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露》半两秦风

50、一线生机

　　老高立在飞船一旁，见那人竟站了起来，径直朝自己走来，虽然地宫昏暗，却从这身型之中，一下子便识得此人正是赢正。
　　“他什么时候来的？”老高叹自己竟未发觉。待人近了眼前，才看清楚脸。泪痕活着泥水在赢正的脸颊上结成了一层灰黄色的土渣子。一头长发也脏乱的打了结。身上的衣衫不知怎么被划开一道大口子。此时的秦王更像是一个邋遢肮脏的乞丐。
　　“肆拾他？”赢正一身乌七八糟唯有这眼睛不知是不是因为充满了泪水映着这地宫的火光格外发亮，他此时满怀希望与期盼的对老高说。
　　“已经入棺了”老高知道他想问什么，直接说道。
　　赢正向后踉跄了两步，一屁股摔倒在地宫的土路上。老高不去扶，看着他自己在那挣扎着爬起来晃了晃身子。
　　“哼，不不知是谁死过？可这人却更像个鬼。”老高心里想着。他怒气难平。对于肆拾的伤害一次又次，眼前这个人难辞其咎。
　　“老高，我。。。。我想看看他。”赢正一步一步沉重的走过来，用哀求的口吻说道。
　　“见？我看就没那个必要了吧？”
　　“老高，我求求你，让我看看他。“
　　“看他？你凭什么？凭你是秦国的国君，这未来天下之主？你想看便看？怎么我要是不答应，你连我一同杀了？“老高愤恨道。
　　“不，不，不，你误会了。。。。。。我。。。。。知道我罪孽深重，我，不配。。。。。，求求你，求求你，就让我看一眼。“
　　“哈哈哈“老高苦笑道：“看一眼？看一眼就能起死回生吗？”说话间带着一脸戏谑看着赢正。
　　令老高始料未及，一向桀骜的秦王居然一下子给自己跪了下来，他双腿跪地，一点一点向老高脚边爬去，由于之前腿与胯上有伤，导致这爬行的动作变得异常艰难，全靠前臂的力量拖着这腿在地上摩擦。赢正边哭边道：“是我。。。。都是我的错。。。你让我看看他，我看完他绝不独活。”
　　“绝不独活？”老高反问道，三分讥讽七分鄙夷。
　　“正是”赢正却答的坚定。
　　“好。。。。”赵高大吼一声。一把拽起地上的赢正，将他拉进了飞船。
　　一进飞船，赢正只觉得这四周的光炫目至极，眼睛本能的闭上，被赵高拉到了“休眠仓”，站定。他睁开眼睛，见眼前一个巨大的水晶棺材横在屋内，这棺材接了无数手臂粗的管子，与一边的一个高台相连接。
　　顾不上看其他，他扑在肆拾的“水晶棺“上，透过那”冰层“去看肆拾的脸，那脸如沉睡一般，与寻常无异，只是这肤色已经白的透出幽蓝之光。
　　刚才老夏说他仙逝了，他有些木然。见老高把肆拾抱走了，想追出去却跌坐在门口。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才策马去追，后面跟过来的都让他下了禁令：“谁也不许跟过来！否则。。。。“他没有说出否则怎么样，不用说，后面追上的马群都瞬间收紧了缰绳。只听见身后马群的嘶鸣，赢正一句绝尘，飞驰而去，消失在山林之中。
　　他知道，老高肯定是带肆拾去“飞船”了，他疯狂的用鞭子抽打着这马，想着再快一点，再快一点。却无奈一个山路转弯，马脚下一滑摔了出去，连带着马背上的他一下子滚出去好远，差点跌落山崖。爬起来的时候两手斑斑血痕，顾不上伤，他一路连走再怕，一瘸一拐的走到了陵中，起初有侍卫阻拦，却听声音再细看容颜，认出了秦王，吓的跪下。秦王顾不得理他们，摆摆手，径自向前去，有懂事的侍卫要来搀扶，却被他一下子甩开，自己拖着右侧胯骨和腿上的伤一直走到着飞船附近，见门紧闭，马车却在，他稍作安心。就找了个舒服一点的地方坐下来等。
　　此时，在这肆拾的“棺”前，他才真的意识到。老夏说的“仙逝”，人死了，这一次是真的，回不来了。
　　他看见一旁，肆拾的衣物上，一个熟悉的小坠子，那是一只可爱的燕子，与自己脖颈上的这只是一对，他忽然想起肆拾给他讲的那个燕丘的故事。
　　“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赢正忽然发出一声悲鸣，随即抽出了腰间短剑，瞬间利刃出鞘。老高瞳孔一震，电光火石之际一把抱住了他的胳膊。
　　“你要作甚？”老高紧紧拉着赢正的手不放。
　　赢正拼命的想挣开，却不知老高小小的身体能有如此大的力气。老高本以为赢正那句“绝不独活”就是个笑话，没想道这秦王真的是铁了心要与肆拾陪葬。还好自己眼疾手快。
　　老高与赢正胶着的跤着力，他本来以为自己轻轻松松就能从赢正手中把这短剑夺下，却不曾想这赢正竟是拼了全身的力气，一心赴死，力气大的惊人。眼见这短剑的剑刃将赢正的颈部已经割出血来，老高大喊一声：“肆拾”
　　赢正本能的循声去看，却让老高抓住这一刹的机会，将他打晕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兵器早已经让老高收了起来。
　　“你又为何拦我？”赢正问道。
　　“因为你活着比死了更有用。”老高说的极其直白。
　　“何意？”赢正不解。
　　“还记得你当年遇刺身死，肆拾是怎么救你的么？”
　　“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那活死人的“金丹”我确实还带了几颗。”
　　“你不是跟我说已经散落，如大海捞针几不可寻了么？”
　　“是。。。我说过，可不代表就一定找不回来了。”赵高接着说道：“不怕你知道，我这”休眠仓“可保肆拾尸身不坏，只要能寻来金丹，便能复活。”
　　“可当年你说寻不回，如今又怎能寻回来？“
　　“此一时彼一时，如今天下尽归你手，你九五至尊还不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你举一国之力，还能找不到。”
　　“嗯嗯”赢正连连点头，即使是死马当活马医，只要有一线生机，他便万死不辞。
　　“那走吧。。。“老高搀扶起他，赢正一瘸一拐，在赵高的搀扶下，出了飞船。
　　中车府令赵高驾车，赢正坐于车中。
　　“驾“拉高大喊一声，马车向外驶去，赢正把肆拾的项链挂在自己脖子上，两只玄燕相依相偎。他回头向车窗外望去，见远去的飞船，在心中默念道：”肆拾，等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