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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特别情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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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河说是一场硬仗,果真一点也没夸张。他的效率高得惊人,舞蹈和歌曲demo第二天就到了Polaris成员手里,一练就是大半个月。
他们住的小别墅是合租的,地理位置偏僻,离公司有一个小时车程。虽然也有自带的练习室,但是毕竟没有舞蹈老师。一来二去的路上也费时间,七个人几乎算是住在了公司练习室。
江孜羽迷迷糊糊醒的时候练习室里昏暗一片,他闭着眼睛躺了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躺在练习室的地板上。
……怎么这么黑。几点了?
他朝着黑暗中茫然地瞪了一会儿,才慢慢抬起左手,看了眼腕上闪烁着微光的手表,才刚刚两点——凌晨两点。
他一向很需要睡眠,但在硬邦邦的地板上醒来,要想再入睡却是怎么也睡不着了。江孜羽干脆撑了下地面,坐起身。
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的环境,江孜羽环顾一圈,看大家在练习室里睡得横七竖八,辛苦又温馨,不由得弯了弯眉毛。
左右睡不着,这时候再练舞练歌恐怕也只会影响队友休息,江孜羽便站了起来,想着去公司楼下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买点吃的带上来,这样早饭也就有了着落,还能多节约出一点练习的时间。
不过,他睡着的时候靠墙躺在练习室在角落里,要想出门就得跨过这一地的人。
江孜羽一边注意着脚下,艰难地寻找为数不多的空地落脚,一边摸索出手机点开了录像,在黑漆漆的环境下录着。
“现在是凌晨两点……零三分。”江孜羽晃了晃镜头,低声笑了一下:“我有在换录像的位置,但显然都是一个效果。”
他的声音很轻,低得像是耳语;前一天练了太久的歌,又是刚醒过来,嗓音听着有些沙哑。
“只有一点路灯的光。这里是两楼。”他把手机朝窗户的方向晃了一下,随即自己忍俊不禁:“算了,看上去像闹鬼。但还是纪念一下好了。两年后,久违的练习室夏日凌晨。”
说完这句,他就关了鸡肋的录像,把注意力转向脚下。
借着对队友们睡地板姿势和位置的习惯的了解,加上是不是停下来听不知是谁的呼噜或者呼吸,还有一点直觉和运气,江孜羽一路过五关斩六将,终于摸到了门把手。
指尖碰上泛着凉意的金属,向下用力一压,练习室的门被悄无声息地慢慢推开,没带起一丝风。江孜羽正要迈步出去,忽然裤腿上传来一阵阻力。
江孜羽立刻紧张了一下,低头寻找拉力的来源,对上一双在黑暗中闪着光的眸子。
借着走廊上昏沉的白光,他看见祁烨冲着自己慢慢比着口型:“孜羽哥,又睡不着了?”
江孜羽“嗯”了一声,轻声说:“起来走走,顺便搞点吃的。你有什么想吃的吗?”
祁烨这次发出了声音。他懒洋洋地“哦”了一声,把低沉的声音拖得很长很长,一瞬间让人以为是自己的幻觉。
角落里传来不知道谁的呓语,周七的声音迷迷糊糊地哼了两句调。江孜羽下意识抬眼,过了片刻,声音渐低渐消,他才意识到周七其实没被吵醒。
“梦话呀,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祁烨一边含混地说着,一边闭上了好看的丹凤眼。江孜羽以为他要继续睡觉,便轻轻动了动脚腕,提醒他放开自己。
脚下的人没反应。江孜羽正要出声再说他,祁烨却坐起身,身体转了半圈,把手伸过向他的方向。
“不睡了?”江孜羽轻声地问。
祁烨坐在那儿闭着眼睛摇了摇头,把手又上下晃了晃,不很耐烦地哼了一声。
江孜羽又无奈又好笑地叹了口气,握住他的手。两人同时使劲,祁烨借力站起,顺着惯性又挂在了江孜羽身上。
江孜羽晃了晃试图把他抖下去,未果,便放弃了这个尝试,带着这个大型挂件,一步一步,互相之间脚步磕磕绊绊地慢慢挪了出去,又艰难地转过身,把门带上了。
祁烨把头埋在江孜羽的肩窝里,用气声说话。
“陪你走走。”
两人都是半梦半醒的困顿状态,江孜羽的脑子也不太好使。愣了一会儿才模糊想起来自己方才问的“不睡了”三字,后知后觉地“哦”了一声,抬脚往左走。
头顶的灯沿着墙壁与天花板相交之处,惨白昏暗地亮了一溜。空无一人的走廊里,只有两人拖沓的脚步声时而响起。
倘若不是身上挂着个嘟嘟囔囔的大型挂件,这情形还挺吓人。
祁烨闭着眼睛挂在江孜羽身上,任他带着走。一直沿着走廊走了好长一段,迷迷糊糊觉得江孜羽的脚步停了,才睁开眼睛,微微抬了抬头。
青年人清隽的倒影映在玻璃上,眼底含着一抹无奈的笑意。
两人在玻璃上对视了一会儿,江孜羽才开口:“睡懵了,走错路了。看来只能往回再走一遍了?”
祁烨闷闷地“唔”了一声,却没动,伸手把窗户推开一点,让微凉的风吹进来。
江孜羽很耐心地等了他一会儿,等祁烨看起来差不多清醒了,终于舍得挪开压在自己肩上的重量,直起腰打个哈欠的时候,才再度出声:“往回再走一遍?”
“不了吧。”祁烨把窗户推得更大了一点儿,转头望了眼走廊,监控的红点一闪一闪的。
“走捷径好了。”他这么说着,便松开了江孜羽。后者大致知道他想做什么,口是心非地拦了两句,身体却诚实地给他让出了发挥的空间。
祁烨走上前,在窗框上抓了一下试试力道,随即退了半步,一使劲,整个人翻出了窗,在窗框上挂着晃了两下,找准了落脚点,轻松落地。
他站在夜色朦胧的街道上,路灯在不远处洒下晕开的白光。抬头看着窗户,江孜羽趴在那里,探出半个身子低头看着他。
一种久违的、恐怕只能称之为“青春”的热乎劲儿涌上来,他举起双臂,朝着上面的人挥挥手,稍微放开了些声音:“下来吧,孜羽哥,也给我看看你的本事!”
江孜羽回头望了眼祁烨刚才看过的位置,目光和监控对上。
倘若放在六年前,还是标准意义上三好学生的他是绝不会做出这种事的。但四年的大学生活让他认识了程凡这个捅破了天还恨不得再把地也一起捅穿的奇人,而两年的男团经历则让他习惯了祁烨时不时的异想天开。
所以,这是今夜限定的,违规操作。
江孜羽攀上窗台,转身踩着墙,把自己挂在了二楼窗外。他垂眸望了眼地面,不算很近,但也不远。
身形修长的青年把全身的重量用手臂支撑,左腿屈膝蹬着墙面,右腿微曲稍微往下踩了踩。不像祁烨这个打小就翻习惯了墙的惯犯,他的动作显得有点生涩,流露出一丝迟疑。
像以前少数发生过的每一次一样,祁烨忽然就后悔让他跳下来了。像江孜羽这样的人,只适合清清爽爽地拾级而下,像偶像剧那样潇洒,而不是挂在窗户上显得有几分非要逞强的狼狈。
他不会受伤吧?一丝紧张后知后觉地涌上来,祁烨不由得一瞬屏息。
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在下面大张着双臂,一副随时准备接住他的样子,嘴里笑着喊:“孜羽哥小心点,不行就扒着水管下来吧。”
扒水管?那可有点丢脸了。
江孜羽放松了收紧的双臂,让重心下移,最后松开双手,特意挑了远离祁烨的方向跳下去。落地的瞬间屈膝卸力,手略微撑了下地面。
这样的姿势他维持了一秒,然后才站起来,原地活动了一下关节。
祁烨已经跑了过来,拍了两下手:“孜羽哥厉害!”
这话说得语不由衷,但江孜羽只是笑了一下,拍掉手上的灰。
祁烨溜溜达达绕着江孜羽转了一圈,看他行动自如不像是伤到的样子,才悄没声地松了口气。
“走吧。”
江孜羽唤了一声,两人便沿着公司大楼的墙一路往便利店的方向走过去。祁烨单手插兜,并肩跟在他身边。
正是初夏的夜,树影明暗转换,云层时而蔽月。路灯把街上两道影子交互拉长,时浓时淡。空气里飘游着一种静谧的氛围,蝉声很偶尔地响起。
便利店灯牌冷白的光照亮夜的寂静,透过玻璃自动门,可以看见收银台前的小伙计对着横放的手机屏幕头一点一点地打瞌睡,几次几乎撞到桌面。手机上播放的视频把忽明忽暗地变换的彩光映在他的眼镜上。
江孜羽不自觉地放慢了脚步,最后停住了。祁烨在他旁边没头没尾地说:“我一向觉得便利店开门的音乐太响了。”
是太响了。尤其是在像这样的夜里。
手腕上的表闪着荧光,尽职尽责地提示,时间是凌晨两点四十六。江孜羽瞟了一眼,变了主意。
“继续走走吧。”
“嗯。”
公司附近有一条夜市街,半夜里最热闹,他们以前练到天很晚了,就一起过去,七个人浩浩荡荡地找家店吃一顿。
不过这个点正好是收市时间,一条街的店已经稀稀落落关门了大半。没关门的那些,要么都已经在忙忙碌碌地收拾,要么只有几个熟客在喝瓶底残的最后一点儿酒。
街上依稀缭绕着未散的烟火气:烧烤摊子、麻辣龙虾、炸酱面……乱七八糟的香味混在一起,市井气息便扑面而来。
江孜羽心情舒畅,便从心所欲地任由脚下的路把自己带走。祁烨也不问他往哪儿去,只是一边走一边侧脸问:“你这几天都睡了多久?”
昨晚上是练到了快十二点的,今天凌晨两点就醒了,可想而知,睡眠时间并不长。
“每天大概……”江孜羽掐指一算,意识到最近几天自己断断续续只睡了每天两三个小时,这还是算上了练习休息时不小心睡过去的情况。
“大概四五个小时吧。”他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虚报。
“怎么可能。”祁烨戳破他,“睡在练习室你根本睡不好,两个小时就醒了,困也睡不着。神烦昨天还说半夜醒来看见你对着镜子校正动作,吓得他以为你在梦游。”
“是程凡。你怎么跟着他们叫神烦。”江孜羽笑了一声,祁烨不以为然地晃了晃脑袋,江孜羽不得不承认:“好吧,这昵称也不是没道理。”
祁烨放弃了追问,只是说:“别转移话题。你这样不好好休息,身体早晚要垮的。”
江孜羽只当没听到,吸了吸鼻子:“我也想吃烧烤喝啤酒——”
酒瓶子碰撞的声音叮呤咣啷,不知从什么地方传来,倒是应景。祁烨叹气:“行行好吧大主唱。你自己戒了两年烧烤啤酒,现在还来……”
江孜羽冲他笑了一下,没做声,找了张长凳坐下,拍拍左边的空档,要求道:“坐一会儿。”
祁烨听话地坐下。
一时间没人说话。江孜羽向后靠在长椅上,闭上了眼睛。祁烨有样学样地往后一靠,抬头望着夜空。
“你听到了吗?风。”江孜羽声音轻得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听到了。”祁烨用同样轻的声音回答:“还有星星。”
六月中旬的夜风竟然还带着丝丝凉意,向上望一眼,都市的夜空没有星星。
可是祁烨说:“还听到了星星。”
“今晚上没有星星。”江孜羽反驳。
“我们会挂上去的。”祁烨低低哼了两句:“把星星挂在手可以摘的位置,等待你打开我的心事——”
“许愿瓶纸条上是你我的名字,流沙是欲盖弥彰的掩饰。”江孜羽接着他哼完这段副歌,笑了:“这段是我的Part,你这么喜欢?”
“孜羽哥唱的好听。”祁烨睁开眼睛,侧脸看着身旁闭着眼的人:“孜羽哥唱得像是把星星的光从夜幕上揭下来做纸,把风声从树叶摩擦的沙沙声里剥离出来写字,写一封独一无二的情书。”
“那么现在应该下雪。”江孜羽说。
“为什么?”祁烨望了他一眼。
“直觉。”
“直觉?”
江孜羽笑了:“直觉失灵。”
祁烨低低笑了两声,两人又归于静默。
“星星,雪花,夜风,夏日。孜羽哥要写像这样的情书吗?”半晌,祁烨才慢慢地问:“像这样的情书,除了孜羽哥的歌声,怎么才能写出来呢?”
没有人回答。
祁烨正要再追问,忽然意识到什么,转脸看身边的人。睫毛微微颤动,呼吸绵长轻微,竟是睡着了。
从没见孜羽哥坐着睡着过。
祁烨仔细端详了一下江孜羽的睡颜,觉得有些新鲜。
毕竟好久没睡好了,换个环境睡会儿也好。
祁烨没叫醒他,揽着江孜羽的肩膀让他靠在了自己的肩上,拉起他的手玩那块荧光的表。
一点模糊的出道时的记忆翻上来。那时他们刚刚相熟。
“孜羽哥怎么换了块儿童表?”
“因为晚上有荧光。”两年前的江孜羽在记忆里轻轻笑了笑:“醒的时候看时间,不会吵到别人。”
“这个Hello Kitty太幼稚了,孜羽哥。”那时的祁烨直白地说。江孜羽的的笑容顿了一下,在听到后半句时却带上了几分无奈与真心。
“回头我替你找块合你气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