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死敌贴贴了》野良舟

29、十二律（九）

　　雪衣少年冷冷地看着幼青，将握在手中的青鸟羽毛折成了两段，他冷笑道：“你倒很会提要求。”

　　幼青抬头看着他，眼睛中毫无惧色。话也说出口了，他定然不能再反悔。

　　雪衣少年跺了跺脚，石室中立刻结满了一层层的冰霜，冰霜反射烛火灯光，将四周照得亮如白昼。

　　石室中的石壁上似乎绘着几幅壁画，但是上面艳丽的色块已经剥蚀脱落了不少，看起来有些模糊不清了。

　　幼青隐约能看到上面绘着的是一座楼向着停在渡口的船倾斜，这座楼所用的色彩怪异非常，似乎用了大面积的白色。

　　眼看着楼台塌陷，船上的人惊恐万分，或拉帆、或跳海、或双手护头、或紧抱桅杆，简直杂乱非常。

　　一团乌云聚在大船之上，隐约有闪电的光从云中透出来，一道闪电被涂成黑色，烧着了大船的一条桅杆。海中雾气弥漫，似乎有一个庞然大物隐藏在雾气后面，慢慢朝着大船逼近。

　　幼青眯了眯眼睛，石室中昏暗非常，加之壁画上的颜色又是灰扑扑的，她实在是看不清了。

　　整幅画看起来极度不祥，散发着一种森冷的气息。

　　雪衣少年此时也站在壁画前仔细端详着，他轻轻叹了一口气，转头对幼青说道：“快些往前走吧，在这种地方可没有青鸾镜。”

　　不知道为什么，这幅画上面发生的事情，他总觉得自己似乎经历过。

　　幼青朝着前方看去，只见石室之中还有一条漆黑的甬道，不知道通向什么地方。

　　这无方崖中被挖空的山体，当真是包罗万象、别有洞天。

　　她缓缓吁了一口气，走到陈洗砚面前戳了戳他的脸，只盼着他能醒过来。

　　他的脸还是有些冰凉，幼青感到那股寒意顺着他的皮肤传到了自己的手上。

　　陈洗砚手臂上刺着的六片雪花逐渐融化了，那几个破开的伤口处又流出血来。他睁开了眼睛，一把捂住自己肩膀，看着幼青。

　　雪衣少年这时也走过来，幸灾乐祸地说道：“真是太不中用啦，你们不跟上来的话我就先去啦。”

　　说完他便向着甬道中一钻，幼青将陈洗砚扶起来，也赶忙跟上了他的步伐。

　　“等等，我们这是在往上面走？”甬道过于低矮，陈洗砚不得不弯着腰在里面行走，他感觉到了自己逐渐是在朝着暗室上方行走，是以有此一问。

　　雪衣少年耸了耸肩，道：“是啊，其实我被关在这里面很久了，也不知道怎么出去。这里有个门，就先往这里走了。”

　　幼青气急，不豫地道：“你！”

　　说话之间，他们头顶的空间突然变明亮了许多，只见一幅朱雀星图出现在他们的头顶，上面七颗星宿闪着赤红色的光芒。

　　人群细碎的脚步正在那赤红色的几颗星宿上踏着，陈洗砚抬头，发现那是一队队托着镜子的女子，都朝着四座桥指向的中心走去。

　　他们这是在......朱雀石桥的下方了。在机关的作用下，朱雀石桥一半浸入了水中。深潭中十分昏暗，因此那些托着镜子的人都没有发现他们。

　　幼青正想着，没想到眼前的黑水中突然游过一条鳄鱼，贴着朱雀石桥的外侧移动着，长尾巴将深潭中的水都搅浑了。

　　雪衣少年坐在石桥中空的地方，摸着白玉石壁，声音中充满赞叹：“哇！没想到蚩尤后裔竟然已经将这里的石头换成白玉了，可是血迹留在白玉上，不是更加明显的吗？”

　　蚩尤后裔？难道说的是县官老爷和他手下的力士吗。幼青心中虽有疑问，但却没有明说出来。

　　雪衣少年的话有些瘆人，幼青于是转移了话题，问道：“所以，这四座四象神的石桥都是中空的，里面竟然别有洞天？”

　　雪衣少年点了点头，道：“你们不是要找青鸾镜吗，现在那些人手里的都是镜子，大概有一万面呢。”

　　三人在水中听到一声巨响，深潭突然震荡起来，幼青抬头，只见丹砂池缓缓升到空中。

　　原来丹砂池所在的高台缓缓降落，一队队托着镜子的少女走上了高台。

　　高台上方的机关转动，一座比普通木匣子大数倍的箱笼被几根铁索束着，缓缓降下来。

　　第一队托着镜子的少女都面露忧色，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还是互相扶持着抱着手中的镜子登上了箱笼，由着铁索带着她们升上去。

　　箱笼带着这一队少女逐渐上升，停在了上方突出的石崖前，这下子在朱雀桥中的三人就看不见少女们接下来的动作了。

　　雪衣少年趴在石桥上，睁着眼睛看着那一对少女，道：“她们大概是要去藏镜室吧，缟羽一族的镜子都是要放到这里镂上梅花引的。”

　　陈洗砚侧头看了他一眼，微笑道：“你似乎很了解缟羽一族，连她们所用的术法，所要建造的东西都知道。”

　　雪衣少年背着手继续沿着朱雀石桥走下去，不理会陈吸烟的问话。

　　幼青于是好奇地问道：“你说藏镜室里大概有一万面镜子。那么既然这里有这么多镜子，那么我们如何才能找到青鸾镜呢？”

　　雪衣少年道：“先进入藏镜室再说。”他低头看向了自己的手——一片青鸟羽毛静静地躺在他的手心中。

　　朱雀石桥和丹砂池的底部是相连的，三人从石桥中走出来，躲在石桥与丹砂池相连的木梯下，静静地等待机会。

　　在最后一队少女都坐上上升的箱笼后，雪衣少年挥手，一条冰结成的藤蔓悄悄束在了箱笼之下，幼青与陈吸烟跟着他一起抓着那条藤蔓，躲藏在箱笼的下方，向上方去了。

　　眼看着离地越来越远，幼青心下有些害怕，只敢眯着眼睛看。她双手手掌都已经血肉模糊，这下贴在冰块上，反而感到疼痛消减了不少。

　　只是一会儿把手从冰制藤蔓上挪下来，就少不得要遭一些罪了。

　　悬在空中的青龙石桥和玄武石桥上都不断有人走过，连动作都是小心翼翼的，像是在害怕惊动什么。

　　幼青的一颗心又提到了嗓子眼上，这么多人行走，可不要被发现了才好。

　　幸而暗室中昏暗非常，不能视物。虽然四座四象神桥上不断有人走动，但都没有发现躲藏在箱笼下面的三人。

　　箱笼越升越高，在藏镜室门前一块突出的石崖前停了下来。幼青与陈洗砚对视一眼，抓住箱笼的阑干翻上了石崖，隐蔽在一块石头后面。

　　雪衣少年全身俱白，太过注目，不能贸然出现在众人面前。于是他只在手中催动三九寒天的法术，朝着藏镜室的门使劲。

　　一层极薄的冰覆悄悄将藏镜室的外门冻住了。

　　“哎哟，这门怎么关不上了？”站在队伍末尾的两个少女将手中的镜子递入藏镜室，一起推着门，嘟哝着说道。

　　门里传出声音，道：“快别磨蹭了，早点给这些镜子镂上梅花印才是正经事。”

　　门口的两个少女于是都不再等待了，赶紧随着其他人鱼贯而入，向着藏镜室的内室走去。

　　雪衣少年将拢在自己两片白袖子中的手伸出来，眯了眯自己的狐狸眼，他朝着自己手中的青鸟羽毛吹了一口气。

　　藏镜室中突然飘下雪花，六角形的雪花落在放在雕花木架上的镜子上，那些镜子的镜面上突然结出了一层寒霜。

　　在镜子前清点数量的少女十分疑惑，她的手指刚刚触到面前的一面镜子时，突然指尖就结上了霜。

　　其他在藏镜室中的少女见到这一幕，都尖叫起来，纷纷钻到桌子下躲避落下来的雪花。

　　但是那些雪花仿佛有灵性似的，咬着少女们的衣摆不放。一旦被雪粘上，她们就难以动弹了。

　　雪衣少年手中鸟羽飘到空中，上面细碎的翎毛飘落下来，在每一面镜子上停留又离开，最后所有翎毛都聚在了一面放在角落的镜子前。

　　“看来是那一面镜子了。”少年用食指转陀螺一样转着手上的一片雪花，微笑着说道。

　　幼青叹着气说道：“你这样也太招摇了，若是这些人中还有醒着的，看见了我们的真面目，就不好了。”

　　雪衣少年踢了踢脚边一个少女的腰，冷笑道：“姐姐，你难道想让我把她们都弄死吗？”

　　他说这话的时候极为冷静，幼青相信他是一定做得出来这种这种事情的，于是不再与他争辩，走到那面落满青鸟羽毛的镜子前，仔细观察起来。

　　镜面上结满了霜，幼青一时不敢直接去触碰镜面，刚想撕下自己的袖子时，陈洗砚走上前来，用自己被种下冰花的那条手臂拿起了镜子。

　　雪衣少年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他们，这时微笑着说道：“如何，我为你们找到了青鸾镜，你们也该帮我找到陆辞冰了吧？”

　　陈洗砚早从幼青那里听说了她与雪衣少年的交易，此时断然回绝道：“不可，现在还未验证这面镜子是否真的能时使青鸾发出鸣叫。”

　　听到他这话，雪衣少年的脸色立刻冷了下来，他用手拂过身边一面镜子上的白霜，道：“我们这样子互相防备着实在不太好，不如坦诚相见。”

　　他突然提出坦诚相见，幼青都觉得有些好笑，但还是回应他道：“不管怎样，先让我们验证这面镜子到底是不是青鸾镜吧。”

　　雪衣少年突然过来牵住她的手，甜甜地笑道:“姐姐，我叫喜予。”

　　幼青有些戒备地将手抽了回来，在看到上面没有留下什么痕迹的时候才放心地放下手。

　　喜予......听着倒是个好名字，幼青点了点头，算是告诉他自己已经知道了。

　　雪衣少年收回了自己三九寒天的术法后，随着幼青与陈洗砚一起按原路返回到了白虎石室。

　　石室之中，青鸟倒没有什么动静，大约是耗尽了自己的力气，折腾不出什么水花来了。

　　陈洗砚看见了石壁上刻着的壁画，好奇地走上前打量了一番，他用手指在壁画上蹭了一下，只见手上竟然带下来了一抹蓝色的颜料。

　　他站得离壁画远了些，有些不确定地说道：“这幅画似乎是新画上去的，要不就是有人又重新在原来的图画上增添了一些颜色。”

　　正当他还想看得更仔细一些的时候，突然成片的冰霜就结满了一整幅画，陈洗砚于是转头看向雪衣少年。

　　雪衣少年低着头，整个人隐没在白虎石室的黑暗中，踮着两只脚靠着石壁，轻轻晃着自己的两片袖子，什么也没说。

　　幼青站在青鸟的身前，没有听清陈洗砚的话，她从怀中取出那一面青鸾镜。只见镜缘上用青铜镂刻着四只振振欲飞的青鸾，看起来做工精巧非常。

　　她将镜子拿在手中，走到被金网束缚着的青鸟面前，用手捏着它的脖子，准备将青鸾镜放到它的面前。

　　没想到青鸟这时剧烈挣扎起来，像是要将自己积蓄的生命之火都燃烧殆尽，幼青手中的镜子即将要被它打到地上。

　　就在这时，陈洗砚上前接住了青鸾镜，稳稳地将镜子递给了幼青，语气中含有一丝责怪之意：“你还是这么不小心啊。”

　　青鸟的羽毛极软，幼青单手抓着它的脖子，只觉自己的手像是陷入了一块天鹅绒之中，青鸟这时再也不能避开她的目光，便直视了她。

　　霎时间，幼青只觉得眼睛剧痛，青鸟青碧色的眼睛像是化开一池春水，要将她整个人都融化在里面了。

　　她捂着眼睛倒退几步，直直地撞在身后刻绘着画的石壁上，雪衣少年见状赶忙挥手又在石壁上添了一层冰。

　　陈洗砚用折蝉剑将金网割成几片，束在青鸟的脚上，防止它见到镜中自己的影子暴起，控制不住。

　　雪衣少年冷笑道：“何必这么麻烦。”只见从他站立的地方开始，一层冰霜从石室的地板上蔓延过去，将青鸟的下半身都冻在原处。

　　幼青本来想出声制止，但是想到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于是就任由喜予施术，困住青鸟。

　　陈洗砚举着青鸾镜，在青鸟的身前蹲下了，青鸟想侧过头，但面前的镜子就如同日月的光辉般让它不能躲避。

　　青鸟的影子映在镜子中，镜缘镶嵌的四只青鸟尾部琅轩玉石开始发光，像是拥有了生命一样，每一只青鸟都咬着前一只鸟的尾巴开始形成一种龙咬尾的运动之势。

　　镜缘上的四只青鸟越动越快，几块琅轩玉简直快碰撞到一起，陈洗砚看得眼睛都迷糊了。

　　突然，青鸟扬脖朝着石室低矮的天花板长鸣一声，声音哀响中霄，刺破重重障碍直冲九霄。

　　不止石室之中的三人的耳朵要被震破了，连石室外在统筹镜子事务的县官老爷和陆辞冰都听得明明白白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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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十万字了，好像才开了个头Σ(っ °Д °;)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