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城往事》俱往城春

1、总不能是梦里见过吧？

　　温澜进教室的时候，墙上的钟正好指向七点。整个四楼走廊空无一人，透过窗子看进去，每个班都有几个举着书打瞌睡的，宛如小鸡啄米。
　　她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来，捞了一把摇摇欲坠的水杯：“你们昨天换座位了吗？”
　　邵伯鸾揉了揉眉心：“嗯，一回校就换了。”
　　温澜“哦”了一声，她东西不多，经常是前后同学帮忙换的。走读生就是有这好处。
　　周一啊，周一的早上。陈继学皱着眉头环顾了一圈教室，鼻尖翕动着淡淡的豆浆味。他锐利的眼睛一扫，后排立刻有个男生把塑料瓶向桌洞里一扔，把自己呛得直咳嗽。
　　“咳咳，咳，咳.....”周楼举起书挡在身前，白皙的脸晕开一阵一阵的红：“他来得怎么这么早？”
　　姚子衡撑着头，笑得显山不露水的：“可能，中老年人睡眠质量差吧。”
　　陈继学卷起手中的班主任日志，在讲台上狠敲了一下：“声音大点!马上就要期中考了，一个个萎靡不振的给谁看？”
　　好几个人坐直了身子，温澜翻开英语书，状似乖巧地盯着单词表：“variety，establish，unbearable.....”
　　她揉着太阳穴，悄悄打了个哈欠。
　　困，太困了。起早也困，夏天也困，温澜甚至觉得教室里飘着的都是安眠药味，闻一闻就能趴下睡了。
　　她眼见着前桌的郑妍洁头点的越来越低，最后“咚”地一下磕在了课桌上。
　　陈继学的眼神一瞬间跟过来，他刚想骂，教室外突然招出一只手，向他挥了挥：“陈老师！”
　　一时间教室里大部分目光都汇集而去，温澜眯了眯眼，认出那是学生发展处的刘亚平，因为脑门光而圆，被学生冠以“刘（榴）弹”的外号。
　　他旁边还站着一个高个儿的男生，一头蓬松的黑发，长身玉立，搭在单肩包上的手指又细又长。
　　陈继学与刘亚平站在栏杆前，指指画画地说着什么。班里不断探出好奇的头，荣杨一把推开窗户，竖直了耳朵听他们讲话，零零碎碎听到几个“转学”“竞赛”之类的词。
　　“说啥了说啥了？”他同桌推了一把他：“那帅哥干嘛来的？”
　　“没听到，但我猜是转学生。”荣杨瞄了一眼陈继学，赶紧坐正了：“不过，啥转学生这么大来头，还是刘弹亲自送过来的。”
　　他讲话的声音隐隐约约飘到江潮生耳边，他低下头笑了笑。刘亚平又交代了几句，陈继学都应了下来，他脸上的皱纹随着风的呼啸微微抖动，看起来有点沧桑。
　　班里的吵闹声在陈继学走进教室的那一刻戛然而止，几乎所有人都抬着头，注视着站在他身后的少年。
　　他大约180的个子，很瘦，T恤在身上显得空荡荡的。舒眉朗目，鸦睫如羽，眼下有一颗深黑的痣。
　　温澜皱了皱眉，她抬起手指轻轻摸上自己的脸颊，在眼下轻微的凸起处停了停。
　　她也有一颗这样的痣，一模一样的。
　　陈继学对着窗外的刘亚平点了点头，目光才落回到学生中。他敲了敲讲台：“同学们，静一静。”
　　“这位是从A市一中转来的同学，和我们一样，即将升入高二。江潮生，来做个自我介绍。”
　　他身后的男生抬起头，神容平静，好像已经熟悉了这样的流程。他微微低了低下巴，那颗痣也一起隐到阴影里：“大家好，我叫江潮生。”
　　“海上明月共潮生的潮生。”他倾过身折了只粉笔，在黑板上写了三个字。有人随着他念出来，“江、潮、生，这名字好特别。”张悦杵了杵郑妍洁轻声道：“好好听。”
　　郑妍洁笑她花痴，张悦捧着脸，毫不掩饰地星星眼：“可是真的好好听，也好帅啊。”
　　陈继学拿过座位表看了看，抽出黑笔画了个圈：“你先坐这吧。”他向后指到：“第六排，过两天我重新来调位置。”
　　江潮生点了点头，就径直向温澜这一组走来。他走过时带起一阵微凉的风，混着一点清冽的皂荚味。
　　温澜低头，手指无意识地折起卷角。这个人总给她一种熟悉感，偏偏想不起来。
　　总不能是梦里见过吧？她有点好笑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