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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千城之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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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地,南有泰山,小天下。东有琅琊,水流芳。西清河而北渤海,
波涛万顷碧波荡漾。占有四塞之天堑,傲居六国而兴邦。
地二千里,甲数十万。粟如秋山。齐车之良,五家之兵,急如星火,战如闪电。所谓之“东秦”也。
齐国国都——临淄,乃是这东方豪强皆愿往之的神仙居所。
临淄城位于东海之滨,云蒸霞蔚,常有落霞与孤鹜齐飞之妙,秋水共长天一色之美。街市鳞次栉比,宫殿如临登天。城中七万户,举袂成幕,挥汗如雨。其民家敦而富,志高而扬。鼓乐齐鸣,声绕九天。非瑶台可比,泱泱气象如日星。
肆拾一行人自雍门入,只见沿途,车毂击,人肩摩,人声鼎沸,热闹非凡。如此繁华景象,在六国各都不曾见。如果时间再向后流传八百余年,就会出现一个“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的国际大都会。而其间的盛大空前、气象万千正是此时临淄城带给人们的震撼。
宽阔的街道由青灰色的石板铺成,历经岁月的磨洗变得如镜发亮,映着熠熠光辉,竟然好似纤尘不染,比起其他六国的道路,简直精致的令人发指。街道之宽阔、可由来去六辆马车并行,两旁商铺玲琅满目,所售之货如万花筒般令人应接不暇,其精巧、其精美都令游客流连忘返。
临淄城西低东高,马车一路向东,街市向上蜿蜒,不一会儿便可居高临下,随着夏无且一声声赞叹,引得车内人都不禁叹出头向外望去,只见来路均在脚下,两旁店铺悬挂各色彩绸锻随风飘舞,与楼阁中探出来的姹紫嫣红的各式花朵争奇斗艳,而万千商品均展示在道路两旁,林林总总,令人目不暇接。见那街道两旁看商品的路人无论男女老幼,皆悉心打扮,穿着华美,犹如仙人赴会。
要说有什么能比此情此景跟令人如痴如醉的,就是傍晚时间的临淄城。见天边丹霞飞瀑,映红了石板路,渐渐暗下来却听见有人击缶曰:“掌灯”,随即,街市两旁家家户户,一门接着一店,挂起彩色的纸灯来。这纸灯形态各异,色彩万千,由下至上次第亮开,一瞬间整个城池流光溢彩,在石板辂的反射下更是绚丽异常,令人恍惚中如登仙界。如梦如幻,不可言说。
肆拾深吸了一口气,赞叹这大千世界居然还有如此美景。在这里生活的人,跟他们同时代的人相比,仿佛在不同的时空。有能力创造了这样一个“童话世界”的家族是什么样的?他充满了好奇。他忽然有点理解了齐国国君为什叫“世安”?拥有这样的世界,父母对之子唯一所求,不过一世安稳罢了。看了看田世安,他也懂了,为什么他可以拥有如孩童一般天真灿烂的笑容、和一颗纯洁无暇的赤子之心了。
老高得意的看老夏和老阎的笑话,那两个人如蹿腾的猴子,一会儿这边窗子探出去半个身子去看看,一会儿又交替到另一边窗子探出去看看,老夏盘算着这回得多搞点奇珍异草回去,老阎则想着给娘置办些首饰,她老人家这辈子见都没见过这样好看的物件。
商队再向上行,路人渐少,再往后便出现了一座巨大的宫门,几人抬眼看,见匾上刻有三个大字:“金銮殿”,齐国皇宫没有宫门,可以直接行至正殿,也就是议事大厅。相传是当年邹忌讽齐王纳谏后齐桓公下令拆除宫墙,引士而入。王令曰:“群臣吏民能面刺寡人之过者,受上赏;上书谏寡人者,受中赏;能谤讥于市朝,闻寡人之耳者,受下赏。”
令初下,群臣进谏,门庭若市;数月之后,时时而间进;期年之后,虽欲言,无可进者。燕、赵、韩、魏闻之,皆朝于齐。此所谓战胜于朝廷。
齐国之所以有现在如此富强,桓公之治功不可没。
再看这金銮殿真是名副其实,整个宫殿飞檐、瓦砾、大柱、阶台均为鎏金,金碧辉煌。足下所踏,也皆为“金砖“。
”这也太豪了吧?!“老夏震惊到下巴都掉了,老阎跟一个初到新城的孩童一般,惊吓不已。这种路数,谁能想得出?他们都从惊叹到了惊愕。
肆拾也是始料未及,纵观宇宙,各个大千世界,豪强富庶之地也是见多了,这么造宫殿的,真算得是空前绝后,绝无仅有了。
赤裸裸的拜金,一向是田世安所不齿的。居然他是因为“钱多”而自卑,他此时有点不好意思的扶了扶额头,面有尴尬的说道:“到家了,咱,咱们进去吧。”
老高轻车熟路,搀着肆拾往里走,其实他刚来,他也跟老夏他们一样,震惊到合不上下巴,因为心虚,也不敢再奚落他俩。
田世安一行跟在后面。老夏、老阎,转头一看人都走远了,赶紧一路小跑跟过去。虽说没有城墙了,并不代表这齐王宫就可以随意出入了。门外禁军把手,见齐王归来,皆叩首。但齐王的朋友们也不能破了规矩——搜身。
老夏上下就搜出一面玄色铜镜,侍卫交还与他。
肆拾公子搜出个玉。。。玉笛?侍卫也不知道是啥,肯定不是兵器还给了他。
老阎搜出四把匕首、一个流星锤。腰间还围着一柄青蛇软剑。叮叮当当扔了一地。
“嚯。。。。。好家伙。。。。真没少带啊”老高输了个大拇指,老夏笑的不行。
田世安则替他求情,“让他都带上吧”
“那不行,宫中有令。。。。。。。。”
“这侍卫是不是傻?居然跟齐王讲宫令,这法不就是齐王定的么?真够轴的。这在秦国。。。。肯定砍了他脑袋”老夏、老阎心中暗想。老高则习以为常。
田世安很没面子,过来说道:“那。。。。先让他们保管一阵子,回头都还给你,嗯。。。。。我在另外给置办几件如何?”
老阎不说话,听田世安这么说,又是齐国国君,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了,就微微点了下头表示:可以。
一行人入得宫来,却被侍人引到中殿,直接觐见君王后。——齐国的王太后、齐国真正的统治者,齐王田世安的生母。
说到这齐国的君王后,天下流传一段佳话:
湣王时,杀谏官,戮贤臣,引燕举兵,破之。湣王被相国淖齿击杀于莒成。太子法章遁走,逃到太史家的菜园里,洋装灌溉。而君王后就是这太史之女。追兵来至,太史女帮助法章藏匿在地窖里,瞒过父亲,入夜家人均安睡了的时候,就悄悄将食物、水和干净的衣物拿给法章,见法章洗清面容,竟是一个相貌非凡的佳公子,少年礼貌有加,温润如玉,尤其一双眼眸,含波潋滟,让这豆蔻年华的少女小鹿乱撞。而这少女,如花美颜,善良果敢同样也令太子心生倾慕。从此两情相悦,爱意滋长。
待田单以即墨之城、破亡余卒,破燕兵,以复齐,遂迎太子于莒,立以为王。襄王即位,立即将少女迎回,立为王后,恩爱有佳。从此万千宠爱于一人,齐王宫不见其他妃子。此间爱情传为六国佳话。
而这对神仙眷侣的孩子就是此代齐王——田世安。
襄王薨后,太子年幼,王后以君王后之称代理朝政。太史公曰:“君王后贤,事秦谨,与诸侯信”。自此,在位四十余年间,齐国未经战乱,民以丰衣足食。
肆拾在心中想象着这样一代奇女子应该是何样貌?待至殿前,见一年约四十余岁的妇人,立于殿中,不同于赵姬的仙姿绰约,君王后气质稳重,稍显发福,眉眼间沉着冷静,面带威严。圆脸,气色甚好,笑起来竟然慈爱可掬。身着金羽玉衣,倒与这奢华的宫殿相得益彰。头上却未佩华冠,只是简单的盘了个发髻,缀以一颗亮如星辰的珍珠。整个看下来,不觉得俗气,倒别有一种庄严华贵之美,可见其审美、品味不俗。
见到许久不见的儿子,做母亲的自然是笑逐言开,见有嘉宾来至,却越过世安,先对远道来客迎接以理。
老高之前特意书信来打了招呼,迎接还需以私密为好,不可为外人道也。因次免朝服,未设九宾,特意选在晚上中殿寝宫相见。
肆拾觐见君王后,除去头上纱笠。君王后见之,愣了三秒。自居所见冠绝天下,什么美人没有见过,却还是震慑于肆拾这人间未有,遗世独立的容颜。
不禁感叹道:“自古三代天子,绵千年、揽九州,圣王之天下,却也免不了一见佳人倾国倾城,如今看来,不虚矣。好在公子为男子,不然这天下还不群雄并且,只为得一人耳?”
肆拾听了也不觉无理,只是微笑道:“君王后,谬赞了。”
老高听了一脸不高兴:“阿姊,你这是说的什么啊?“
“阿姊“这两个字一出,众人都一惊,以为自己听错了。却听这君王后对老高说道:“王弟毋需恼,我开个玩笑罢了。”
“这是什么情况?跟齐王拜把子称兄道弟就算了,跟他娘还姊弟相称?这不是乱了辈分了?”老夏咽了口吐沫,想道:“这老高神人也,在齐国这是横着走啊。佩服,佩服。”
一向惜字如金的老阎嘴里蚊子声吐出两个字:“娘啊”。人生二十余载,见过最离奇之事莫过如此了。
肆拾转头看向老高,一脸不可思议。
”哈哈哈哈“老高一脸尬笑。“我初到齐国,与阿姊相谈甚欢,阿姊觉得我俩投缘要拜为异性姊第,我与她说了,已经跟她儿子结拜兄弟在先了,可阿姊说,我非这世间人,何必遵这世间法,谁说与她儿子结拜了,就不可与她结拜?一码归一码,我想对啊,我一未来人,怎不如这女君思想超前?岂不惭愧,所以就。。。。就这样啦。“
老高一席话,说的似乎在礼,又总觉得哪里不对。肆拾不再纠结。田世安在一旁,微笑看着众人,对老高与他娘结拜之事毫不在意,与他娘想法一致。
老夏、老阎,一脸懵比。别的不说,对老高佩服的是五体投地,都感叹,在秦国怎么没看出来,老高本事这样大?
寒暄过后,这君王后才转向自己的儿子,双臂一伸,将世安揽在怀中紧紧拥抱。母子情深,令在场动容。
肆拾此时却想起了赢正,想起了赵姬。想起那一个无名的夜晚,赢正像个小娃娃一样蜷缩在自己怀里,诉说着儿时的事。每一滴泪,都像一根针,刺在他心里。
看出了肆拾的疲惫,老高真是如回到自己家一样随便,他冲那母子说道:“好了好了,阿姊、阿弟,这夜深了,人也乏了,咱们先歇息。这叙旧嘛,来日方长。。。。。”
田世安转头见肆拾脸色不好,猜到可能是体力不支了,便跟君王后告安,带着一行人下去安顿了。
长夜漫漫,夜凉如水。行路人终落脚,几人各自房中安睡。肆拾的房间在齐王“流波殿”中最高处,名曰“观海阁”。向窗外望去:星垂平野阔,月涌大江流,景色颇为壮观。
渤海湾波涛澎湃,海浪声激荡内心。
两百年后,曹孟德唱:
“东临碣石,以观沧海。水何澹澹,山岛竦峙。树木丛生,百草丰茂。秋风萧瑟,洪波涌起。日月之行,若出其中;星汉灿烂,若出其里。幸甚至哉,歌以咏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