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露》半两秦风

14、伐赵

　　肆拾几次想去找赢正说清楚，却都吃了闭门羹。秦王近日身体不适，所有事物一律交由相邦吕不韦裁处。秦王下令，一律谢客，不见任何人。肆拾问宫人有没有报自己姓名，宫人答复：“大王特别交代，尤其肆拾公子，不见。”
　　“不见”两个字尤其扎心。肆拾远远的望着正殿里的烛光，与影子，赢正仍旧令宫人按以往上宾之道对待肆拾，不可有分毫怠慢，他心痛，但他依旧视他为神明，自己生命中的至尊。他有时远远看见殿外肆拾的身影，每一次拒绝都在他心里无异于割上一刀。
　　由于师出无名，伐赵仓促，朝中、军中并无赞同。仲父也说，此时发兵伐赵，天时地利人和、未占其一，乃兵法之下下策。可儿大不由娘啊，二十一岁的秦王即将亲政，意气风发，有一统天下之雄心，自然也是好的，当前赵国随不宜攻取，但如今也是今非昔比，绝非当年的强盛，即便攻取不下，也不会太过耗费元气，姑且由着这孩子，让他历练历练也好，吕不韦出此打算，也就不再反对，而既然相邦已发表决定，那朝中自然也就无反对之声了。
　　大军开拔在即，有王弟成蛟毛遂自荐，愿为秦王马前卒，以立军功报国。秦王准。
　　秦王召令，大将军蒙武同张唐督兵五万伐赵，随即令将军樊於期、一同率兵五万，为后继。
　　秦军出函谷关直取上党进而攻取庆都，驻扎于屯留。而赵国则派老将庞煖为主帅迎击秦军，副将为廉颇爱徒扈辄，此人骁勇善战，锐不可当，赵国以十万之兵据秦于尧山，蒙武随即派张唐至屯留，令另五万兵马驰援于尧。此时，秦王以西出函谷，御驾亲征，至屯留与长安君成蛟汇合。
　　出发前夜，肆拾亲自跪于殿前，请秦王收回成名，万不可御驾亲征，可赢正却依旧闭门不出，不准见驾。
　　待翌日清晨，大军开拔，肆拾依旧跪于章台之下，请秦王收回成命。赢正仍旧不理，只叫宫人带肆拾回寝殿休息。传口谕于高：“你这个侍从如何当的？主子的命不要了么？待我回来，公子有何差池，与你兴师问罪。”
　　说罢，扬鞭要快马而出，此时听后面有奏报，寝殿寺人跑得气喘吁吁，从怀中锦盒中掏出一物，秦王定睛一看，是肆拾随身佩戴于上臂的臂钏，此神物之神力，当初他是见过的。盒中还有一帛书，为肆拾公子书信。
　　但秦王看也未看便说道：“你与公子道：是信不过我么？此物无需戴，不劳挂心，说完信也未看，扬长而去，马出二十步，却又见秦王策马回来了，直取了盒中锦帛收于胸前，纵马而去，一骑绝尘。
　　大军驻屯留，王帐。夜色渐深，抽开军务，赢正这才有时间，拿出肆拾给他写的帛书，就这烛光，细细看来：
　　“此臂钏佩于君，按下机关，可使刀兵不伤。昔你赠我飞燕，今此臂钏相还。此情如雁丘，星辰可鉴。 盼归。”
　　赢正看了又看，把帛书贴于胸口小心放好，又把燕子项坠掏出来，看了看坠子上所刻的一个“拾”字，心中暖意升腾，瞬间驱散了这几日的阴霾，感觉神清气爽，转瞬又开始思念起肆拾来。只恨自己当时过于执拗，弗了他的好意。
　　真情、假意难道自己感觉不到么？怎会一时冲动，冥顽不灵，伤了肆拾的心，他懊恼不已，叫人准备文房，也想传一封锦书寄给肆拾。
　　墨刚研好，赢正刚题了四个字：“吾君肆拾”正要往下写，听见帐外长安君求见。便将笔搁下，传召成蛟进帐。
　　长安君成蛟，说是将军，其实不过是一个十七岁的娃子，比赢正整整小四岁，从小养在华阳夫人膝下，儒生为傅，同是王子可说话办事总是唯唯诺诺。
　　此次主动请缨，令赢正刮目相看，不想此时驻屯留，却还是一副低眉顺眼，俯首帖耳的样子。
　　“成蛟，这么晚了，还未休息，有何事啊？”秦王像一个大哥哥一样，把成蛟拉过来，询问道。
　　成蛟却低头不语，似乎有泪滴在秦王手上，他关心的俯身去看，却猝不及防。成蛟用另一只手，从袖中抽出一把匕首，寒光一闪，直插秦王心脏。
　　顿时，鲜红的血喷涌而出。秦王一个趔趄，栽倒在地，帐外侍卫听见有异样，赶忙冲了进来，见秦王遇刺，胸前血流不止，大惊失色，喊道：“有刺客！”瞬间，蒙武、张唐等几位将军也赶来账中，随军军医，为秦王包扎伤口，无奈匕首三棱且深，刺入心脏正中，以为回天之力。
　　秦王看着成蛟，只问一句：“为何啊？”便昏了过去。
　　成蛟双手浸染鲜血，惊骇异常，大哭道：“王兄，对不起，王兄，我也不想如此，都是樊将军刚才与我说，你乃相邦吕不韦之子，而我独乃先王血脉，你大业将定，欲除后患，今晚定要杀我，叫我先下手为强。我。。。。我不想的。。。。。。”。众将听后，大呼取樊於期首级，兵至帐下，樊却早已逃之夭夭。
　　大将军蒙武，代行军令道：
　　“今王遇刺，而赵大兵压境，不可发，只能今夜秘回咸阳，右将军王谫领命，速带兵马两万护送王上回京。其余人等，留守屯留，罪人成蛟暂押，等候丞相发落。今夜消息，不可外传，违令者斩。”
　　言罢，秦王被抬至车上，军医行救治，侍人一旁从助。
　　从屯留回咸阳，车马不辍需要十个时辰。然而，赢正却无法等这许久的时间了，凌晨的时候，他醒了，只强撑着说了一句：“肆拾，等我。”就昏过去了，医馆再探鼻息，秦王已崩。
　　当夜，肆拾立于章台之上，只觉得心乱如麻，难以入睡，忽然观夜空有一星辰旋即一闪，滑落天际。他心里一紧，握住胸前的燕子，念道：“天地在上保佑赢正平安，我愿以命代之。”
　　秋风萧瑟，肆拾有些瑟瑟发抖，老高，赶紧从殿内出来，把貂裘披在肆拾身上，安慰他道：“别瞎想了，没事的，他一个秦王，周围有这么多人保护，一定会平安归来的。”
　　“嗯”肆拾点点头，咳嗽了两声。
　　“这秋夜是更深露重，容易感染风寒，你偏不听，还不快点回去。”
　　“好“说着肆拾跟随着老高往殿里走。
　　忽然听见一声熟悉的呼唤：“肆拾”，他猛的回头，却什么都没有。也许是幻听了吧，他想。

　　“夜未央，曲终散，叹得人间欢娱少，终归多遗憾。昙花落，雁南飞，一剪愁容影相随，道是殊途，怎与君同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