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识君》不连

12、第 12 章

　　时间过得飞快，白平钊坐在柜台里，旁眼总是瞄到门口有人在看她或是用摄像头对着她，她倒是不在乎，身边因小卖部客流量暴增而兴奋不已的莲姨可是乐得合不拢嘴，虽然她刷不到白平钊的视频，但她知道客流增长的原因肯定是跟身边秀气的小姑娘脱不开干系，一声一声的小白叫的更亲了

　　白平钊两眼放空，省电模式了

　　门口耳根夹着烟的林业成吊儿郎当的抖着腿，身边的月元不时转头去看柜台里面无表情的白平钊，她冻的打了个寒颤，悻悻的紧了紧拉到下巴的衣链

　　“你咋不看了，你不挺喜欢她的吗？”

　　林业成此时背对着嘈杂的人群，一脸“与我无关”的样子，他正了正身体，目不斜视的说道

　　“也就那样吧，啧”

　　月元鄙夷的看向林业成，林业成却没有转头回应月元的视线，无语的月元白了他一眼

　　“说好了，咱都别搁金玹面前提她这网红姐的事儿哈，她不爱听”

　　月元自打跟金珩聊过一次后便去奶茶店去的更勤了，伴随着形成了她自己也说不明白的对金玹强烈的保护感，好像把这当成一种责任了

　　林业成这次回头了，眼睛微微睁大，猜疑的看着月元，自从上次一起放过了烟花，金玹连带着云京都慢慢融入了以月元为首的这个小团体里，林业成正是看出金玹对这事儿很抗拒，秉持着朋友的义气，他毅然决然的选择了弃眼前美女于不顾的决定

　　不过月元竟然还能明白这道理是林业成没想到的，但神经大条的林业成看向月元的脸后便话题突转：

　　“给你那口红蹭蹭，太红了，我看得进不去校门”林业成说完便大大咧咧的往前走了

　　月元一惊，边追着林业成边从兜里抽出来一张皱巴巴的纸擦嘴

　　“红吗？我感觉今天不咋红啊”

　　两个没啥心眼的人总是见一事忘一事，此时已经把白平钊的事忘到脑后了

　　白平钊日常的没准备在莲姨的小店里呆很久，她听金珩的话今天去买点菜和肉回家，准备过年了

　　白平钊站起身来向莲姨打招呼准备开溜，莲姨却没回应，而是皱着眉不住的叹着气

　　“嚯哟，多好的小姑娘噢”

　　白平钊心里莫名一沉，莲姨总是喜欢在看视频的时候做评价，她本该习以为常了，她不由得揉了揉胸口，歪了歪脖子

　　嘴里嚼着锅巴走了老远，白平钊看着手背上留下的血痕，心里又不住的发慌，她倒已经习惯这种感觉了，但胸中沉沉的感觉难以散去，竟也已经达到了没法忽略的程度

　　又一次路过熟悉的便利店门口，白平钊每次走过这个十字路口都会忍不住在便利店的马路对面停下，再往里面看一看，就像仪式感似的

　　她视力很好，总是能看见那个过去跟自己交班的女孩子驼着背拨弄手机，不知何时起，看到那个女孩好像成了日常的标志

　　剪头发了么？

　　白平钊用力的眨了眨眼睛

　　不，不是那个女孩了

　　白平钊眼睛盯着便利店的玻璃门，岔开步子奔过去，她站在门口看，柜台后一个面色发黄的矮个子男孩正在擦拭桌板

　　完了，完了完了

　　白平钊甚至都不用进门，不用伸出手去抚上冰凉的玻璃

　　屋里本就不多的，她的“气”消失了

　　答案很简单，很简单很简单

　　“终于可以…”

　　白平钊浑身一颤，看向身边凭空冒出的黑影，黑影看着她，无奈的耸了耸肩

　　黑影向白平钊靠近了些，两人的距离逐渐缩短，直到缩减为负数，二者交合

　　“不，不要，不要！”白平钊刹的后退，跌坐在地上，她缩着身子向前蹬着地面，浑身发抖，拼命的向后挣扎

　　“就算你不想，也是极限了”黑影冷淡的摊开手，慢慢走到白平钊身前，俯下身看着她

　　“我已经…很忍耐了”

　　黑影在白平钊耳边轻轻的说道，刹那间，黑色的雾气消失了，白平钊看不见它了，它在她的身体里，它就在自己的身体里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尖叫声戛然而止，白平钊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扯着似的直起了腰来，头无力的向后仰着，脸上的情绪逐渐从痛苦转变为了麻木的呆滞，骤然倒地

　　“白……”

　　“白平钊……”

　　“白平钊——我想喝奶茶了”

　　白平钊的头一沉，突然的下坠感让她从发呆的空间里清醒了过来

　　她看见自己正在清理灶台上留下的油渍，水槽里堆满了碗筷，这些都是她即将要做的工作

　　白平钊抬起头，看见藤条摇椅上穿着白色背心的韩素清晃晃荡荡，虽然她已经不再年轻了，但却总是爱做年轻人做的事

　　“您这周已经喝了六杯了，糖摄入量这么大会得糖尿病的”白平钊打开水龙头，手指用力摩擦着，却难以拭去滑溜溜的油腻

　　韩素清显然愣了愣，然后刻意的撅起了嘴，随着摇椅旋转着

　　白平钊继续手里的工作，听女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你说我死了你是不是就没得活了啊”

　　白平钊手里的动作没有停顿，她早就习惯了韩小姐成天念叨着死不死的，一回两回她还会安慰她几句，时间长了她也便不在乎了

　　“没有我制造生活垃圾你整天还能干什么呢，你挣钱给谁花啊”韩素清还在旋转着，声音时大时小的传到白平钊耳朵里

　　韩素清突然不说了，摇椅也不再转动了，似乎过了很久，水槽里的碗筷都见底了

　　“白平钊，我做了一个梦”

　　“她说他看见我了，我输了，我说我没输，我赢了，我还有她看不见的东西”

　　白平钊手上的动作顿了，她抬起头来，看见韩素清靠在摇椅上，虽然微微笑着，却能看出淡淡的忧伤

　　“她说，赢了又能怎么样呢”

　　韩素清说完这句话顿了很久，白平钊从来没在她脸上看见过这样的表情，有些不安的眨了眨眼睛

　　“我输了”韩素清垂下头，声音都变得低沉了下去

　　“但是你不一样，你不会输，她，他会带走这个东西，你永远都不会犯我的错”

　　韩素清的手在脸上抹着，她哭了，白平钊从没见过她哭，但她的样子却逐渐模糊了，声音也像是远去了似的逐渐变小

　　“我不想跟你道歉……”

　　“但你……”

　　“……去……白桦林……她……”

　　“白平钊！”

　　白平钊睁开眼睛，第一个看见了金珩焦急的脸，眼睛红红的，她能感受到金珩坐在床边的重量，很温热

　　“白平钊你怎么了吓死我了”金珩像是出了一口气似的整个人都泄气了，长时间的紧张让她浑身紧绷，这会子终于放松了下来，看着白平钊脸色不怎么难看，表情也没有痛苦的模样，金珩用力帮试图起身的白平钊坐起来

　　“怎么突然就倒了，超市的营业员给我打电话了，帮我把你送回来的”

　　“是那个…那个的原因吗？”金珩又轻声问道

　　“她死了”白平钊说道

　　金珩心中一惊，轻轻的叹了口气，顿时便知道白平钊说的是谁

　　“昨天晚上，煤气中毒，应该是自杀”金珩试探着解释道

　　人没了，视频里却都在念叨凶不凶宅的

　　白平钊噢了一声，金珩在她脸上看不到半分的悲伤之色，好像就是获悉了一个信息而已

　　“我现在去白桦林”白平钊下床往外走，走到了门口才一顿

　　“我先去买菜”语罢又要往前走

　　金珩赶紧追上去抓住魔怔了似的白平钊，白平钊疑惑的看向金珩，金珩看着白平钊

　　“我…我跟你一块去…去白桦林”金珩的语气里甚至掺了些央求

　　“旅游淡季，大巴很少，我看看时间”金珩边哆嗦着手指点着手机边连着偷看着白平钊的神态

　　她看见白平钊点点头，那张熟悉的面庞此时一百分的冷淡，那么的陌生

　　两人六点坐上了大巴车，汽车平稳的在公路上行驶，太阳落山，天边已然是夜晚的颜色，金珩在手机上给金玹发消息解释说两人有可能会晚点回去，关上手机，身边的白平钊就那样静静的垂着眼睛，眨都不眨

　　两人到的地方是城外的郊区，又徒步走了二十多分钟走到了景区门口，景区却已经关门了，背离了有烟火气的生活区，眼前黑漆漆的一片，收发室里一个人都没有

　　“现在是旅游淡季，关门很早的”金珩叹了口气说道，身边的白平钊却一动不动的看着黑漆漆一片的树林里面

　　金珩看着她精致的侧脸，感觉心底凉凉的，月光胧在她的眼睛里，白平钊轻叹了一声，失望的低下了头

　　“妈了个币的”

　　“艹，我他妈今天非得进去，艹！”

　　金珩拉住白平钊的手顺着收发室边上的围墙走着，她恨恨的咬着嘴唇，每一步都踩的狠狠的，白平钊被拉着往前走，很沉默，金珩紧紧的抓着她的手，她的手却依旧冰凉的

　　走了很远，石墙变成了铁栅栏，栅栏不高，也没有什么铁丝网的防护，但周围更加的黑暗寂静了，除了铁栅栏里通天的白桦树杆士兵似的排列着，身后的机动车道上半天也没有一辆车经过，远处的高山层叠，月明星稀

　　金珩看了眼身边不为所动的白平钊，这几个小时里就没听到白平钊开口说过话，金珩莫名其妙的感觉眼眶有些干，用力的咬了咬牙，她往前走了几步靠近铁栅栏，用力一跃两手抓住栅栏的顶端，冰冰的，像白平钊的手一样

　　抓不住

　　独立翻栅栏这项活动对于金珩来说还是太难了，两只手掌与铁锈摩擦，沙沙的疼

　　撑不住了

　　金珩感到失望，感到绝望，她突然想起自己曾是个很自卑和情绪化的人，要不是白平钊那样真诚的对她好，她几乎都要忘了这件事了

　　突然，金珩感觉身下有一股强烈的力量将她向上托起，身体失重似的向上，金珩的半个身子都在栅栏之上了

　　是白平钊把她托起来了

　　金珩借劲儿翻过栅栏，落地不是很稳，但好歹是在栅栏的另一边了

　　皎洁的月辉下，白平钊背对着光，她拍了拍手上的灰，直起身来，两人搁着栅栏相互对视，金珩看着白平钊那双清澈的俊目，好像又回到了相遇的那天晚上

　　陌生的她那么神秘，那么危险，却那么吸引人

　　金珩骂了一句脏话，转过头去背对着白平钊，她听见白平钊也翻过了栅栏落地了，她转过头看她，她却也在看她

　　金珩突然感觉委屈和憋屈混合着扑面而来，眼泪突然就从眼眶里往外涌，她浑身微微颤抖着，却依旧倔强的看着白平钊

　　白平钊嘴微微张开，好像有点惊讶似的，转而变成了不知所措，两只手在身上从上摸到下，翻遍了兜也没找到一张纸，于是她小心的靠近金珩，微微俯下身用手替她抹眼泪

　　金珩感觉几个小时以来的情绪已然决堤，眼泪止不住的流，她把白平钊的手往一边拨弄，愤愤的边哭边骂道

　　“他妈的，他妈的，也不跟我说话，也不看我，啥也不跟…我说，他妈的”

　　“傻逼，艹，大傻逼”

　　白平钊不依不挠的给金珩抹眼泪，手接的全湿乎乎的，又用衣袖接，嘴里不停的说着：“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我错了”

　　金珩听着也好笑，虽然眼泪依旧控制不住，但她已经从情绪里请醒过来了，晃晃当当的往前走，白平钊在后边追，复读机似的道着歉

　　金珩不吭声了，埋头往前走，她一下子反应过来了，暂且不说她也不知道白平钊要去哪，就算非要进白桦林 ，住宿一晚早上来不就行了

　　妈的，情绪化害人啊

　　两人走了半天，周围除了树什么也没有，金珩已经把眼泪抹干了，在树林簌簌的冷风里，她的脸沙沙的疼，白平钊跟在她身边，她却有点不好意思看她了

　　妈的，我可是姐姐啊，竟然对着妹妹哭

　　再走下去也应该就只有树了，金珩判断出了这么个结果来

　　妈的，好尴尬，谁来救救我

　　金珩不再往前了，她停了下来，转头对白平钊说：“你要找的东西应该不在这，这儿全是树”

　　话音刚起的时候还带着哭完之后的沙哑，金珩心里再次高呼情绪化害人

　　白平钊很认真的用力点点头，她看着金珩，顿了顿，然后又认真的说道：

　　“对不起，我不该不和你说话，不该什么都不告诉你…这次晕倒是因为黑雾…我在梦里看到韩小姐了，她让我到白桦林去，黑雾偷了我的什么东西，但我不知道是什么，很难受…”白平钊没前没后的解释了一堆，很显然是想到什么说什么了

　　“对不起，我应该第一时间告诉你的，但是…”白平钊真诚的看着金珩

　　“我真不小心给忘了”

　　金珩哭笑不得，她还以为会是什么涉及科学与玄学双领域的高级理由呢

　　“我以后再也不这样了”白平钊格外强调的说道，像个发誓的小孩子

　　金珩知道白平钊不是故意的，一见她像个孩子似的认错心一下子化了，但理智告诉她要矜持，于是她也只是点点头，然后问道：

　　“那咱们怎么出去呢？”

　　白平钊还是认真且坚定的看着金珩，好像在想什么，金珩疑惑的歪了歪头

　　“金珩”

　　金珩还是第一次听白平钊这样认真的叫她的名字，愣了愣，然后偏头示意她说下去

　　“我能抱抱你吗”

　　白平钊语出惊人，金珩惊讶的眨了眨眼睛，脸却已经不争气的唰的一下红了

　　妈的，抱一下怎么了，都是女孩有什么可不好意思的

　　金珩略带卡顿的点点头，人高马大的白平钊就一步迈上来张开手臂将她环住，一开始抱得很紧，之后又一下子松弛了，在跟金玹的相处里，白平钊学会了这么一个无声的表达喜欢的行为，她很久前就想这么做了

　　“你原谅我了么”

　　金珩听见白平钊这样问道，喉咙突然有点哽住了，只能用力的点着头表达认可，她想起过去的自己曾经在别人的爱里被伤害，也曾经对爱绝望过，眼泪又要往下流，只好努力的告诉自己一定要忍住

　　“那你也抱抱我”白平钊感觉着怀里温热潮湿的金珩，又轻声说道

　　她感觉到金珩的手臂环上来，一开始很松弛，后来却慢慢变紧了

　　金珩到最后还是没能控制住自己

　　妈的，我好丢人啊，谁来救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