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7、chapter 27 ...
-
赵晋发以前说江来是个没集体荣誉感的人,没把自己真真切切地融入。
可至始至终,班上的人都没有完全接受江来。
因为心中的偏见。
人都是逐利的群体,江来并不会给他们带来利益好处。
所以,不接受本就情有可原。
而江来自己也不屑于去搞好每一段人际关系,能走下去就走,走不下去就算了。
他对此一直看得豁达。
在班里待了一上午。
江来就明白了,昨晚上周意白说的那些话。
他原本以为周意白是关心自己,没想到这里面还包含着别的。
现如今班里的氛围很冷,只有徐杰和几个以前和周意白走得近的人,会过来同他们说上几句话。
大家都忽视了周意白。
看来学霸的称号并不好使。
一直到了中午。
江来猜测按照周意白的想法,他会来邀请自己吃饭,借着些冠冕堂皇的话。
不想听。
于是乎,他先发制人,“前同桌一起吃饭?”
周意白原本还想扭扭捏捏,让自己显得不太在意,就听见江来的下一句话:“不吃,我就走了。”
“吃什么?”周意白急忙道,生怕他真走了。
“你想吃什么?”江来反问,无视监控,光明正大地拿出手机发消息。
“可以出校门吗?”
“前同桌想逃课?”江来瞥他一眼,眼底露出少见的惊讶。
“不行吗?”
周意白觉得没什么不行。
这些规矩旁人都可以打破,那他为何又要一直死板地遵守。
江来回复完消息,把手机揣回兜,语气清淡:“你不怕你妈就行。”
“那走吧。”周意白迅速把桌面上的东西收拾好,然后跟着江来,一起去到上次逃课的地方。
高高的围墙,墙皮脱落斑驳,覆上干黄的苔藓,周围并没有可攀扶的东西。
教育部那边似乎也注意到了这里,又在围墙原有的基础上加了几十厘米带铁刺的栏杆。
江来无奈地转身。
这么高,只有长翅膀后才能飞出去。
“老老实实地吃食堂吧。”他叹气。
“好。”周意白吭声答应。
六中的食堂虽不必外面的好吃,但胜在菜品多样。
但他们来得很迟,大部分菜都没有了。
江来简单地点了几道菜,环顾四周,发现并没有空位置。
于是将问题抛给了身旁的周意白,“坐哪?”
“不知道。”
四周的座位密密麻麻地全坐满了人。
周意白向西走,“我们分开寻找吧。”
“行。”江来端着餐盘,向东走。
还没迈出几步,就听见周意白叫住他。
他回眸,看见了站在周意白身后的人——肖文佳。
周意白还没来得及说,肖文佳率先开口:“我那里还有空位,一起坐吧。”
面对盛情邀请,周意白也说不出拒绝的话,于是绕到江来的身后,用另一只手轻轻地推了推江来的腰。
腰间的碰触,带着一瞬酥麻的感觉从尾椎骨蔓延向上,直冲天灵盖。他冷不丁细微一颤,连餐盘都跟着抖了一下。
“你做什么?”他音调冷冰冰的。
“啊?”周意白腾了一只手,想再次去触碰,没料到江来躲了过去。
江来快步向前,“手别乱碰。”
“哦。”
周意白没拒绝肖文佳,江来跟着周意白在,连等后,江来要和肖文佳坐在一起。
他心里是有些许抗拒的,又不好直接拂了人家面子,他耐着性子坐下。
周意白觉得江来身上气压有些低,宽慰道:“只是坐一起吃顿饭。”
“行。”
吃饭罢了,又不会掉块肉。
肖文佳吃饭时,没有食不言这一规矩。
她每咽下一口饭,都会主动找话题。
周意白出于礼貌,基本上每句都回了。
江来始终贯彻食不言,他一声不吭地吃饭。
最后还是被肖文佳指名道姓地问,“江同学,我记得你以前是外国语的吧?”
“嗯。”话从他喉咙里溢出。
“我朋友也在那个学校,他给我说你是青淮人,真的吗?”
肖文佳放下筷子,目光炯炯地看着他。
听到熟悉的市名,江来抬起头,正好对上肖文佳那双笑不达底的眼睛。
“是。”
“青淮的跑这边来上学,是不是要交许多建校费?”
“嗯。”
见肖文佳还准备开口问话,江来打断她,“肖同学是在查户口吗?”
肖文佳尴尬一笑,“我和周同学是朋友,也就想着和你成为朋友。”
“哦。”江来也把筷子放下,“可是我不轻易结交朋友。”
“没事啊,时间还长嘛。”
两人间奇怪的暗流涌动,让周意白注意到了。
他微笑着端起餐盘,“肖同学,那再见,我们先走了。”
肖文佳点头,并附赠了一个大大的微笑,嘴角上扬,露出洁白的牙齿。
可在江来眼中,却觉得这个笑容含了些许的嘲讽。
离开了食堂。
周意白说:“我其实和肖文佳不熟,就是因为每次都在一个考场又是前后桌,所以见面会打招呼。”
“知道。”江来走了几步,突然想到了件事情,停下来问:“你们还要去看吴蓓婷吗?”
“要吧。”
周意白也不能完全确定他们会不会去探望吴蓓婷,这几天,他没和班上的人有过交流。
“嗯,行。”
两人并肩走回教室。
-
江来和周意白这些天并没有住校了。
寝室就一直空着,午休也没回去过。
晚上放学。
江来和周意白在校门口分别。
江来往香樟街走。
晚上的香樟街,比白天还要繁华热闹。
因为是冬天了,街上拉了一排的烧烤大棚。KTV门前停满了车辆,整条街像是被浸在酒中腌制过,空气中都带着浓浓酒味。
李钟烨这次还是在街口等着他,这次手里捧了个烤红薯,他吃的满口吐热气。
“好冷!你今天怎么来得这么慢?”
“刚放学。”江来把校服外套脱下,塞进了书包了。
校服里面他穿的是一件黑色连帽卫衣外套,为了御寒,又叠穿了件黑色毛衣。
反观李钟烨,穿着羽绒服浑身裹得胖胖的。
“你不冷啊?穿这么少?”李钟硕吃下最后一口烤红薯问道。
“我又不是火人。过几天去买衣服。”
江来的衣服都在青淮,搬来这边后,也没收拾几件衣服。
“你上次问我吴蓓婷是谁?我去打探了一下。你知道唐禾宇他爸妈不是离婚了嘛,然后他爸又娶了一个,这个后妈带来了一个女儿,就是吴蓓婷。”
“唐禾宇是她哥。”
李钟烨点头。
“都是唐家人。但吴蓓婷不是生病了吗?她妈就一直在照顾她,也没见到过,所以我们不知道很正常。”
江来把最近自己的感受说了出来:“我们学校有个女生,总感觉她怪怪的,给我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谁啊?”李钟烨的八卦欲被勾了起来。
“那是别人的隐私。”
李钟烨撇嘴,“你这个熟悉感是哪来的?不会见到个人就觉得熟悉吧?那你就是脸盲。”
“看我的眼神和对我说的话,总感觉有深意,当然有可能是我想太多。”
“你多半是想太多了。”李钟烨顺着街道走,随口问:今年你在这还是回青淮?”
江来分析一番。
得出。
留在这,曾萍月会找上来。回青淮,薛青会厌烦,“旅行式过年。”
这句话又把李钟烨的心思勾起,他好奇地询问:“哪旅游?能不能带我?”
江来不留情面地戳破:“你妈妈不会同意的。”
李钟烨挂上愁眉苦脸的表情,“那你要给我带纪念品。”
“嗯。”
-
期末考试时间确定下来了,在一周后。
这次的期末考试依旧是全市统考,拉通排名。
班上也迅速进入备考状态,气压极低。
天气愈发阴冷,就是没飘雪。
江来也改了往常吊儿郎当的感觉,也看起了书。
赵晋发看到后只觉得欣慰,没给他惹事就是好人。
在备考的这一周内,肖文佳时常从楼下到楼上晃悠,却也不知她在做什么。
而探望吴蓓婷的事定在了期末考试完的下午。
时间越来越接近,赵晋发急得头发又少了一点。他常常抱着保温杯望着他们干着急,为了他本年度的最佳班主任考核。
期末考试前一天,周意白和江来顺道回家。
“同桌过年去哪?”周意白踩着江来的影子问。
“暂定计划为旅行。”
周意白有些诧异,“你不在家过吗?”
“不了。”
“你呢?”
周意白往前走,路灯照在他身上,拖远了他的思绪。
周铮还在英国,周琴也准备飞去那边陪着他。昨晚上她还打来电话问,他过不过去。
这一行为还让周意白有些震惊。
往常,周琴都是不和他打招呼,就把路给他铺好了,让他规规矩矩地按步走。
但转念一想,周铮肯定还在生气,周琴也不想再丢脸了,就放任他独自过年。
这是难得的机会。
“应该在家吧。”周意白回答。
周琴去了英国,就不会去看外婆。
外婆虽然和他闹掰了,但是还是念着他在。
他要去看望。
“同桌期末考试保持好。”
“嗯。你也是。”
-
最后一堂英语考完,响起稀稀拉拉地板凳拖拽声,学生们鱼贯而出后的欢愉声。
班里的同学考完后都回到班上,收拾好东西后,跟着班长一同出了校门,坐上公交车往医院去。
江来坐在最后一排。
他闭眼神游时,接到了曾萍月的电话。
“有事?”他眉眼间闪过一丝烦躁。
曾萍月温柔地问:“我听你大舅说,你们今天考完试?”
“对。”
曾萍月试探性问:“我来接你。”
“不用了,班上有事。”
“你爸爸来找过你没?”
“托你的福,他前些日子天天找我。”
江来望着窗外说道。
“今年过年,我们一起过吧?”曾萍月提议。
“我已经有安排了。”
“什么安排?你要去江淮山那?”
“我都不去。”
这个都包括了青淮和西成。
“挂了。”
和曾萍月没什么好聊的,江来挂断电话后,继续望着窗外。
窗外一闪而过的枯败景色慢慢被黑白回忆给代替。
江来小时候的回忆就像黑白电视剧,通篇都没有色彩,节目内容又足够老套。
没有观众观看,只有他一个人。
那些遥远的记忆是残缺的、破旧的、不堪的。让他深深憎恶的。
他讨厌江淮山的表里不一,讨厌曾萍月的懦弱,但他更讨厌自己的无能。
每个黑夜,都是噩梦的开端。
江淮山那时候生意忽好忽坏,他也不管好坏,只要心情稍有起伏就会朝江来挥拳。
他只打小孩,有时候也会带着曾萍月。
家里的人都是他的人/肉沙包。
拳打脚踢那也都只是开胃小菜。
在江来十二岁的那个寒冬,曾萍月靠打官司成功离婚,她放弃了所有,包括那个扬言要带她逃离苦海的儿子。
那天只是一个普通的早上,地上还散乱着昨夜争吵后的破碎,江来就站在门口,目送远处的父母。
他知道他们要去做什么。
他也不知道今后该何去何从。
下午的时候,江淮山一个人回来的。
刚进屋,就把屋内的一切又都砸了个遍,来发泄心中的火气。
当时,江来想的是。
要砸就砸,全部砸完。
就会是一个新的明天。
江来从来都没有怨过曾萍月的独自离开和放弃抚养权。
他只恨那个弱小的自己。
曾萍月离开了那个阴冷的家,家里变得更加死气沉沉没有人味。
江淮山那天后也没回过一次家,一直在谈生意。
一年后,江淮山的生意逐步有起色,也越办越大。他的脾气也被时间给磨掉,变成了一个温润儒雅的好父亲。
江来同样也没享受到这个福气。
江淮山二婚了,新进家门的薛青护着隆起的肚子说害怕处在叛逆期的他。
江淮山二话不说,收拾好了江来所有的东西,将他打包送到西成。
到西成的那一天。
属于江来的人生似乎才开始,黑白的电视节目被绘成彩色,人生的黑白底色也开始改变。
他更加的厌烦在青淮的一切。
人也好,物也好,事也罢。
抗拒那的所有,变成了江来为小时候的自己做的武器。
平平淡淡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