道：“吴老弟，多谢......”

　　吴荷轻轻瞥了他一眼，心里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拼了命帮人家，或许是这几日同吃同住，有了些情分吧。

　　经过刚才的观察，吴荷已经发现了这些不系舟变成的怪鸟会自己躲开万镜楼，于是想到了万镜楼也许是一个好去处。

　　他于是扬起手中的斧子，道：“现在不系舟出现了异变，为了自保我们还是躲到缟羽一族的万镜楼中去吧。”

　　刚才被他所救的狱卒已经将他当作了自己心目中的领头人，连忙附和道：“是该去到那里面避一避才好呢。”

　　有人附和，这件事情便容易多了，其余狱卒都随着吴荷向着万镜楼中奔去。

　　*

　　万镜楼中。

　　陆辞冰与英珠追了一阵了，那片雪白的衣角竟然在一个拐角处消失了。

　　她抬头一看，自己已经来到了万镜楼的正中央，楼中一砖一瓦，都是用镜子砌成的。每一面镜子中，都可以看到不同的景象，或白天、或黑夜、或海洋、或高山、镜中的日月也有千百种变化，真是令人目不暇接。

　　陆辞冰看花了眼，一时不知道该往何处去寻找那个躲藏在万镜楼中的人，她身边的几面白玉心镜闪烁着荧光，陆辞冰顿时感到大脑有点晕乎乎的。

　　她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在一尊宫装女子的玉像前停下身，稍微将自己的神思拉回来了一些。

　　万镜楼前的雪甲力士被不知名的冰凌给刺死了，英珠害怕这边的动静会引来唾玉山上的缟羽长老，因此一直竖着耳朵听着门外的动静。

　　这时她突然听到楼外人声大作，顿时警觉起来，绕过地上放着的几十面镜子，走到窗口，想要打开窗子看看外面有什么。

　　就在窗户被打开的那一瞬间，几十只不系舟变成的白鸽子便像齐弓而射的利箭一般，直直地钉在了窗框之上。

　　英珠受了惊吓，同时她又是踩在一面人镜的双手上，向外面看的。这时她便渐渐有些抓不稳窗框，手一松，就从窗户框上落了下来。

　　一只不系舟变的鸽子擦着她的脸飞过去，扎进她落地之处的那面镜子，镜片粉碎，要是英珠落在上面的话就要被这些碎片扎称马蜂窝了。

　　千钧一发之际，陆辞冰对着英珠身后碎掉的镜子一扬手，只见一块光滑的冰床将那些碎片全部封住了。

　　英珠稳稳地落在冰玉床上，但是冰玉床坚硬无比，英珠还是豁呦了一声。

　　铜人头顶上的窗户还未关紧，利剑一样的白鸽子像雪花一样飞进窗户中，落到缟羽一族一代代家主制成的镜子上，那些镜子瞬间就变得粉碎。

　　陆辞冰广袖轻舒，袖中飞出两条玉带，将两边的窗户都关上了。只听得窗户砰的一声，英珠的脸离窗户极近，窗户缝中的一只鸽子还在扑闪着翅膀，几乎要戳到她的眼睛。

　　英珠颤抖着拔下头上的簪子，深深地刺入了白鸽子的翅膀，过了好一会儿，鸽子才终于停止了挣扎。

　　万镜楼的正门前突然出现了砰砰的砸门声，陆辞冰双手间已经出现了长约一尺半的冰刃，准备等门被打开时就向来人刺去。

　　英珠从冰玉床上滑下来，拽住了陆辞冰的双手，道：“小姐，来的好像不是本家的人，那些人好像被这些怪怪的白鸽子追着。”

　　陆辞冰皱了皱眉，这些白鸽子的威力她已经见识过了，不过白鸽子进到万镜楼中后，就不再有什么动作了。

　　想到此处，她对英珠说道：“快，去把大门打开，让外面的人进来！”

　　没想到英珠站在原地，却不为所动，陆辞冰怒道：“你还在磨蹭些什么，这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情！”

　　她一把挡开面前的英珠，自顾自地朝着万镜楼的大门走去，英珠看见她走得极快，眼中含泪，过去将她整个人都紧紧抱住，大声道：“小姐，您还没渡元婴劫呢！你都自顾不暇了，还要去管别人的死活！”

　　英珠的一片苦心，陆辞冰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只是她从小在学习乐律的知识时，就听说过黄帝夜梦华胥国的事情。

　　华胥国的人们生活得自由自在的，人们在水上、天上都能自如地行走，那里没有苛捐杂税、没有沉重的劳役，四季正常运转，不用像他们一样争夺春天。

　　华胥国的种子深埋在陆辞冰心里，既然这个国度是注定不能出现的，那么陆辞冰就更想用自己的能力来实现自己心目中的理想国。

　　她轻轻挣脱了英珠的束缚，快步走到了万镜楼大门前，挥袖将大门打开了。

　　原来聚在门口的众人都七零八落地摔进门来，陆辞冰站在万镜楼底部的正中央，抬头注视着朝着人群飞扑而来的白鸽子。

　　她的两个袖子对着鸽子群高高鼓起，只见袖中飞出一片片的晶莹雪花，朝着鸽群飞去。

　　雪花将空中的鸽子全部击落，那些被击中的鸽子立刻变成了一张张地白纸，落到了长街旁的溪流中，安静得好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待最后零零散散的人也跑进万镜楼中时，陆辞冰终于脱力，显出疲态来，将要直接坐倒在地上。

　　英珠连忙架住了陆辞冰，将她报到一处较为清净之地，掐着她的两处穴道，声音中带着哭腔说道：“小姐，您明明......”

　　她抹了抹眼睛，道:“小姐，您的元婴劫要到了，为什么不好好养精畜锐，非要来掺和这里的事情。这里，是幻境啊，里面的人都不是真的。。”

　　陆辞冰的双唇已经失去了血色，但还是勉力转过头对着英珠笑了一下，道：“总有点是真的呗，雷劫现在不还没来呢嘛。”

　　刚才一场酣战，万镜楼中的烛火全灭了，楼中一片漆黑。陆辞冰话音刚落，只听得天空中响起惊雷的声音，一个带着异火的雷落到万镜楼上，将楼阁的一角批得粉碎。

　　陆辞冰摸了摸自己的嘴，心道：以后还是少开口为好。

　　不知为何，那些镜子竟然可以反射从空中落下的闪电，一面青琐镜将从阁楼一角落下来的闪电反射到了陈洗砚与幼青的身边。

　　楼中的其它几面镜子也开始反射闪电的光，突然数面镜子都朝着陆辞冰转过来，齐齐地将闪电的光朝着她反射过来。

　　看来这雷劫是躲不过去了，陆辞冰想抬起手指，在身前结一块冰凌屏障，没想到竟然连抬手的力气也没有了。

　　她正欲闭目待死，没想到她身后倚着的镜子中突然伸出许多白玉链条来，将她整个人都捆住了，往镜子中拖去。

　　英珠一个不注意，小姐的半个身子竟然已经落到了镜子中，她心中一急，赶忙抓住那条白玉链条，随着陆辞冰一起进到了镜子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