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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chapter 2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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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达了医院,江来收起了回忆。
医院里消毒水刺鼻的味道依旧令他厌烦,周意白这时候凑了上来。
“我刚看你在公交车上发呆,你在想什么啊?”
“思考过年去哪里玩?”
周意白把江来拉到一边说,“那我可以和你一起吗?”
“你妈呢?”
“她去英国了。”
“那你想去哪里玩?”
“我都可以,你要出发的时候叫上我。”
“行。”
对话快速结束。
江来将注意力放在了医院内。
白净的医院,绿意盎然的树植,来来往往的医护人员。
江来又见到了吴蓓婷的妈妈。
杨阿姨变得更加憔悴了,看起来不到四十的她,头发竟然隐隐约约变得花白,以前高挑的气质变成了一身颓废感。
眼角的周围加深,眼下的黑眼圈变重。
怎么看,都像是加速衰老了十年。
班长将果篮交到杨阿姨手里,“婷婷最近情况怎么样?”
听着,杨阿姨眼眶瞬间通红,泪花挂在眼尾,她语调也沉重起来,裹着浓浓哭音:“医生说情况很不乐观……”
江来听着她的话,顺着众人的视线一道往无菌病房内看去。
硕大的玻璃窗里,躺在床上的吴蓓婷昏睡着。
房内的窗帘只开了一小道缝隙,微弱的阳光盖在她的被褥上。
此时的她变得消瘦,头发也都脱落完。
周意白见过她健康时的样子,和现在判若两人。
恶疾洗劫着一个健康的躯体,将一个活生生的人耗成一具思想不变,肉/体枯败的器具。不仅摧残人的身躯,还磨灭人的意志。
大家都默不作声,静静地看着四处。
杨阿姨压抑着的哭意瞬时如暴雨般发泄,她独自面对着洁白的墙,头抵在上面。哭得肩膀一抽一抽的。
江来不说话,独自走到窗边去。
寒风从细缝挤进来,驱散了周遭的消毒水味。
“妈!”
一道熟悉的声音从楼道那传来。
迅速地钻进江来的耳中。
他转过身,看见了唐禾宇。
唐禾宇穿着校服,像是刚考完试就急匆匆地赶来。
同时,他也看见了江来。
快步走来的动作减慢,多了几分迟疑。
江来目光淡淡的,有些不染尘世的味道。他对唐禾宇的出现并不意外,他就是专门在这里等的他。
杨阿姨也听见声音,抬起头去。
唐禾宇面不改色地走过去,习惯性地从包里摸出纸巾递给她。
等杨阿姨擦干净眼泪,她向众人介绍道:“他是我儿子,在外国语读高三。”
“大家好。”唐禾宇打招呼。
“你好。”
简单地打了招呼,大家看时间也不早了,纷纷道别。
江来路过唐禾宇时,特意往他那里看了一眼。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短暂的交汇,江来轻飘飘地收回视线,可那道灼热的目光一直跟随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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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来回到家后,开始收拾行李。
衣橱里只有两套羽绒服,其余的全是不御寒的卫衣和外套。
大冷天的,他也不愿意到外面去买衣服,直接在网上买了几件衣服,到时候直接送货上门。
周意白乐意跟着江来一起过年旅行,他在回家的路上,便开始搜索旅游圣地。
由于过年,这些那些名胜古迹和热门网红景点的票特别难抢,简直是一票难求。
车票也都早早地预售完。
他还在思索,周琴给他打来电话。
“你过年准备哪去?”
周意白老老实实地说:“在西成周边玩一下。”
“你好好准备一下,我和你爸正月初八时来接你去英国。”
周意白警觉道:“去英国干嘛?”
“你不需要知道那么多。你爸的气还没有消。那次的视频影响不好,范围还大,你注意到点。还有少和身边的狐朋狗友混在一起,赶紧给我断了。
每天需要给我汇报你一天做了什么,多练习口语。”
周琴说完后,便把电话挂断。
周意白坐在车上,车里开着暖气,却还是觉得冷。
难怪周琴最近态度转变那么多,原来他们还有法子。
原来他所做的一切,只是无用功。
他正忧郁着,江来打来视频电话。
周意白迅速接听。
屏幕上出现了江来那张帅气的脸,他坐在沙发上,对着屏幕说:“同桌,你身高体重是多少?还有鞋码。”
周意白满脑子的忧郁被他的提问赶走,疑惑替代了伤感,“你要做什么?”
“新年礼物。”
“啊?”
“送给同桌的新年礼物。”
周意白把手机举到面前,对着江来说:“太贵重了,不用了。”
“那我们就不是朋友了。”
“别啊。”周意白犹豫一顿,“那好吧。我也给你准备礼物。”
“嗯。挂了。”
江来摁断电话后,开始到电脑上浏览。
而载着周意白的车辆驶进了一段信号弱的地方,网卡了,刚好是江来挂断的那一瞬间。
画面卡在了江来俯身拿手机凑近的那一段。
手机里,他穿着淡橘色卫衣,将他冷白的肤色称得偏暖,整个人寒冰一般的气质也被弱化,柔和起来。
头发略长,只不过这次没挡住那双深渊的眼睛,仔细看,江来嘴角处还若有若无地上扬,似乎是在微笑。
难得见这种场面。
周意白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抽了,选择截图把这张视频截取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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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来决定好了旅行地点已经是四天后,购买的礼物也送到了家。他全部打包好装进行李箱。
坐在行李箱上开始购票。
周意白此时在他外婆那里。
二层小洋楼的墙壁上,被外婆种上了蔷薇,到时候可以顺着墙壁往上攀爬。
在屋内,围着炉火。
外婆在一旁抽着旱烟,烟杆还时不时地在凳子边上抖一下,抖出堵塞的烟灰。
“你妈呢?”
“她去英国了。”
外婆嗤笑,“她一个人去的,把你丢在这?这是一个母亲的样子吗?”
“是我不想去。”
“那个视频不给我解释一下?”
周意白抬头看她,“什么视频?”
“周铮打你的视频?”
“外婆怎么看到的?”
外婆猛吸一口烟,吐出烟雾,空气中充斥着旱烟独有的味道,“我为什么不能看见?他们两个都是以自己为中心。最自私了。”
“那是我的错。”
“不管你错没错,大庭广众之下打孩子就是不对的。三十多岁的人了,做事情只会鲁莽。全身都是大男子主义。”
“饭好了。”周意白提醒。
“给阿黄盛点饭去。”外婆吩咐道。
外婆其实一直都是位面冷心热的人。
但是她一直很反感周铮,或者说是讨厌,周琴当年不顾阻难,执意要嫁给他。
为了爱情,而公然与亲人为敌。
这么些年,周琴不是没有找外婆来缓和关系,但每次外婆都是厉声呵斥。
无法跨越心中的那道坎。
周意白把饭从饭笼里端出来,盛好后端上桌。他们家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
“外婆,下午我有个同学要来。”
“男的女的?”
“男的。”
“他不回家过年?”
“我和他约定好,一起旅游过年。”
外婆盯了周意白一眼,“没告诉你妈吧?”
“没。”
“什么时候出发?”
“明天上午。今下午他先过来,明天一块出发。”
“人家同学来,你要好好地款待。”
“我知道。”
“今天晚上社区组织看坝坝电影,你可以带你同学体验一下乡土风/情。”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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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来是下午四点过到的。
周意白在社区口接的他,顺手接过他的行李,并开始向他介绍社区。
外婆家处城边缘,空气清晰,田埂分明,空气中都混杂着草和泥土的芳香。
临近年关,社区里的小孩也多了起来,三两个结成团,在窄窄的路道上窜来窜去。
“我外婆说晚上有电影看。你去吗?”
“什么电影?这有电影院?”江来还在四周望了望,并没有见到和他记忆中相符的建筑。
“不是,这是以前的老方法,就是在白墙上拉一面投影布,找一些电影投上去。”
“听起来还不错。”
“这主要是凑人气。”
“行。”
外婆后天要去她妹妹家,一起过年。
所以周意白领着江来回家时,她已经在收拾衣服了。
“外婆,人到了。“
外婆把衣服叠好,从房间里出来。看见的是个和她孙子差不多大的孩子,“来,快坐。快去给你同学把水倒好。”
“知道了。”周意白把水壶拎来,倒了慢慢一杯的开水。
“小伙子叫什么名啊?”外婆也坐下,问道。
“江河的江,来去的来。”
“行,小江啊。”
“你们这次要去哪里玩?”
“往山里走。”
外婆喝了一口茶,点点头,“不错,山里多好,空气清新。”
“玩几天呢?”
“四五天。”
“你觉得我们家小周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外婆,我可是好的很。”周意白反驳。
江来也符合他的话笑了一下,“我同桌他确实挺好的。”
“家里的空房里都堆满了杂物,你今晚就先和周意白凑一晚上。待会我们吃过晚饭,就一起去看电影哈。”
“我没问题。”
“外婆,你也没说要我和他一起睡啊?”
外婆举起她的烟杆,“谁让你来的时候不给我说还有你同学,就没准备。”
周意白发出一阵叹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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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晚饭,周意白带着江来出门。
晚间的社区,时不时传来鞭炮的响声,儿童的笑声。
“你小时候就住这吗?”
“不是,就住现在那。只不过逢年过节我就会被送回来。”
江来没去问,关于他母亲的事。
他们来得早,社区的院坝里还没多少人,把手上提着的凳子放下,算是占位置。
“看什么电影?”
周意白说:“要不是战争片,要不是爱国片,要不是古代片。”
“你爱看什么?”
“科幻片和悬疑推理。”
“你呢?”
“和你一样。”
周意白略带激动:“那我们可以约着看电影了。”
江来瞥他一眼,见到他满眼兴奋,泼了一盆冷水,“你妈妈会放你出去?”
周意白兴奋的小火苗,瞬间被浇灭。
他不免又想到了正月初八后,他要去英国。
去英国后能做什么?被安排了什么?
周意白其实想象不了。
这什么多年,他无法窥透他父母的想法和目的。
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一定要去英国,一定逼迫自己认真学习。
大人们总有自己的想法。
可马上要成为成年人的周意白也还是不明白。
“走了。”
“啊?”
周意白抬头看站起身的江来,不明所以。
江来垂眸,“你呆滞了两个小时,我的话对你杀伤力那么大?”
“两个小时!电影完了吗?”
“刚完。”
周围的人确实都起身,搬着凳子,陆陆续续地离开。
“你外婆还在等你。”
周意白闷闷地回答:“那走吧。”
他搬起凳子,心里还一直萦绕着那件事。
“看路。”
“我知道。”周意白打着手机光,为他外婆照着脚下的路,“外婆你小心点。”
坑坑洼洼的,还有不少碎石。
到家后,已经十点了。
按照外婆的作息,她要去睡觉了。
“周周啊,我把另一套被子给你们放床上了,你等会给小江用,晚上冷。”
“好。”
周意白说:“我外婆在一楼住,我们两个在二楼。楼上也有卫生间,可以不用跑下楼。”
“行。”
“走吧。我看你买的车票是明天上午九点的,那我们要起早点,这里距离高铁站很远。还不好打车。”
周意白把房门推开。
江来才见到周意白住的地方是什么样的。
整间屋分为两大部分,一柜子的书籍,床靠在墙边,蓝色的床单和淡黄色的窗帘。
床看上去是单人床,有点窄。
“你睡里面?还是我?”
“我吧,这几天睡习惯了。”
“行。”江来把行李箱打开,拿出睡衣和换洗衣物,然后把行李箱推到墙角处。
周意白把头凑过来,“我的新年礼物呢?”
“到那一天再给你。”
“还要神秘感啊?”
“那叫仪式感。”江来纠正。
“好吧。睡觉前可以洗个热水澡,身体会热乎很多。”
“我知道。”
“那就睡觉吧。我去楼下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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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江来洗完澡,周意白已经洗好睡觉了。他躺在床内侧,紧紧地靠着墙壁。
给江来留了大部分的床。
“你不挤吗?”
“没事,就算现在这么宽。我晚上睡觉不老实,会挤过来的。”
“……”江来把毛巾搭在行李箱上,“我关灯了。”
“行。”周意白说着,还往墙那边移,恨不得转进墙里,把整张床都让给江来睡。
江来睡眠浅,无论在哪里都是。
周意白就不一样,只要是他能放下心来的地方,只要关灯后不看手机,几分钟就能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