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亦山心之月]all郡集》野末

1、步夜·心渊涟漪

　　宣京落雪无声，如一张厚重的白毯盖在大街小巷，尤其是那大理寺，更被白雪覆盖得肃静威严。即使除夕刚过，日子还没出正月，大理寺内依旧忙碌十分。
　　吱呀一声，书房门被打开，瓦上的厚雪随之震动纷纷落下，仿佛白色珠帘。白色褪去，进入眼帘的却是一袭墨色。墨衣男子手握卷轴，站在门口，看着这纷飞大雪若有所思。
　　“少、少卿大人，小的们已将简牍整理完毕，还望大人过目。”
　　“辛苦了。不如二位再小憩片刻，在下去泡壶上好的苦丁茶，给各位解解乏？”
　　墨衣男子收起脸上表情，转过身来已是满面笑容。一听还要小憩片刻，已端坐数时辰的二人顿时站起，连忙摆手婉拒。
　　“多……多谢步夜大人好意。只是我们一介武人，实在不习惯在书房里喝茶歇息……”
　　此二人正是之前在门前嚼舌根的大理寺侍卫。自玉泉村一事已过数日，还想着步夜已将此事忘记，因为回来之后的步夜心情出奇地好——好到令大理寺侍卫们背后发凉的地步。
　　“哦？”步夜拍打着手中卷轴，轻扫一眼桌上成山般的简牍，声音里带着几分真诚地敬佩，“在下认为二位还是挺适合这些工作的，不仅整理得井井有条，还颇有效率。如有机会，在下定会向首辅大人举荐……”
　　“步夜大人？”
　　正当屋内二人头摇得如拨浪鼓的时候，屋外传来一声呼唤将他们救于水火之中。只见雪中站着一抹红色身影，眼里满是好奇地看着屋内。
　　“云中郡……”
　　“云中郡主，好久不见。今日是何事来此？”
　　还未等二人起身行礼，步夜已先声夺步走向门口，将云中的身影遮得严严实实的。少女见步夜突然来到面前，疑惑地眨了眨眼睛。
　　“我今日是为乾门学任务而来。莫非是我来的不是时候？”确实不应多看他人屋内情景，更何况这是大理寺，“如果不方便，我可以去别处等候……”
　　“不，没有关系。”听步夜的声音里带着些许急促，她抬头对上步夜的眸子。琥珀色的眼瞳将少女红影纳入瞳内，微微闪烁，“只是里头正在整理往日文书，有些凌乱。郡主若不嫌弃，当然可以进来小坐片刻。”
　　云中点了点头。她脱下兜帽，微笑中带着几分同情，道：“不愧是大理寺，就连正月都如此繁忙……大人您也要注意休息。”
　　见步夜与云中二人一来一回，屋内侍卫轻声告辞，迅速离开。云中还未来得及同他们打招呼，步夜又发声回应，将注意力引了过去。
　　“在下倒也想休假。只是首辅大人公务繁多，自是要帮他分担的。”步夜请云中坐下，忽的瞥到她的左腿，想来离之前玉泉村受伤也有些时日，便发问道：“郡主，腿上的伤可好些了？”
　　“自是没有问题，谢谢大人关心。”
　　“那么郡主今日为乾门学任务而来，在下可否有能帮到您的？”
　　“其实……”云中微微低下头，不知为何带着几分少女仅有的娇羞。步夜沉下眸子，他曾见过少女这样的表情，那是在在与“那个人”的时候，少女曾露出过的。
　　“我今日是想来寻云……咳，首辅大人的，有事想问。”
　　果然如此。
　　“哦？是吗？”步夜并无不悦，他从不为感情冲动。自己的能力与努力才是更为重要的。少女与西席先生旧日往事他早已知悉。然，过去已是过去。步夜放下手中卷轴，走到云中身边，“只是我听闻今日首辅大人有事外出，可能暂时回不了宣京。”
　　他的影子罩住云中，眼里渐渐爬上了贪欲，仿佛想将一切操纵于手中。他微微弯下腰，凑近她的耳边，亲切地说道：“郡主不介意的话，可告知在下，在下说不定也能帮上忙呢？”
　　云中只觉耳边的吐息灼热，那热气似乎直烧到脸上和心头，不自觉地红了脸。她企图撇开步夜视线，可步夜身上独有的书卷香气却扑面而来，自己无处可逃。一时间，除了自己的心跳声，别无其他声响。
　　步夜饶有兴趣地观察着少女害羞的表情。在玉泉村，他见识到少女的智慧、坚韧，那天夜晚的星空美丽动人，而身旁的少女更加亮丽。她的眼睛明亮动人，能诉说一切感情。而他在那时，却不知何时生出了想要看到她其他表情的想法。
　　而且，他更希望，她的这些表情，皆是为他而生。
　　“少卿，那日交代你的卷宗，准备好了么？”
　　像是算好了时机，就在云中开口答应之前，凌晏如突然出现在了门口。他看向步夜，紫色眼神深邃如剑，然而步夜却不慌不张地起身，从桌上的简牍山中取出一捆。
　　“回大人，全都准备好了。”
　　他正准备走向凌晏如，却看到红色的身影先他一步跑向门口。
　　“云心先生！”
　　“……还以为大人今日离京了，不然在下将卷宗送来，劳烦大人亲自跑一趟。”
　　步夜走到二人身旁，将卷宗递给凌晏如。
　　“无妨。”
　　凌晏如单手接下卷宗，眼里已没有步夜
　　只是一瞥，步夜便看到云中脸上欣喜的表情。那正如夜空中的一颗明星，也是掷向潭水里的一颗石子，在他心中激起涟漪。
　　——又是自己未曾见过的表情。
　　不知不觉，自己的手竟已握拳，露出青筋。
　　看来，他比他想象中的，更加善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