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坏罪名》非予

19、回国

　　当晚司徒竟做了个很长的梦，梦里4岁的沈鹤羽用奶里奶气的声音对他说：“哥哥，我想看咪咪。”接着是他眼泪汪汪的帮他的手腕呵气：“吹吹就不疼了。”

　　最后是15岁的沈鹤羽，少年初长成，脸上带着恣意的笑容，笑起来仿佛全世界的星星都明亮了起来。

　　他对着司徒竟说：“司徒哥哥，这么多年我终于又见到你了。”

　　司徒竟就在这个笑容里醒了过来，可是现实却让他如堕冰窖，因为21岁的沈鹤羽对他说，“那就跟我一起下地狱吧。“他说“如果你跳下来，那么前尘往事，一笔勾销。”

　　“小羽，小羽……….”司徒竟呢喃着，仿佛又回到了26岁他回国的那一刻。
　　*****

　　决定要回国其实也就是一瞬间的事，可是身边的人全都无法理解，尤其是林萧，搞不懂他好好的到底为什么要回国，明明都已经进了当地最好的乐团，这在华人圈里绝对是独有的荣耀，别人挤破头都搞不定的事情，他却说放弃就放弃了，不仅林萧不能理解，就连团长也是一副why？Are you crazy？的表情。

　　“阿竟，你真的决定了？“林萧问他。

　　“嗯，退团申请我都提交了。“司徒竟不以为然。

　　“我看你真是疯了，是谁说的以后都不会回国的，你这又是抽的哪门子风，是不是忘了那些个不眠之夜了，为了进乐团，你十根手指头都快磨破了，现在可倒好，说放弃就放弃了，真的不会觉得可惜吗？”林萧还是想再劝说一下的。

　　“没什么可惜的，我还年轻，回国我一样能有好的发展。“

　　“我当然知道你回国后也会发展的不错，可是你明明知道，回去容易，如果想要再回来可就难了。”

　　“我不会回来了，永远。”

　　“还有你的性向，国内那边对这种事还是很避讳的，可是国外就不一样了，你想找男朋友是分分钟的事，国内搞基，估计你要被吐沫淹死。”林萧一副你还真是不知死活的样子。

　　“呵呵，原来你在担心这个，其实现在还好了，国内虽然不支持同性婚姻，但是国人的观念还是进步了很多，再说了，我又没碍到别人，他们的看法影响不了我。”司徒竟笑着拍了拍林萧的肩膀。

　　“行吧，那你先回去帮我探个路，到时候哥们回去陪你。”林萧顺势搂住了他的肩膀。

　　“不是吧，你不是打死都不想回去的嘛。“

　　“废话，你都走了，老子一个人留这干屁啊。”

　　“干你的那些男朋友啊！”司徒竟说完哈哈大笑了起来。

　　到了机场没人接机，司徒竟看了好一会，C市的机场又扩建了T2航站楼，他的飞机就停在了T2航站楼，走出去要花点时间。

　　他的行李其实不太多，唯一麻烦的就是那些手办，跟着他一起跨洋过海的终于回了家。

　　他之前在国外的时候就已经联系了国内的房屋中介，在市三高附近租了套房子，一个月前司徒竟给市三高投了简历，没想到对方真的录取了他，所以下周开始他就是市三高的音乐老师了，主教钢琴。

　　当年没能成为市三高的学生，如今换了种身份进去也算是对当年遗憾的一种弥补吧。

　　毕竟市三高是目前C市艺术类考生的首选学府，能考进来的学生，专业成绩一定是过硬的，三年过后，基本上北京和上海的那些艺术类大学都可以随便挑了。

　　市三高这几年也有意继续提升自己在专业领域的知名度，一直以来都会选拔一些有留学背景的人才加入教师队伍，所以这次看到司徒竟的履历后毫不犹豫就答应了。

　　刚刚三月中旬，C市的天气还没有完全转暖，司徒竟穿了件风衣，叫好车，去了爷爷和奶奶的墓地。

　　十多年没回来了，霍芳雨和司徒谦也早已经离开了这个城市，爷爷奶奶的墓地估计一直都没人打理吧，每次想到这里，司徒竟都会有些难过，奶奶一个人抚养他长大，他却做不到每年回来看奶奶一次，真的是太不孝了。

　　这么多年，他一个人远在异国他乡，其实最想念的人还是奶奶，这次回国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奶奶，因为司徒谦通知他，目前奶奶墓地所占有的土地被国家收购了，政府要进行改造，所以这一片的墓地都要进行迁移，司徒谦知道他跟奶奶感情深厚，所以才给他打了电话。

　　其实司徒竟一直不回国也是因为有些事情他还没有真正放下，本能的就想去逃避，可是因为奶奶的事，也让他终于看清了自己，所以这次回国，除了处理爷爷奶奶迁墓的事，他还有另一个人想要再见一见。

　　去到公墓办理好手续，已经是中午了，阳光有些刺眼，司徒竟抬头看了看，竟然有些恍惚。

　　回到市里，没想到下午就变了天，眼看着就要下起雨来，司徒竟只能就近找了个便利店先行避雨。

　　虽然他跑的快，但是衣服还是被淋湿了一点，发尾也湿了，他拍了拍衣服，走到收银台前的热饮柜看了看，随手拿了一瓶热姜茶。

　　随后走到旁边休息区的高脚椅上坐了下来，想等到雨稍微小点再回去。

　　他拧开瓶盖喝了口姜茶，感觉身体里有一股热流涌过，果然舒服多了，这个天气还被雨淋了下，很容易感冒，司徒竟可不想下周一去报道的时候，顶着一副病怏怏的面容，不管怎么说，他想给未曾谋面的学生们留个好印象。

　　抬起头映入眼帘的就是这样的大雨，豆大的雨珠连续不断的砸在地面上，也一颗一颗砸到了他的心上，记忆中，他初三匆忙出国的那天，雨也是这么大。

　　一阵手机铃声打断了他的思绪，接起来才发现是司徒谦。

　　“阿竟，事情都处理好了吗？”两个人沉默了一会，还是司徒谦先打破了沉默。

　　“嗯。“司徒竟淡淡的回复了一句。

　　“那就好，本来想回去跟你一起处理的，临时有台手术就耽误了，不好意思，又一次失约了。”

　　“没事，习惯了，没别的事，我就先挂了。”又不是第一次爽约，司徒竟是真的已经没什么感觉了，当年奶奶出殡都没能坚持到最后，更何况只是一个小小的迁墓，有些事是做给活人看的，只不过他这个活人早已经不在意了而已。

　　“阿竟，这次回来了，还会走吗？“司徒谦像是犹豫了很久。

　　“不会。“

　　“那…….要不要来我这边发展，我现在……..”

　　“不用了，我就留在C市哪也不去。“司徒竟直接打断了他。

　　“阿竟，从前的那些事，你还没有放下吗？“

　　”我没你们那么冷血，可以说放就放，不过都不重要了，我会做我想做的事，你还是保重你自己吧，之前你打给我的学费，我已经都打回去了，就当是当初我借了你的，现在连本带利的都已经还给你了，就这样吧。“司徒竟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对不起，阿竟，等你什么时候想通了，爸爸随时欢迎你回家。】司徒谦。

　　挂断电话他便收到了司徒谦的一条短信。

　　“回家？“回哪个家，他哪里还有家，还真是可笑。

　　他现在甚至连曾经的那个房子都不敢回去看一眼，当然并不是因为房子早就被卖掉了他回不去，而是他不知道要怎么再去面对沈鹤羽，昨天就只是走在巷子口他就已经胆怯了，他甚至连远远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手机又开始震动，司徒竟还以为又是司徒谦，本能就有些烦躁，没想到这次疯狂轰炸他的却是林萧。

　　林萧一连发了好几条微信过来，最先发过来的竟然是张自己的自拍。

　　好家伙，衣衫不整的，跟艳照的级别差不多。

　　接着是一句话，【阿竟走的第一天，想他，哭泣.jpg】

　　【拜托，我都走了快一星期了，你这才想到第一天？】司徒谦也没客气，被林萧这么一闹，坏心情也散了不少。

　　【你着什么急啊，我不得慢慢打字啊，阿竟走的第二天，想他想他………】

　　【行了，赶紧打住吧，你这怕不是要打到天黑，说吧，又找了个什么样的。】司徒竟也不跟他废话。

　　【知我者阿竟也，啾咪，收图。】紧接着林萧又发了一张照片过来，跟他一样的衣冠不整，男孩是个混血，拍照的时候眼尾都是红的，一看就是事后。

　　【你差不多行了啊，小心警察把你抓起来，给我发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大哥，我发什么了，你不觉得我俩的照片看着很相配吗？】

　　【呵呵！话说这男孩成年了么，你差不多得了，别玩出火。】

　　【当然成年了，哥哥我也是有底线的好吧，哎，谁让你非得回去呢，我跟你讲frank有个同学，绝对是你喜欢的类型。】

　　【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喜欢什么类型，你竟然知道？】司徒竟都被他气笑了。

　　【那我必须知道啊，肯定是那种巨乖，各种姿势随你上的那种。】如果文字是有表情的，那么林萧此时必定会露出无比贱兮兮的神情。

　　【你要是再发骚，我就真把你拉黑了。】

　　【别啊，开个玩笑。】

　　“您好，就两个芸豆陷的吧，带走，谢谢。”收银台那边传来一个男孩结账的声音。

　　“好的，一共5.8，直接出示付款码就可以。“

　　司徒竟闻言猛地抬起头，也顾不得跟林萧瞎扯，因为有货架挡着，所以他看不到具体买东西的人，等到走到收银台的时候，人已经离开了。

　　“刚才买东西的人呢？“他急切的问道。

　　“刚走了。“服务员有些不明所以。

　　司徒竟干脆直接冲了出去，雨太大了，不一会他的视线就模糊了，隐约好像看到一个穿着校服的男孩，用书包挡着头顶，正在往马路对面跑去，他张嘴喊了句什么，有雨水灌进嘴里，声音模糊不清，下一秒他看到男孩转过了头，直接上了停在面前的公交车，就只是这模糊的一眼，司徒竟却十分确定，那个人就是沈鹤羽。

　　他看着长高了不少，头发也留长了一些，真好，在他不知道的这些年他终于健健康康的长大了，真的是……太好了，司徒竟的嘴唇颤抖着，此时模糊了视线的也不知道究竟是雨水还是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