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坏罪名》非予

7、爬窗

　　那天沈鹤羽的妈妈还大闹了护士站，这件事还是后来司徒谦告诉他的，目的很简单，为了提醒他离沈鹤羽一家都远一点。

　　至于那只从宠物之家带回来的小猫，司徒竟还是把它送了回去，他平时要上学，沈阿姨猫毛过敏，霍芳雨和司徒谦又很少回来，把猫养在家里实在不是件明智的事，所以考虑了半天，最终还是将猫送了回去，不过他在宠物之家留了姓名和联系方式，也跟店长说好，以后会定期去看看这只小猫，也算是远程收养了，想着以后如果有机会可以带着沈鹤羽直接去宠物之家看看它。

　　只不过那天之后他没再去过医院，沈鹤羽的妈妈对他的敌意太过明显，就算是为了沈鹤羽，他也不想再去节外生枝，更何况他心里的疑问根本没人能够解答。

　　这段时间以来他也发现了，这栋楼里的大部分人都对沈鹤羽一家的存在避之无孔而不及，而沈鹤羽的妈妈似乎跟这栋楼里的任何人都不熟，也不愿意沈鹤羽跟其他人有什么过多的接触。

　　有一天他放学的时候，无意间听到了楼下坐着的两个老人在聊天，说的就是沈鹤羽家的事情。

　　“昨天三楼沈家的媳妇，哎呦，闹的那个凶嘞，我这耳朵背都听的一清二楚的。“老人一边说着一边无奈的摇了摇头。

　　“可不是，总是这么闹，也难怪小沈不愿意回来，一回来就要吵，就是可怜了孩子，从小还就是个病秧子，三天两头的就要往医院跑，真是作孽啊。“

　　“那孩子瞅着白净净，胖乎乎的，也不知道到底生了什么病，平时看起来也没什么啊，反倒是每次从医院出来都要瘦个几圈，你看看沈家媳妇这几年都被作践成什么样了，哎，不过头几年我看小沈对小鹤羽的病也挺上心，但是最近一年确实是不怎么爱回家了，主要也是沈家媳妇真的是太能闹腾了，两夫妻过日子啊，总是吵吵闹闹的怎么行。“

　　“谁说不是呢，你看看现在咱们这楼里谁还敢管他们家的事儿，就冯梅那眼神，上次我小孙子过来住几天，跟小鹤羽也就说了两句话，她立马就把孩子抱走了，还狠狠的瞪了一眼我家小孙子，把我家孙子吓得呦，一直哭，要不是我知道她是什么人，我早憋不住了，你就说这么多年邻里邻居的住着，以前她没孩子的时候也没觉得这人有多难相处，这怎么生完孩子了，就跟变了个人一样。“

　　“我听说这冯梅一直身体不好，之前没孩子的时候，她不是也总一个人往医院跑，而且她跟小沈结婚那么多年才有了孩子，估计也是太看重这个孩子了吧，可是孩子毕竟是孩子，每次我看到小鹤羽那可怜巴巴的眼神，我都于心不忍，可是转念一想到冯梅，我也是真的不敢跟这孩子亲近那。“

　　后来他们又说了什么，司徒竟并没有听全，但是大概也算拼凑出了沈鹤羽家目前的状况，怪不得他住了这么久，也只是见过沈鹤羽的爸爸一次，那天之所以没听到所谓的争吵声，是因为沈鹤羽的妈妈冯梅没在家。

　　这样想来，他搬过来的第一天，在楼下能见到沈鹤羽也算是三生有幸了，也难怪司徒谦要打断他，赶紧把他叫上楼来，否则估计让沈鹤羽的妈妈看见了，也会给她一个刀子一样的眼神的，可是为什么那天夜里匆匆一瞥的时候，冯梅并没有对他表现出敌意，无非就是冷漠，反而是那天在医院楼下，她要冷着脸说“离我儿子远一点。“这一点司徒竟始终都没有想明白。

　　沈鹤羽一周后出院回到了家里，司徒竟也是晚上放学回家的时候，赫然发现沈鹤羽家的灯是亮着的，房间里隐隐传出来几句女人的唠叨声，但是具体说了什么，司徒竟并没有听清。

　　第二天就是周末了，司徒竟一大早就接到了霍芳雨的电话，电话里依然还在说着要给他补课的事，司徒竟懒得周旋，再次表明立场后，没说几句便挂断了电话。

　　一大早被电话吵醒，司徒竟有些烦躁，肚子叽里咕噜的响个不停，出了房门饭桌上空空如也，这才想起来，沈阿姨回老家了，这几天都没办法过来给他做饭了，无奈司徒竟只能随便套了件T恤，打算去路边的早餐店买点吃的。

　　出了门伸了个懒腰，一大早的空气简直是太好闻了，看着天边升起不久的太阳，司徒竟觉得心情瞬间好了许多，于是他的脚步都变得轻快起来，人也清醒了不少。

　　因为是周末，时间又尚早，所以早餐店人不多，司徒竟买了两根油条和豆浆，一路心情颇好的走了回去。

　　刚走到楼下胡同的时候，就看见一个女人走了出来，是冯梅，司徒竟下意识的让了一步，张嘴刚要说：“阿……..”

　　只见冯梅迎上他的目光，有点厌恶的看了他一眼，下一秒便快速的转过头向前走去，司徒竟愣了愣，一声招呼也就卡在了喉咙里。

　　上了楼，刚要开锁进门，可是鬼使神差的司徒竟竟然又往前走了几步，因为从沈鹤羽家的窗户那里悉悉嗦嗦的传出来一些声音。

　　司徒竟慢慢的靠过去，只见有两只小手扒在窗户上，沈鹤羽一张脸都挤到了窗玻璃上，五官完全变了形，司徒竟忍俊不禁，用手指敲了敲窗户。

　　沈鹤羽被他一吓，猛地把头缩了回去，眼泪巴巴的看着他。

　　“哥哥…….”沈鹤羽的声音断断续续的隔着窗玻璃传了出来。

　　司徒竟伸手将窗户用力打开了一个小缝，奈何沈鹤羽家这一侧的窗户都用护栏封住了，窗户没办法开的太大，这也是为什么冯梅没有将窗户锁上的原因，因为就这点缝隙，沈鹤羽就算是长了翅膀也休想飞出去。

　　“小羽别哭，你一个人趴在这很危险。”老式房子的窗台通常都很高，沈鹤羽不过才四岁，想要爬上来下面一定是垫了椅子之类的东西，稍有不慎很容易摔倒。

　　“哥哥，我好害怕，我不想一个人待在家里，呜呜呜呜。”说着沈鹤羽的眼泪大颗大颗的掉了下来，一张脸都哭花了，别提有多狼狈了。

　　“小羽，别怕，你乖一点，先从窗台上下去，哥哥答应你，一会就过来找你好不好。”司徒竟说完，伸手帮沈鹤羽擦了擦脸，然后拎着早饭快速的打开自家的大门，跑进了卧室。

　　他猜的没错，沈鹤羽家另一侧卧室那边的窗户是没按护栏的，估计是考虑到卧室这边不靠近走廊，而且这边的窗台要比靠近走廊那边的窗台还要高出很多，以沈鹤羽目前的身高，就算垫着椅子也很难够得到。

　　这样想着，司徒竟便打开了窗户看了看，自己家跟沈鹤羽家还隔着一户，另一户的阳台做了改造，比正常的楼体原建筑要延长出一部分，这样计算下来，正好他可以够到沈鹤羽家的窗户，然后从窗户那边爬进去，沈鹤羽家这侧的窗户稍微打开了一些，还真是天时地利人和一切都占全了。

　　从小到大，司徒竟自认也算是个循规蹈矩的孩子，别说爬窗了，就连爬树这种事他都很少做，可是不知道今天为什么，他竟然为了一个小屁孩，冒着可能粉身碎骨的风险，连爬窗这种事都敢做了。

　　看着他从窗户里跳下来，沈鹤羽的一双杏眼瞪的圆圆的，一脸懵懂的样子，就这样看了他好久，下一秒哒哒哒的跑了过来，用力的抱住了他，直接将鼻涕眼泪全都蹭到了他的T恤下摆上，哭着哭着又开始打起嗝来。

　　“小羽，乖，别哭了，再哭眼睛都不漂亮了，饿不饿，要不要跟哥哥一起吃早餐。“司徒竟举着手腕，晃了晃豆浆和油条问道。

　　刚才爬窗的时候他把装着豆浆油条的塑料袋直接套在了手腕上，塑料袋一直摆动，所以缠绕了好几圈，把他的手腕都给勒红了。

　　好不容易将塑料袋解下来，司徒竟刚想牵着沈鹤羽到客厅里去，只见沈鹤羽抽出了自己的手，快速走了几步来到他的面前，双手把他的右手腕捧到自己嘴边，一边吹气一边说道：“我给哥哥呼呼就不疼了。”呼完还伸出自己的拇指和食指，在那道红印上轻轻的揉了揉。

　　司徒竟被他突然的一串动作搞得有点哭笑不得，可是却不得不承认，这一刻自己的内心就仿佛被风吹落的树叶轻拂过一般，撩的他有点痒，也让他的心跳突然漏了几拍。

　　上次这样呵护着关心着他的人，还是奶奶，没想到如今竟然被一个小肉团子捧在了手心里。

　　司徒竟一低头，便看到了映在沈鹤羽脸上的那一道微光，男孩的周身都被阳光笼罩着，脸庞被映衬成了橘黄色，沈鹤羽小巧的鼻子上绒毛微动，此时的他就像突然长出了翅膀的小天使，一下一下的飞进了司徒竟的心里，他认真的帮司徒竟揉着手腕，仿佛捧着珍宝一般，指腹的触感是如此的美妙，直到很多年以后，司徒竟还依然记得这个美好的早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