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亦山心之月]all郡集》野末

2、谢行逸·花开时

　　不对劲。
　　谢府掌柜觉得自家老板很不对劲。
　　事情掰着手指头算，那要从数十日前的无心苑新品会说起。老板一夜剪出一剪梅，府中从未开花的梅树更是一夜盛开。铁树花开，连带着一向埋头于事业的老板也开始不对劲了起来。
　　咔擦、咔擦、咔擦。
　　谢行逸的剪刀本笔直地行走在图纸上，可剪刀却停了下来，执剪人对着窗外梅花愣了半晌，突然眉头一皱，用剪刀将图纸毁于一旦。
　　这在谢府，本是再常见不过的场景。谢行逸对自己的作品要求极高，又是个随性的主，往往不到最后关头便出不了设计。
　　可是这次，谢行逸却显得异常烦躁。
　　他盯着外头那棵梅树的时间越来越久，梅花花期虽长，但现在已不如之前如此鲜艳。见掌柜正一脸疑惑地站在窗外，谢行逸缓缓开口道：
　　“有她回信了么？”
　　是，没想到以前脑子里只有工作和故人的谢行逸现在竟有个别的挂念
　　“啊，哦，是，小的今早问了，还没呢……”说罢，掌柜低下头，这对话已经重复过数次，“小的想，明雍离苍阳有那么些路程，恐怕回信没有那么……再者花少主在明雍学业繁重，说不定忘”
　　“再去问。”
　　“是是是！”
　　一声令下，掌柜发现自己说错了话，一溜烟地离开了院子。谢行逸见掌柜离开，轻吁了一口气，来到院内乘风。
　　他手中依旧拿着纸与剪刀，明明平日里只要这么做便能平息体内的灼热，近日来却依旧觉得心头烧的难受，却不知真正缘由。
　　“莫不是又病了……”
　　七年前那一场大病之后，自己就再没有生过病。兴许是之前解了心结，身体也发生了变化？想罢，寒风吹拂，自己只着单衣，并不觉着冷。
　　他坐在梅树下，只听梅花随着寒风沙沙作响，忽的一朵落在跟前。他想起那夜场景，自己坐在树上，青衣少女则站在下头，望着自己。年轻的眼睛未经风霜，却显得耀眼璀璨，而自己映在她眼里，独占了她的眼眸，又是别一番感受。
　　顺着回忆爬去，他又想起那日为她量衣的情景。铜镜之前，只有彼此。他从上到下，静静量寸。那是少女独有的曼婉身姿，可比起同龄人，她似乎又偏瘦了些。身着的青衣虽不是当年新衣，但能看出来爱惜的痕迹。量寸来到腰间，他轻环住她的腰肢，这才察觉到少女胸前的起伏，和略带短促的呼吸。
　　那时，他只想着为她改衣，出于习惯让她不要紧张，而现在回想起来，属于那南塘少女独有的荷花香味竟然还残留在记忆之中。
　　还有那粉红鲜嫩的嘴唇一张一合的轻轻吐息。
　　“唔。”
　　胸口涌上一股热意，他不禁紧扯住胸口衣物。
　　这到底是怎么了？
　　“心疾……？”
　　“心疾？！”
　　他刚说出口，头上便传来鹦鹉学舌的声音。他抬头看去，一位少女正坐在墙头，神情担心地又道：“谢、谢谢行逸你怎么了？心疾？哪里痛吗？哇啊啊！”
　　只顾着关心谢行逸，少女完全忘记自己正在翻墙的事实，一分神便要从墙上摔下。可迎接她的却是熟悉的温暖，她睁开眼，看见谢行逸正惊讶地看着自己。而谢行逸却纳闷自己何时接住了少女，他似乎从未跑这么快过，只为张开双臂接住眼前这个存在。
　　是刚才回忆里的荷花香味。
　　“谢谢……谢老板……”
　　少女不好意思地在他怀里低下头，青丝触过他的敞开的胸襟，惹得他微微一颤。
　　“重了。”
　　半晌，谢行逸掂量着少女，才发出这一句话来。
　　“唔？！”少女顿时涨红了脸，挣扎着想要下来，“这、这是春节与蕊儿还有小月、就是我同砚吃了不少，所、所以才……！”
　　“噗。”
　　毫无表情的谢行逸被少女逗笑，他发自内心地笑着，白皙的皮肤称着阳光，温暖得似乎真的能将花骨朵儿暖开。
　　少女想起那日花儿满开、树下的他。
　　“真好看……”
　　这对话似乎曾经有过。
　　“我知道。”
　　谢行逸将少女轻轻放下，这才发觉手臂酸痛得紧，可胸口的疼痛却消失不见。他看向少女，用平日慵懒的声线问道：“云中郡主，怎么突然来了？”
　　“我正好有事要来苍阳，便想着来看看你。可，无心苑正门总是人满为患，就想着直接翻墙来找你更快些……等等，谢行逸，你的心疾没事了吗？”
　　谢行逸点了点头。
　　只见少女放心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脯，随之拿出一封信和一个锦囊递给他，道：“我想，第一封回信应该由我亲自交给你比较好。还有，这是蕊儿和我做的一些小点，你若喜欢，可以尝尝。”
　　谢行逸有些发愣地看着少女手上的东西。
　　“给、我吗？”
　　少女微笑着地柔声说道：
　　“是啊，毕竟我说了，要做一直在你身边的朋友嘛。”
　　朋友……吗？
　　他没有将这句疑问说出声来。呼呼的，又一阵风吹过，却带着一丝暖意。冬天即将过去，春天正蓄势待发。谢行逸回握住少女的双手，放置胸前。
　　看来，他的花开之时，似也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