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城往事》俱往城春

4、你们的征程才刚刚开始

　　“新同学，”来人一屁股坐在江潮生前桌的椅子上，他生的一张娃娃脸，看起来甚至像个初中生：“你成绩好不好？”
　　他问的直接而坦荡，透着点傻气。旁边的人笑起来：“荣荣你说的是什么话，成绩不好来我们班？”
　　江潮生挑了下眉：“怎么算是好？”
　　荣杨愣了一下，犹疑道：“年级前二十？”
　　江潮生“哦”了一声，笑眯眯道：“那还凑合吧。”
　　他这话说得过于模棱两□□杨一时摸不着这人的底细，又问：“那你在之前班级有什么职位吗？”
　　他一边说着，手指一边摩挲了一下自己的红袖标。江潮生顺着他的目光看了一眼，点点头：“管风纪的。”
　　荣杨的眼神一瞬间松懈下来，成绩要好，怎么也得捞个学习委员当当吧。管风纪的，讲的好听是纪律委员，在他们班就是个天天喊“安静”的老妈子，比如他的好基友尤止暄。
　　他端起学习委员的架子，严肃道：“江同学，学期中转学多少是不方便的，我们也理解。你的成绩在原学校可能不错，但是在我们修远一班----”
　　他挺起胸脯：“年级前二十还是不够看的，希望你能和我们一起进步，有什么不会的可以来问我。”
　　江潮生还是笑眯眯地看着他：“这么热心啊，你是班长？”
　　荣杨噎了一下：“不是。”
　　他指了指窗外：“那个扎高马尾的，她是。”
　　温澜正含笑听徐稚微和齐朝火扯皮，她脸上懒懒，人却站得很直。江潮生眯眼看了几秒，挺漂亮，还有点眼熟：“她叫什么名字？”
　　“温澜，”荣杨下意识道，他一抬眼，撞上江潮生若有所思的眼神：“你干嘛？你不会想泡我们班长吧?”
　　血气方刚又是情窦初开的年纪，早恋已经是学生眼里见怪不怪的事儿了，也只有荣杨才会警惕兮兮地盯着江潮生说：“你别做禽兽啊，我们班长可是乖学生。”
　　“哦？”江潮生问：“什么是乖学生？”
　　这个问题似曾相识，荣杨想了想，答道：“ 成绩好，不惹事，不谈恋爱。”
　　江潮生还是那副水火不侵的样子：“那你怎么知道我不是乖孩子？”
　　荣杨心想这人还真是挺自信的，他琢磨着再说下去就显得刻薄了，于是干巴巴地说：“哦，哦，挺好。”
　　上课铃慢悠悠地响起来了，他趁机溜回座位，忍不住对同桌吐槽道：“新来那个，感觉有点缺心眼儿。”
　　“怎么说？”
　　“我问他成绩怎么样，他说年级前二十，年级前二十在我们阿是排不上号的，我就说让他多问问同学，赶赶进度。他好像听不懂一样，说自己也是好孩子，乖孩子……”荣杨讲着讲着，发现他同桌的表情不对：“你笑什么？”
　　“笑你啊，这年头还有谁像你一样，标榜自己是好孩子乖孩子啊？”尤止暄从后面杵了他一拳，忍笑道。
　　荣杨噎了一下，他比所有人都小一岁，是跳级升上来的，不免有些一板一眼的孩子气。尤止暄想了想，又问：“他真说自己年级前二十？”
　　“不然呢？”荣杨掰着笔帽，还有点气，觉得尤止暄下他面子：“怎么，你认识他？”
　　尤止暄摇摇头：“不认识，”他向后看了一眼，江潮生低着头，额前有碎发翘起，显得有点不规矩：“但我知道他也是八省联营的。”
　　荣杨手上一松，金属壳“咔嚓”一声脆响，回扣在笔身上：“他？八省联营？”
　　尤止暄笑了一声：“对，就是那个你没选上的八省联营。”他坐直了身子，掰着荣杨的肩膀要他转过去：“人家可不是什么傻子，上课吧。”

　　“十，九，八，七……”周楼压低了声音，盯着讲台上的物理老师读秒。教室里浮动着躁动急促的呼吸，温澜抬起头来，盖紧了笔帽。
　　时针指向十二点，铃声悠悠响起。
　　物理老师徐朗合上书，镜片下的眼睛挑起，扫了扫这帮恨不得跳起来的猴子：“今天做学习笔记第十四页。”
　　“下课！”
　　一阵桌椅响动声，前门后门都被心急的男生推开，日光毫无征兆地倾泻而下，刺得温澜眯起眼睛，脚下慢了一步，就有人从她身后挤过去，冲出门外。
　　“快点啊，温澜！”徐稚微在后门口喊她，身边站着打哈欠的齐朝火，一看就睡的很饱。
　　温澜应了一声，快步跟上他们。教室里一下子空了大半，只有几个女生留在教室里。张悦从课桌里掏出全麦面包，她前桌转过来问她：“你要不要果酱？”
　　“不行不行，果酱也是高热量，不适合减肥。”她苦大仇深地摆手，那女生点点头，突然压低了一点声音：“你看，那谁，”
　　“哪谁？”张悦回头看了一眼，江潮生还坐在位置上，垂眼盯着物理书看。她立刻转过头来：“他怎么不去吃饭？”
　　“不知道啊，”她前桌猜测道：“会不会是不知道食堂在哪？”
　　“不至于吧，榴弹这都不说吗？”
　　她们的低语顺着风吹到后排，江潮生皱了皱眉，教室里就这么几个人，想装听不到都不行。他的笔尖定在书本上，洇出很深的一块墨迹。
　　最后他合上书本，从后门出去了。

　　刘亚平不仅告诉了他食堂的位置，还贴心的嘱咐他要早点去，不然抢不到饭。江潮生站在走廊上，底下是一群又一群蜂拥而过的学生奔向食堂。他向下望了一眼，看见有一队人马慢慢脱开人群，往校门口走去。打头那个高个儿穿着黑色的T恤，正是他的前舍友齐朝火。
　　一行六个人，四男两女，其中一个女生好像就是荣杨嘴里的乖孩子温澜，还有一个扎着高马尾，走在齐朝火身边。他们熟门熟路地走过门卫出了校门，江潮生眯了眯眼睛，光天化日逃课？修远管得这么松？
　　他把目光收回来，大部队都走了，树荫下只有阳光细碎的阴影在飘荡。更远一点的地方，有家小卖部孤零零地坐落在操场边，打着“面包，冰水，方便面”的招牌。
　　江潮生看了一眼教室内，黑板上那些歪七扭八的符号朝他咧着嘴，一个比一个长得怪。张悦和前桌的女生一边吃饭，一边偷偷瞄他。
　　他突然觉得很饿，可以去小卖部买个面包吃。

　　中午午睡前，陈继学进班讲了几句话。无外乎期中考将至，请所有人重视，好好复习，不然分班落不着好，评优评先也没你的份。
　　温澜听得昏昏欲睡，突然听见陈继学叫她：“班长，上来把这个发一下。”
　　她接过那一沓单子瞟了一眼，最顶上就是“八省联营冬令赛季报名申请表（校招）”，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她在心里感叹了一句。
　　陈继学撑着讲台：“之前我也说过了，分班是高二重中之重。同时，今年也是想走竞赛自招的同学们很关键的一年，比如这张发到你们手上的申请表，我们班也有同学去年参与过了，八省联营。”
　　“这是我们J省牵头创办的学科竞赛，也是省内高校最青睐的竞赛模式，同时也是Q大，H大等龙头大学仅有的免试入学资格竞赛。”
　　“去年的理科营每营前十，也就是我们俗称的省队预备役，进入C4（指国内排名最高的四所高校）的比例是，百分之九十。”
　　他比了个九字，下面有人惊呼一声，荣杨拉了张白纸：“百分之九十？十个进九个，C4一年才自招多少人，数物化生，这就占去三十六个名额？雾草！”
　　这含金量，不可谓不高。好多人一下子坐直了，陈继学微笑着环视着这一群稚气未脱的孩子：“加油吧，小朋友们，你们的征程，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