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光照雪夜》An_林安月

5、追妻

　　白熙轻轻摇晃了下手中的樱花项链。
　　想到了什么，去了门外，叫来了自己的属下。
　　终归是权力最大的审判者，属下无数，没有灵力又如何，这一世林絮雪的生死任她宰割。
　　林絮雪再醒来时，在审判台底下的地下室。
　　手脚都被拷着，被拷在十字架上。
　　白熙将樱花项链垂下来，仔细观察着林絮雪的神情，问道，“这是什么？”
　　林絮雪只看了一眼就移开了视线，仿佛在逃避什么，淡淡地说，“一条普通项链而已。”
　　林絮雪至今也不明白，前世她们到底什么仇什么怨，白熙才会救下自己后哄骗自己去恶之都。
　　如今又要这般折磨她？
　　是要擅自施刑吗？
　　“普通项链？”白熙是真的笑了，将樱花项链丢到旁边的火炉中，樱花项链一点点被焚烧着，她说，“你知不知道，里面有洛奕程的空间灵力？它可以保你免受凡人致命伤害和普通法术，但是一旦项链受损，洛奕程将会承受反噬之力。”
　　白熙旁边一个属下神色有些纠结，这就是那位一直跟着白熙的林璃恩，也是当时和江凝讲话的那位属下。
　　“反噬之力你知道吗？”
　　林絮雪眼神涣散，思绪飘远。
　　反噬之力。
　　也没什么，他只是想赎罪而已。
　　可她还是会还回去那一刀。
　　“林絮雪，”白熙看着樱花项链被烧毁，实在开心，于是多说了些她不知道的，“你知道你怎么回来的吗？是洛奕程伤痕累累地把你送回来的，我让他做了个选择题，他在洛璃和你之间毫不犹豫选了你。”
　　林絮雪视线终于聚焦，瞳孔猛缩。
　　恶灵，很难杀的。
　　特别是她拿到云离鞭之后。
　　“还有啊，他还为你治伤，”白熙顿了下，思考了下使用禁术的后果，好像是，要去血莲池，“还用禁术转移了你在凡界时杀人造的杀孽。”
　　血莲池，不是个好地方，但白熙不准备把这个事情告诉林絮雪，一切要慢慢来啊。
　　杀孽，是会在未来偿还的。
　　这个世界，有因有果。
　　所以从白熙软禁那人时起，她就没想过自己的未来，哪怕只能享受片刻温情她也愿意。
　　孤注一掷。
　　总有一天，那人会发现白熙的好的，对吧。
　　林絮雪眼尾泛红，有些不明白洛奕程何必为自己做到这个程度。
　　白熙觉得自己可算成功了，两人应该能和好了。
　　白熙恨林絮雪入骨，是希望林絮雪身体上和精神上都承受伤害，和好的话，日后白熙伤洛奕程一分，林絮雪就会难受一分。
　　“我说完了，”白熙意有所指看了眼林璃恩，罢了，林璃恩承蒙过林絮雪的恩情，就这样吧，今天就不折磨林絮雪了，“滚吧。”
　　林絮雪被解开锁链的瞬间，她施出空间法术攻向白熙。
　　白熙早有预料，云离鞭堪堪挡住了攻击。
　　她的属下迅速围住林絮雪。
　　“你是什么东西？没有记忆也敢对我出手？”
　　白熙想起那个蜷缩在黑暗的空间灵器中，却依旧狂妄对她说“有本事你就杀了我”的少女。
　　很不爽。
　　“白熙。”一个人的出现，打断了白熙的发难。
　　“江凝，”白熙变换了下表情，努力勾了下唇，说道，“抱歉啊这里有人耽误我了，走吧，说好带你去时光甜品店尝尝甜品的。”
　　林絮雪终究还是被放了。
　　林絮雪想到樱花项链被一寸一寸烧毁，走向洛奕程的住处。
　　敲了敲门。
　　“洛璃，门没锁。”
　　他以为是他妹妹。
　　林絮雪也没辩解，直接打开了门。
　　映入眼帘的是白衣的少年身上尽是血，场面惊心动魄，唇边也在溢血。
　　在恶之都被重伤后，还承受了反噬之力。
　　还不知道转移的杀孽的因果报应何时到。
　　洛奕程也没想到会是林絮雪，怔愣了一瞬。
　　“你还好吗？”
　　下一刻，少年拥住她。
　　“你没事啊，樱花项链毁了，我还以为你出事了。”
　　哪怕承受反噬之力，也是先想到她的安危。
　　林絮雪冷静了下，推开了洛奕程。
　　“我只是例行来关照一下你，”即便说的话绝情，她依旧开口了，“洛奕程，你不必再为我付出什么了，我原谅你了，但你我到此为止了。”
　　原谅了，但是以后不必再有什么关系了。
　　扎在心上的那一刀，洛奕程已经还了，他不欠她什么。
　　随后，她转身离开。
　　洛奕程说不清内心的感受，坐回了原位。
　　总觉得，好熟悉。
　　林絮雪去了转世接待处，她准备见一见自己那个闺蜜乔皖皖。
　　门没关，她走进去后，乔皖皖也看到了她。
　　乔皖皖愣了下。
　　“你还真敢回来啊林絮雪，”开口竟有些酸涩，林絮雪在凡界两世，乔皖皖就等了两世，“你要想起来以前的记忆吗？你的记忆胶囊在我这儿。”
　　林絮雪点了点头。
　　这也是她来的原因。
　　说实话，乔皖皖对她的热情莫名和流舞有些像。
　　乔皖皖走到桌前，拉开一个抽屉，拿出瓶子后将胶囊拿出来，递给林絮雪。
　　林絮雪兑水吞了记忆胶囊，下一刻，意识模糊，直接晕倒，乔皖皖早有预料，接住她将她放到沙发上。
　　“就白熙还想威胁我？”想到什么，乔皖皖冷笑道。
　　至于林絮雪，想起了许多事。
　　她前世是小医师，只是个凡人，而洛奕程是仙界的管理者。
　　管理者权力和审判者一致，仅次于仙界神明大人，只是管理者负责巡查仙界，审判者负责审理冤假错案，但都管束着阁主及其他仙界的人。
　　听说，管理者大人冷情冷性、刚正不阿，只宠妹妹洛璃，林絮雪鲜少去仙界，并未见过管理者大人，彼时凡界通往仙界的大门还未关闭。
　　林絮雪在仙界有认识的人，闺蜜乔皖皖是转世接待处接待员，认的姐姐流舞是转世接待处登记员。
　　初见洛奕程，他下凡杀灵兽受伤，为了防止被灵兽追踪，他化形成了一只白猫。
　　小医师动了恻隐之心，领着这只受了伤的白猫去了自己开的小医馆。
　　医馆楼上就是她的家。
　　她为他治伤，给他包扎。
　　他也一直勤勤恳恳地做猫。
　　后来林絮雪为一个少年的母亲治伤，少年拿药的时候错拿了林絮雪最近研制出的毒药，因此少年母亲病情加重。
　　得知此事后，林絮雪赶快出门给那户人家送真正的解药，没想到半途下起了雨，她也没在意，继续送药。
　　但她也没想到，将药给那个少年后，许是少年气性，他没接药，说，“都传医师林絮雪救济苍生，甚至医药费也极其低廉，但是为何你会毒？”
　　这种事情在那个时代确实挺避讳的，毒药就和蛊差不多，都不受待见。
　　林絮雪没说话。
　　有的是留下来以毒攻毒，有的是用来防身的。林絮雪的医馆附近并不太平，时常有灵兽出现。
　　她也懒得解释那么多，转身就走，她又没做错什么，等那个少年理解后给自己道歉再给他药。
　　更何况再不走的话，到时候雨下大了可就不好回去了，更何况那只白猫她今天还未给它上药。
　　林絮雪站在屋檐下，看着雨帘，有些无奈，觉得那个少年应当不会借伞，成见太大了，只好抬脚走出去。
　　雨帘下，她在大街上，怀中紧紧护着药。
　　忽然，有人为她撑了伞。
　　她抬眸，是一位公子，那位公子看着她，眼神中的情绪很复杂，她看不懂，她听见那位公子说，“值得吗，小医师？”
　　她觉得这位公子的眼神好似在哪里见过，然后细细看了下，发现这公子穿着的是白色的中性古装，如果没看错的话，好像是她的。
　　察觉到她的目光，他也有些羞赧之意，不大自在地开口，“我其实是仙界一个小仙，名洛辰，当时受伤了才化形为白猫，实在感谢姑娘近段时间的照顾。”
　　管理者的身份还是不要随意暴露为好。
　　林絮雪了然，也没开口问衣服的事，她觉得此人怪有意思的，她只是多看了他几眼，他脸上便泛起绯红色。
　　“我是小医师林絮雪。”
　　这就是他们的开始。
　　后来洛奕程还是待在医馆，时不时帮一下林絮雪，林絮雪也没拒绝。
　　那个少年后来在病重母亲的催促下给林絮雪道了歉，林絮雪也只是笑笑，仿佛并不在意，将药给了他。
　　但是有一日，他察觉林絮雪兴致并不高，隐隐有些难过，他见到林絮雪买了束花去祭奠母亲，这才知道原来林絮雪的母亲早逝，不免有些同情她。
　　再后来，乔皖皖好不容易等到机会下凡来找林絮雪玩，林絮雪彼时正在沐浴，乔皖皖一下见到管理者大人，有些说不出话。
　　“洛……洛奕程大人？”乔皖皖消化了下信息，小心翼翼问道，“你……怎么在阿雪这儿？”
　　突然听见“阿雪”这个称呼，洛奕程忽然觉得这个称呼有些可爱啊，想起那个清冷少女傲娇的模样，不免勾了下唇。
　　“没什么，她是我救命恩人。”
　　乔皖皖想到什么，“哦”了一声，八卦之心不免雄起，昨天洛璃还和乔皖皖抱怨她哥哥下凡杀个灵兽待太久了。
　　好不容易等到林絮雪出来，林絮雪却是先给了洛奕程个盒子，这才笑着和乔皖皖打了个招呼。
　　“阿雪你是不是不爱我了呜呜呜。”乔皖皖又开始了，撒泼打滚无理取闹。
　　林絮雪无奈，揉了下她的头，“怎么会啊？”
　　“这位是？”乔皖皖有些期待林絮雪会怎么介绍洛奕程。
　　“啊，路上救的，一个普通小仙，叫洛辰。”
　　乔皖皖浅浅笑了下，对上了洛奕程略冷威胁她不要告诉林絮雪真实身份的眼神，简直无语。
　　论，管理者是普通小仙这件事。
　　洛奕程没有参与两个姐妹的叙旧，打开林絮雪给的盒子，林絮雪说是在街上看到就想到他了，于是买了。
　　盒子里是一个白色发带，洛奕程失笑，怎么会有人送男的这个礼物啊？
　　她说过来着，他如果是高马尾的话肯定很好看。
　　乔皖皖只和她叙旧一会儿就走了，本来这次下凡她想待久一点儿的，可是寻思着要为管理者大人制造独处机会，她只能忍痛回仙界。
　　“阿雪，要去看海吗？”
　　听到“阿雪”这个称呼，林絮雪眼皮一跳。
　　乔皖皖这么叫她好像最初是因为觉得叫“絮雪”不好听，所以改为“阿雪”。
　　为什么从这个男人嘴里说出来她会难为情啊！
　　洛奕程好整以暇地看着林絮雪耳垂泛起的绯红，耐心等着她的回答。
　　昨天仙界已经有人来找他了，说是管理者大人擅离职守太久，必须得回去了。
　　洛奕程无奈啊，他得先把这个小医师拐到手才行。
　　“好啊。”等了片刻，她才回答道。
　　洛奕程施了个法，空间转换。
　　林絮雪蓝色双眸望着深邃的大海，微微失神。
　　蓝色一直很好看啊，她一直很喜欢。
　　“林絮雪。”
　　看着清冷少女被风吹起的发丝，还有她发愣的模样，洛奕程还是觉得有些无奈啊。
　　她是真看不出来他的喜欢吗？
　　他，管理者大人，对一个凡人怎么告白啊？
　　他其实挺紧张的。
　　“怎么了？”
　　她回头看他，深蓝双眸中只有他一人的影子。
　　这世间，真温柔。
　　一开始，洛奕程因天赋被神明大人选中成为管理者，一直恪尽职守，但同时也毫无人情味。
　　感谢世间，让他认识了林絮雪。
　　她一直如此温柔，一直在救济苍生。
　　唯一不好的一点，是她太优秀了，有些不真实。
　　“我其实不是小仙，是仙界的管理者洛奕程。”
　　林絮雪略显惊讶，但很快调整好了面部表情，淡淡“嗯”了一声。
　　“林絮雪，”洛奕程其实在告白前想过要不要说一些浪漫的情话，但他实在不擅长，只好道，“我喜欢你。”
　　特别喜欢你。
　　可以为你做任何事。
　　林絮雪迟迟没有回应。
　　洛奕程已经有些惊慌了，难道她不喜欢他吗？
　　“对不起，”林絮雪纠结了一下，还是说，“管理者大人，仙界的人和凡人是不能在一起的。”
　　甚至都开始叫他管理者大人。
　　微微顿了下，林絮雪又说，“我对你或许是喜欢的，但是我做你的道侣帮不了你任何事，甚至你受伤了我都帮不了你。更何况，身为管理者不能待在凡界太久，我也不愿抛下患者随你去仙界。”
　　林絮雪明显想的更多。
　　但是她知道，这些不过是表层原因，根本原因还是她在逃避。
　　帮不了他，她可以学，学着修炼。
　　至于患者，管理者不能随意出入，她可以。
　　“林絮雪，你在逃避。”
　　洛奕程看出来了，他不禁联想到一些传言。
　　“你在害怕什么？”洛奕程轻声问，“我可以保护你的。”
　　林絮雪苦涩一笑。
　　他不懂。
　　他什么都不知道。
　　“你走吧，管理者大人擅离职守太久了不是么？”
　　洛奕程勇敢迈出第一步，得到的是少女医师“你走吧”的回复。
　　他也知道，自己不能再待在凡界了，不然就是审判者亲自带他回仙界了。
　　他走了，这回是真的走了。
　　乔皖皖早就知道管理者大人的归期，见他一个人回来难免有些惊讶，主动问他怎么没把林絮雪带来。
　　“她不愿和我走。”
　　乔皖皖愣了下，想起了什么。
　　那件事过了太久，林絮雪也装作云淡风轻，她差点儿忘了。
　　“管理者大人，你知道林絮雪有心结吗？”
　　她的心结，是她的蓝色眼睛。
　　林絮雪的母亲叫林疏影。
　　林絮雪生来就是蓝色双眸，加之她生下后不久父亲因意外去世，被说是灾星。
　　林疏影依旧不愿意放弃自己的女儿，独自带着女儿离家。
　　慢慢照顾女儿长大，却因过度劳累得了不治之症。
　　林絮雪没能帮自己的母亲，她也因此才去学医的。
　　在这个地方，几乎见到的人都会夸赞她眼睛生得好看，她并不在意。
　　她始终认为是因为自己母亲才会死的。
　　因此经常逃避别人对她的好。
　　即便后来乔皖皖各种安慰，也无济于事。
　　洛奕程思考了下，主动去向神明大人请了一天假，随后去了转世接待处。
　　正巧，他妹妹洛璃正和闺蜜流舞在闲聊。
　　洛奕程拜托他们找一下林疏影的转世记录。
　　流舞找出一大堆封面标着“L”的本子，封面这个是姓氏拼音首字母，但无奈太多人，要找一个人简直是大海捞针。
　　洛璃边找边八卦，“哥哥，你心仪这个女人？”
　　“不是，”洛奕程失笑，“我遇到了她女儿。”
　　“天呐，你要求娶？”流舞简直震惊，洛奕程几乎对身边人都挺冷淡的，除了洛璃及洛璃的朋友，甚至是对经常和他待在一起的许御恋也很冷淡。
　　“算是，追妻。”
　　后来几乎找了一个下午吧，起码翻了几千万份资料，可算找到此人的转世记录了。
　　转世本上一个人的转世记录有两面，正面是她前世的记录，反面除了姓名性别样貌不变外，别的都是转世本自动生成的下一世资料。
　　洛奕程看了反面，这才知道林疏影转世到了一个地方开花店来着。
　　他和洛璃告别后，就再次通过大门去了凡界。
　　说起来，找资料这件事还是洛璃告诉林絮雪的，不然林絮雪都不知道洛奕程做了这么多。
　　紧赶慢赶，凡界此刻正好是跨年夜。
　　凡界下雪了，小雪飘落到林絮雪身上，林絮雪披着一件外套，靠在医馆外的栅栏上。
　　片刻后，到了时辰，转点了。
　　他听见林絮雪轻声说，“洛奕程，新年快乐。”
　　彼时，她并不知道洛奕程来了，以为今后再见不到那个管理者了。
　　“下雪了，你会想起我吗？”
　　洛奕程轻笑，用空间灵器转移空间，变出一支蓝色玫瑰花和一把伞，走到林絮雪身后。
　　“林絮雪，新年快乐，我很想你。”
　　林絮雪转身，就见洛奕程身穿白衣，戴着她送的白色发带，为她撑伞，一如初见。
　　他将蓝色玫瑰花递给她。
　　林絮雪依旧有些失神，这人不是回去了吗？
　　还是，她出现幻觉了？
　　“回礼。”
　　他指的是白色发带，林絮雪这才回过神来接过蓝色玫瑰花。
　　为什么是蓝色？
　　她觉得他好像知道了某些事，心中已经在想如何处置那个多嘴的乔皖皖了。
　　毕竟只有可能是乔皖皖说的。
　　“林絮雪，我有新年礼物给你，和我走吗？”
　　他伸出一只手。
　　或许是在蓝色玫瑰花的诱惑下，又或许是这个跨年夜见到白衣少年太过惊喜了，林絮雪竟也伸出手。
　　后来，她才知道，他给了她最好的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