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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神女无心 ...

  •   銮驾回朝,浩浩荡荡。从骊山一路迎着“九天玄女”回咸阳。年轻的秦王一改骑马的习惯,坐于车上,亲自侍候“神女”天尊。
      天光已亮,云蒸霞蔚。一路水草丰沛,沁人心脾。望着正在看窗外风景的“神女”,赢正此时心曲已乱,“不敢对神女不敬,不可生非分之想,”他心中反复默念。和煦的风撩过原野,丹霞的光映着肆拾的冰肌玉骨,晶莹中透着粉红。那一潜梨涡,双瞳剪水,直看得人面红耳赤,不敢直视。
      可肆拾却不以为然,初到此处,一切都如此欣然。他开心的有点忘乎所以,这也是美的,那也是美的,连空气都醉人,兴奋之余,他不忘向赢正学习语言和文字,对于他来说,远古文明虽然已经消逝,但文明的逻辑与习惯还在延续,就像人类的DNA一样,虽然进化已久,但其根本不灭。所以这里的语言学起来并不困难,对于他来说,三千大千世界的文明都可以学习,何况是人类的起源,毕竟是同宗同族,所跨越的不过是时间和星海而已。
      很快,他就能跟赢正正常交流了。
      首先他要澄清:他不是神仙。他也是人,只不过是未来人,而这个未来有点遥远,要跨越无数个沧海桑田。另外,他来自另一个星系。为什么这样,说来话长,他想以赢正可以理解的内容去阐述其中的过程,但是碍于这整个故事过于庞大繁冗,而他的语言也还未到达融会贯通,因此只能说:“说来话长、来日方长、待以后再慢慢道来,之类的”
      总之一言以蔽之,他需要强调的是:他不是九天玄女!而且他也不认识九天玄女!
      第二,他是男的,男的,男的!虽然在他的世界,性别的概念已经淡化。物种的繁杂也足以超越性别的差异。但之所以澄清这一点,完全是出于对此时此地,他所在的这个世界的文明的尊重。
      赢正听的一头雾水,两眼发懵。他只是看着肆拾那张遗世独立的脸就如痴如醉了。大脑已经不允许他再做更多的思考。他只是频频点头,却不知为何,如痴人做梦一般。
      回到咸阳,“天降九天玄女”的消息不胫而走,一路上百姓摩肩接踵,人头攒动,可能家家户户但凡是能走的都出来了,争先恐后,想一睹“神女”丰采。街道两旁人声鼎沸,好在有卫戍把守,才不至于惊扰圣驾。
      为了不打扰肆拾日常起居,防止狂热分子的侵扰,赢正特意颁布王召,将“天降玄女”一事辟了谣:令奉常领太史太仆上书做报,于庙堂之上详述此次彗星事件乃一陨铁所致,“九天玄女”下凡之事,盖为民间谣传而已;令博士开讲谈,在江湖之间教化众民,叙述诸如此类怪力乱神之说乃山东六国欲亡大秦所散播的谣言罢了。而民当以农为本,不可妄议鬼神而动摇国之根本;另兹事体大,陨铁所落之处方圆二十里,无王命不可入,违者旦舂。
      而当日出现在骊山的官员、侍人、军士,和所牵涉之人皆封口,不准妄议,违者腰斩,移九族。叹秦律之严酷,竟无一人敢犯险。
      事情就这样平息下去,可毕竟是宫中多了一个人,还是会引来不小的关注,尤其是肆拾这般模样,赢正只得对外宣称,结交了一个异国公子,留在咸阳为客。好在肆拾深居简出,常常以纱覆面、或乔装易容,不以真身示人,因此才渐渐淡出众人视野。
      他好像只有与赢正独处时,才会不加任何掩饰。都说日久见人心,可肆拾对赢正的信任感却似与生俱来的。只要赢正在他身边,自然而然就会有一种安全感。
      琴瑟在御莫不静好。日子一天天过着,渐渐熟悉的两个人,都按生活的轨迹适应了彼此的节奏。赢正白天去忙政事,肆拾就研究他的文化典籍,晚上两个人就秉烛夜谈,话题多到像永远都说不完。有时,一抽出空来,赢正就带他去上林苑,这也是肆拾最开心的,对于发现和收集那些他从未见过的物种,总是乐此不疲,流连忘返。
      夜里,星星点点。仲夏时,总是天高云阔。有风,寝殿的灯火熄了,却听见窃窃私语不断。榻已经搬到了门口,殿门大开。两个年轻人并排躺着,肩抵着肩,肘挨着肘,夜风徐徐,自清凉无汗。宫人都已入梦,只剩下这两个人依旧精神不减。
      肆拾举起左臂,指着夜空中的星,细细讲着它们的坐标以及关于那些星星的古老神话。赢正则听的津津有味。仲夏之夜,天河之滨,正好有牵牛织女遥遥相望。肆拾指着银河两岸明亮的星宿,对赢正说:“东边,牛宿六颗,为“牵牛”,北部,三星为“织女”。
      赢正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抬起右臂,也跟着一起指向夜空:“东边,六颗?”手指游移于星空,肆拾就直接握在他的手臂,帮他指明方向,“看见了么?这六颗,从这里开始,一、二。。。六”。
      “嗯”赢正有点不好意思,却没有把手缩回来,任肆拾握着。他转头悄悄看了肆拾一眼,耳根子却发红了。
      “诗经,小雅,读了么?”肆拾收回手,将两手枕在脑后,问到。
      好像是老师在问一个成绩不好的学生,赢正不好意思的回答:“没,没有”也学着肆拾,把手枕在脑后。
      “五百年前,《小雅·大东》就描述过,牵牛、织女二星宿。“维天有汉,监亦有光。跂彼织女,终日七襄。虽则七襄,不成报章。睆彼牵牛,不以服箱。”
      “嗯嗯”赢正跟着说:“跂彼织女,睆彼牵牛”
      “听过牛郎织女的传说么?”
      “嗯。。。。。。。”赢正珉了抿嘴。
      “没有么?没关系,我以前在一本书上看过,这是一个相当古老的神话传说。”
      “传?说?”赢正看了看天际,那几颗在他看来并不显眼的星星,想不到这其中还有什么故事,以往,有太常根据星宿的位置报告一年的吉凶,但他从来没有留意过。不知为何在肆拾的嘴里,却如此玄妙,他饶有兴趣,听肆拾讲着。
      “从前,在神之国度,有一个叫织女的女孩,她是天界主宰的最小的女儿。。。。。。。。。“肆拾认真的讲着,绘声绘色的样子,让赢正仿如置身于故事当中,他从来没有听过这样的故事,也不懂何谓”浪漫“,在他的世界里,只有君王之道的教导,他所听到的每一个故事都是关于教育他如何做好一名国君。
      这是一个悲伤的传说,在肆拾的语气中,赢正似乎也感受到什么,他再次望向这几颗星星的时候,它们都变得不同了。
      “不过,这并不是故事的结局,因为每年特定的时候,在银河中架起的时空之桥,会让他门再次相会。”肆拾的故事讲到最后的时候,他说。
      赢正嘴角上扬,似乎是在表示对故事的结局是满意的。
      肆拾说,在宇宙中,星星的轨迹有很多的传说,虽然在未来,天体物理科学在人类面前已经变得毫无神秘可言,可是那些来自于无法追述时代的神话故事却可以一直绵延不衰,这是因为其中包含了一种人类世代追求的精神体验。
      每次与肆拾交流(更多的是聆听)的时候,他都会有新的、从未有过的感觉,就好像这天上的点点繁星,从前稀疏平常,如今却照亮整个夜空。
      二十年了,那些曾经灰色的世界,也一笔一笔,由肆拾添上绚烂的色彩。
      整个咸阳宫的人都发现,秦王会笑了。。。

      夜里,赢正破天荒的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里,宋玉笔下的楚襄王遇见了巫山神女,因其色而钦慕之;而神女却欢情未接,将辞而去。正当惆怅涕零之际,他见那湖中倒影,竟然是自己,再一抬头,这巫山神女也变了模样,变成了肆拾!望着肆拾仓皇远去的背影,他竟然悲伤而泣。醒来的时候,看见肆拾正贴在他脸庞,轻轻的唤他。
      回想起刚才的梦,他有点羞愧,又徒增些怅然,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你,可以喜欢我么?”
      “当然,我可以喜欢天地万物,为什么不能喜欢你呢?”肆拾的笑容依旧不改。可对于赢正来说,他明白,他说的喜欢跟“他”说的喜欢不一样。

      天地开辟,万物浑浑。有情乃生,不知所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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