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未央(圣传?天空战记?) ...
-
——我们之于彼此来说，不过是流星坠落后，天边残留的灰烬，美丽，却绝望。
那点余灰，就仅仅只是因看不到希望，而衍生出的孤寂，残忍，却真实。
那天，盖依以为找到了天堂。
虽然，天空黯黑无光，无星也无月，风却那么温柔，从他降生起，还不曾有这样温柔的风。他身边的那人，宁静、和煦，比夜风还温柔。
她是他的妻，夜叉族王的妻，羽砂。
红红的篝火燃起，夜叉族人随着夜色起舞，今天是要大醉的日子，夜叉的王，娶妻羽砂，终于也有了相配的女子。
夜叉王盖依，能征善战，曾只身率领两百族人，平北部昆天摩罗族的叛乱，是帝君帝释天手下第一爱将，被赐予战神夜叉的称号。夜风中的盖依，看起来十分不真切，如霜的长发随风舞动，渺渺如善见城中虚无的岚气，灰红的双眸洋溢着一贯的优雅与高贵，他的脸上有一丝恬静的笑，说不上灿烂，却足以与耳上轻轻晃动的澄亮日月双环争辉。
他身边的女子，羽砂，罗刹族的公主，脚踏迦陵鸟，从莲花中诞生，被誉为天界第一美人。风中，他霜雪的发与羽砂墨黑的发纠结，再荡到她宝石般清湛的眼睛前，温柔地抚着那双迷人的眼。
“夜叉王！羽砂公主！”所有的族人高声呼喊，试图将心中的喜悦震破高空。
“帝君英明！”所有的人再次高呼，以感激帝君帝释天将羽砂公主赐予夜叉王。
盖依握住羽砂的手，一起将夜叉族王者象征的宝剑——魔狼剑，举过头顶，起誓：“我，夜叉王盖依，愿以手中宝剑，护卫帝君，护卫族人，护卫我的妻子，羽砂！”
一切的战乱，都源于那个孩子，阿修罗。他有金黄的眼眸和尖尖的耳朵，他用超乎年龄的悲哀看着盖依，说：“毁灭阿修罗族的人，不可原谅！”
盖依知道，帝君帝释天，杀了阿修罗王，夺了他的妻子，生下两个孩子。一个孩子便是阿修罗，他长得与前阿修罗王一模一样，帝君大怒，下令屠尽阿修罗族，只有阿修罗一人，幸存下来。
那真的是一片废墟。昔日宏伟的阿修罗城，只剩下焦黑的残垣颓墙，犹冒着青烟的瓦砾上，是未干的猩红血迹，浓浓的血腥味弥散在废墟上方。整个废墟见不到一具尸体，应该早被帝君帝释天的天军收拾干净，可站在这里，眼前浮现的，全是阿修罗族人临死时的表情，或愤怒，或憎恨，或惊恐，或绝望。
阿修罗被人放在一口枯井中，用砖石掩盖着，盖依经过那口井，听到里面发出清脆的啼哭。那婴儿被盖依救出，刹时就长成十来岁模样，然后用悲哀的眼神望着他，低低地说：“毁灭阿修罗族的人，不可原谅！帮助我，夜叉王。”
盖依的心有一瞬间停止跳动，这个孩子，如此独特，如此哀伤，而他，究竟是否该背叛帝君？
“助我，夜叉！”
阿修罗哀求的声音再次响起，盖依无法拒绝这个孩子，当他点头答应时，就注定了他和羽砂的命运，无可挽回。
帝君当然不会放过背叛者，当即就起天军二十万，由天王统领，不等盖依回到部族，扫平了夜叉族。看着满目疮痍的部落，盖依终于明白，阿修罗眼中的哀痛为何那么深重，失去至亲的人，是任何人都无法承受的。他的族人，他的妻子，都在这场灾难中死去，他失去了一切。
阿修罗静静地看着盖依，金色的眼眸异常平静，只说：“夜叉，现在，你和我是一样的。”盖依重复道：“是的，我们是一样的。什么都没有了。”
阿修罗与盖依一起去寻找六星。帝君的占星师曾经预言，当六星齐聚之时，便是帝君统治结束之日。盖依猜想，是不是因为这个预言，帝君才变得嗜杀残忍，帝君虽算不上一个仁慈的君主，却也从来不曾滥杀。
而今，无论真相如何，盖依都只有聚齐六星，为了族人，为了阿修罗，还有——羽砂，推翻帝君的统治。
六星齐聚之日，便是破汝之时！
迦楼罗王来了。
龙王来了。
乾达婆王来了。
苏摩来了。
六星至此齐聚，也掀开了命运的序章。从此，一切就不可挽回，无法再回到从前。
乾达婆王曾是帝君的乐师，她奏出的音乐无人能及，却总是带着淡淡的忧伤。那忧伤仿佛是与生俱来的，一举手一投足，便会于不经意间从指缝流泻而出。
盖依曾见乾达婆王在攻陷善见城第一座门户栖云城后，在落日如血的微光中，轻柔地拨动琴弦。淡淡的金色日光笼罩着乾达婆王，美绝也凄绝，那股忧伤也随着琴音一波一波荡漾开，让本就清冷的暮色，显得别样凄清。
“如果你不愿意与帝君兵戈相见，可以离去。”盖依从不愿勉强人，即便乾达婆王是重要的六星之一。
“我的父亲被帝君杀了，在他眼里，人命是轻贱的东西。”乾达婆王的声调柔和平静，“我被他强囚在善见城，做他的乐师。现在，是我遵从命运的时候。”明明就是平静的语音，盖依偏觉得心酸，这该是多么沉重的无奈，屈从于命运，她应该是不愿意与帝君为敌的。
“我不该奢求的，可从那天起，那个温柔的人就驻进了我的生命。”乾达婆王继续说着，“他聆听着我的乐音，眼神散发出无法描述的光彩，清浅温和的笑在他唇边绽开，以迅雷之势向我席卷过来。我原以为生命于我，就只剩下永远不变的旋律，他的出现让这不变的旋律奏出了最强音。那时候，我只想忘记一切，从此便跟在他的身边，清音相和，以寄余生。……”
“只不过，命运永远只给我们最残酷的一面。”盖依忽然明白了乾达婆王忧伤的来源，她爱上了敌人，就注定一生悲哀。而他，失去最爱的人，也注定一生哀伤。
羽砂，羽砂，羽砂……
“能静静弹琴的日子不多了。”乾达婆王美丽的脸庞露出一抹心碎的哀伤，“下一个城，是他率军镇守。”盖依听得出乾达婆王有诀别的意味，再次相见，面对的是残酷的战争。
盖依这才体会到，在这乱世中，与羽砂的结局，已算是最好。
乾达婆王与天王的相见，并不如盖依所想象的惨烈。一曲奏完，琴弦嘎然而断，那两个人互相走向彼此，然后手挽着手登上祀风城最高的祭台，纵身而下。
风鼓起他们的衣袂，飘飞如蝶，盖依只来得及把他们决绝的背影留在记忆里。
这一刻，盖依为天王与乾达婆王悲伤，却料不到下一刻，他还来不及感到重逢的喜悦，就赫然发现那个本应该死了的人，竟率领天军镇守善见城最后一道门户。
羽砂，怎么可以？她怎么可以是帝君的将领。
绝望慢慢地侵蚀着盖依的心，良久，他依稀听见一个颤抖的声音问：“是你，做了天军的内应，所以夜叉族才如此不堪一击？”他不是没有想过，强悍的夜叉族会轻易地被灭族，该是出了奸细，他强迫自己不要想，因为，思考的结果只会有一个：部落里没有羽砂的尸体。
于是，他安慰自己，她不是背叛者。她，只是找不到沉沉睡去的躯体罢了。
“襄助阿修罗是我盖依一个人的事，你何必连累我的族人，他们是真心地信任你。”盖依悄悄地在心底加上一句：我也是啊！
“你既然怜惜你的族人，就不该背叛。因为你的背叛，我才会背叛。”羽砂依旧是一贯的温柔，从他第一眼见她起，她就不曾改变过的温柔。而在温柔的背后，飘散在空中的，隐隐有腥甜的味道。
魔狼剑终于出鞘，蓝黑的剑身锐利且冰冷，他想象着剑锋染上羽砂鲜血时，会发出怎样夺目的光彩，而笼罩在上的，竟是死亡的阴影。
魔狼剑一出，不伤人命，绝不还鞘。
羽砂仍然温柔，甚至在嘴角还勾起了淡淡的笑容，她似乎早就等着这柄魔狼剑。
温暖的声音响起，平静得找不到一丝悲伤：“我的出生，就是为了等这把魔狼剑，或者，刺进我的胸口；或者，永远消失在世上。而你，选择了前者，那么，我接受死亡。”羽砂的身体承受不住生命急速流失的眩晕，缓缓地从城头坠下，仿佛是一支羽毛，随风飘荡。
天地间忽然响起一阵空茫的轻吟：
我之于你来说，不过是流星坠落后，天边残留的灰烬，美丽，却绝望。那点余灰，就仅仅只是因看不到希望，而衍生出的孤寂，残忍，却真实。
这声音微弱不堪，却又深深嵌进盖依的灵魂。如果说，他对羽砂有恨的话，在此刻也烟消云散。他只想对羽砂说，我之于你，又何尝不是一样？
“杀进去吧，前面就是善见城，帝释天的赌，输了。他以为爱情不可战胜，却低估了战神夜叉的实力。”迦楼罗王冷静到冷漠的语调在盖依耳边响起。
他，只能拿起魔狼剑，和伙伴一起杀进善见城。
如果这就是绝望，
如果这就是残忍，
如果这就是命运，
他接受，
哪怕终身孤独。
因为，
他们曾相逢，最终相知，即便是生死两茫茫，也不可惜。
作者有话说第2章 未央(圣传?天空战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