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觅归途》白虫

1、遗憾绝笔

　　“号外号外，□□谢逸寒密谋造反，罪大恶极，今日行刑！号外号外！”
　　一众伪军浩浩荡荡地走进监牢，为首的那个，正是谢逸寒曾经的同窗好友明志。“逸寒，今天便是你执行枪决的日子，看在多年同窗的份上，我不会让你受苦。”明志看着监牢的角落里盘着腿坐的笔直的谢逸寒，这人还是一同往昔，哪怕在监牢里也依旧是铮铮傲骨。见谢逸寒不发一言，明志以为他是心有不甘，再次无奈开口道，“逸寒，你这是何苦？”
　　“头儿，别跟这□□废话了，□□最会妖言惑众，再拖下去，指不定会出什么乱子，还是尽早行刑最紧要。”明志看着谢逸寒，哪怕面对死亡，也盖不住这人身上的不凡气质，这是他一直以来最羡慕的，也是他一直以来最痛恨的。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因为谢逸寒不久之后便要死在他的枪口之下了。
　　见明志点了点头，文苟马上朝后面的人挥了挥手，有两个伪军打开了监牢，正要将谢逸寒从角落里拖起，却在碰到谢逸寒之时，发现人早就凉了。两个伪军害怕地转过身，其中一个颤巍巍地说，“头儿，谢逸寒他…他自杀了…”
　　“什么？”
　　明志疾步走进监牢，探了探谢逸寒的鼻息。“谢逸寒，你真是好样的！”明志咬牙切齿，面露凶色。他与谢逸寒比了一辈子，到头来他谢逸寒英勇牺牲，而他明志说到底不过是个叛徒伪军，哪怕死了谢逸寒也要压他一头！谢逸寒，你行啊，你真行啊，为了不牵连你的□□同伙，选择自杀？你能耐的很啊！
　　你不是怕连累别人吗？我偏不遂了你的愿，这般想着，毫无预兆地，明志掏出枪结果了那两个被派来送谢逸寒上刑场的伪军。在场的人皆是心底发寒，这位头儿，还真是阴晴不定，心狠手辣。
　　“向上级报告，谢逸寒已死。刑场那里，随意安排个人套上头套，执行枪决便是。”
　　“头儿，还未行刑，这□□便死了，上级那里，小的恐怕不好交代啊…”
　　“上级不过是想拿谢逸寒来吊出其他□□，谢逸寒已死，找个替死鬼便是。”
　　明志往其他监牢一扫，注意到一个浑身邋遢的老汉，“我看他就不错。”“是是是，头儿英明！还不快去，将那人拉去行刑，耽误了时辰，你们担当的起吗？”
　　“你去，检查他的身上，有没有有价值的东西。”
　　“我去？”
　　“怎么？你不想去？”明志转头看了他一眼。
　　“不不不，小的这就去这就去。”
　　谢逸寒……
　　“头儿，这□□身上，除了有一封遗书外，其他什么都没有。”能有什么，关进来之前早就查过了，要真有东西，还能等到现在都没搜出来？文苟想，这明志也是真有意思。
　　“遗书？”
　　“遗书？快！快给我！”
　　文苟被明志的反应弄得一愣，不知明志是怎么了，突然这么激动，但还是赶紧将遗书送了过去。明志接过血书，上面分明写着“与闻严书”，明志攥紧了手中浸满鲜血的布料，死死盯着已经毫无生气的谢逸寒，你竟连一句遗言也吝于留给我？
　　明志扔掉了那封血书，转身离开了监牢。
　　“苟哥，这尸体，咱们怎么处理啊？”“扔去城外去，扔的远远的，这□□看了不让人觉得晦气！”“那这血书呢？”“还塞他衣服里，死人的东西谁乐意收着，晦气。”“哎好嘞好嘞，小的这就去办。”
　　看着血书被胡乱塞进谢逸寒的上衣里，尸体被抬了出去，文苟深深地看了谢逸寒一眼，也离开了这里。
　　高闻严醒来的时候，□□谢逸寒被处死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上海滩，跟所有人想的都不一样，一直到谢逸寒的尸体都被处理掉了，都没见□□来劫人。
　　谢逸寒死的极为寻常。
　　高闻严满脑子都是谢逸寒被抓走的画面，谢逸寒没有挣扎，只是向隐藏在黑暗中的他一遍遍说着走。高闻严慢慢攥紧了放在床边的手，眼神里盛满了恨意和不甘，有对那些叛徒的，也有对自己的。
　　“闻严，你醒了？”管祈沅走进简陋的屋子里，看见高闻严醒来，十分惊喜。高闻严闭眼敛诸位眼中的情绪，转头看向正走进来的管祈沅，“管政委。”
　　“闻严，你刚醒，我本来不应该跟你说这些。”管祈沅坐在床边的板凳上，双手放在双腿上，显得有些无措，“很遗憾地通知你，高闻严同志。你的搭档谢逸寒同志，”管祈沅心痛地闭了闭眼，“已经牺牲了。”
　　“闻严，节哀。”
　　高闻严难以置信地睁大了双眼，“不可能……”
　　高闻严拿到谢逸寒遗书的时候，依旧感觉这不过是个梦而已，谢逸寒是什么人，多少次死里逃生，他那么有手段的人，怎么可能会死？
　　他怎么可能会死？他怎么能死？
　　高闻严看着眼前这封血书，双手颤抖，耳边回响起管政委的话：“闻严，谢逸寒同志是位英雄，我们的同志从他的肚子里剖出了敌方最新的作战部署，我军在前线大获全胜，对接下来的作战计划做出了极大的贡献。”
　　“谢逸寒同志的牺牲，是让我们心痛的，为了不给我们的同志造成牵连，谢逸寒同志在枪决的前一晚自杀了，我们安插在明志身边的卧底同志今天在行刑前给我们传递了消息，我们在城外发现了谢逸寒同志的尸体。”
　　“在他的衣服里，我们发现了他留给你的遗书。”
　　“昔二十余年，身世悠悠，似黄粱梦，唯明月共。昔逢君日，暮鸦天际，西风咸起，别路山川。如今秋意，危亭孤命。月有盈亏，花有开谢，想是世间最苦时，莫过别离。”
　　“当头苦难，义不容辞，虽千万人，吾往矣。幸同君意，一并风雨，死生同往遂成知己，后生数年。往教导耳，谢家人，一诺千金重，执子之手，共君百劫，恐失约耳。从今以往，夜夜孤眠。”
　　“此去一别多年，阴阳两隔，故人一去无期约，泪珠零落，只恐生人别离苦。梅花无寄，尺素不传。昔日倚长松，坐看云，花作酒，皆为虚幻。”
　　“寄语沧浪水，莫忘欢乐时，待来日小桃灼灼，春色满江南之时，烟雨千家，春未老，吾可归家。君莫哭，吾心长痛。”
　　“握手长叹，无有归期。悠悠长路，此会何年。”
　　“勿念。”
　　——逸寒绝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