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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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玛伊攥着手里的票,略焦急的等待着上船,耳边蒸汽轮船的鸣笛声近在耳畔。
周围拥挤吵嚷的人群有一瞬间让玛伊忘记自己是在逃亡的途中,她随着人群缓慢往前移动,视线不自觉大的往身后的码头入口处望去。
只要身处这里,她始终要提着一口气,这里太显眼了,一旦被发现她一定会被抓。
玛伊的脑子飞速转动,设想各种突发情况该如何应对,就在这时,码头入口传来一阵喧闹,一群穿着码头工服的人阻拦门口的守卫闯了进来,身边有胆子小的发出刺耳的尖叫声,整个码头顿时乱作一团。
“该死!谁踩我!”
“啊——!!”
随着搜寻的人群逐渐靠近,玛伊面上闪过一丝慌乱,跑还是不跑?瞬间她想起之前被那个中年男人抓住时的场景。
她外表伪装的像个贵族,走在路上甚至没人敢多看她一眼,根本不会有人仔细盯着她的脸看。
千算万算她没算到小孩子的好奇心是多么旺盛,那个小孩像个炮弹一样撞到她身上,直撞的她往后踉跄几步,刚站稳就听那个妇人训斥小孩,让他给自己道歉。
这么一细看就出了毛病,小孩子天真没那么多弯弯绕绕就那么直直的说出了自己的疑问,紫色的眼睛贵族也是有的,只是人们认知中只有‘布兰科‘才是紫色的眼睛,也怪她本就心虚,周围看向她的目光有疑惑,也有好奇,如芒在背的目光让玛伊冷汗直冒。
还不等她快步离去,余光一扫却瞥见围观的人群中一个略眼熟的人向这边走来,正是守着码头门前的中年男人。
看着人快要走近,头顶的烈日晒的人头脑发昏,再加上紧绷焦灼的情绪,玛伊下意识提起裙子就跑了。
如今搜索的人也快要搜索到此处,明明已经快要登船离开这里的一切,为什么总有那么多阻碍?
登船的路只有一条长而窄的梯子,耳边是船靠岸时的发出的嗡鸣和海浪拍打沿岸的涛声。
海?玛伊看向不时拍打岸边的海浪,又看了看从船上放下的梯子,扭头离开队伍,乘着没人注意的间隙将身上顺来的长裙外衣脱掉,只留下短打长裤。
然后不顾周围人惊愕的目光纵身跳进海中,她刚挣扎着浮出海面就被迎头一个浪花拍入海里。
正在搜查的人也注意到这边的情况,带头的人看向海中被海浪拍远的玛伊,面目狰狞的怒吼。他招手让水性好的几人下水抓人,只是沿岸浪大风大,水性再好的人也免不了迷失方向,带头的男人看着远处挣扎的玛伊,气的头发倒竖,只能发出一阵无意义的谩骂。
身旁的瘦小男人谄媚的安抚道:“你也别担心,在海中迷失方向的人有几个能活得了?更何况是个不通水性的瘦猴,她撑不了多久的,咱们就在这岸边看着,是死是活能给那位大人个交代就是了。”
带头的男人听了这话,心思一转气也顺了点,活着就抓过去,死了就捞起来送去,左右都差不多,想必那位大人也不会计较这些。
若真是有兴趣,怎么会对她不管不顾,放任他们的所作所为呢?等人死了再捞也一样,还省了不少力气。
又一个浪头拍下,挣扎在海面的人消失在了海面,还不等带头的人下命令下海捞人,身后的人群传来一阵喧闹,一个高大的人影扒开人群,也不管岸边人的怒吼一个猛子扎进海里。
“安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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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尔曼的富人区有一片沿海而建的庄园,高耸庄严的哥特风格式建筑,能够如此完好的保存到如今这个时代的也只有世代承袭爵位的老贵族们了,布利萨克家族便是其中的佼佼者。
繁复的大理石花纹雕刻和尖拱门廊在这座庄园中随处可见,庄园的南边有一栋临海而建的高塔,塔高百丈,塔身是纯白色,整个高塔没有一扇窗户,只有在最高处的尖顶檐下有一面开阔的观景台。
从高台上往远处望去,正好能俯瞰整个安尔曼和与之相连的大西洋。
费力攀爬上岸的玛伊把身上的水拧干,把系在身上的布条解下来,抬手拨开银白色的短发露出一张“惨白”的脸,她歇了半晌才站起来,身上的衣服也被暖了个半干。
她知道这个方向是富人区,可如今也实在没办法,玛伊忍不住在心里自嘲,她真的有那么倒霉嘛,想做的事情总是遇到阻碍,她自问已经做的足够小心谨慎,怎么总在关键时刻出问题?
她看了眼自己被跑得发白发皱的手和脚,沮丧了片刻就立马重整旗鼓,振作起来。
事到如今,还是得找新出路,得活下去。
沿海的城市昼夜温差小,白天的烈阳晒的海水都有些温度,只是到了晚上免不了起风。
海风带着微凉之意吹在人脸上,再配上落日夕阳和被染红的海面,只教人觉得惬意,但玛伊却没心思欣赏,一个又一个止不住的打喷嚏,她感到不妙,贫民区尚且忌惮生病,寸土寸金的富人区就更别想了。
玛伊没有进入市中心,只是在边缘的树林休憩,没有更多的御寒衣物,她只能手动给自己挖了个土坑,把土盖在身上御寒。
她暗暗期望只是着凉,暖一暖睡一觉就能好。
睡前还把湿掉的纸币小心的展开,用石头压住,以防被风吹走,她也不怕被偷走,她见过为数不多的几个贵族,基本都是眼高于顶,不屑于看地上东西。
住在贫民窟是要日夜提防被偷东西和意图不轨的人,富人区倒是路不拾遗,这也算“优点”吧,玛伊头脑昏沉的想,然后攥紧了手中的硬币。
她的期望落了空,也许是过了一个小时,也许是十分钟,玛伊只觉得周身冒着寒意,如坠冰窖让人止不住牙齿都发颤。
她迷迷糊糊的意识到,她可能发烧了。
玛伊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滚烫如烙铁,连自己的手都被烫的一缩。
或许是白天泡了半天的水,加上风一吹,紧绷的情绪稍一松懈,积压的病气就这么一股脑冒了出来。上次生病是什么时候,玛伊都不记得了。
自从明白自己的处境后,她就很注意这方面,很少生这么严重的病,基本都是睡一觉就能熬过去,像这样来势汹汹的发烧还是头一次。
树林里静谧无声,只能听到她喘着粗气的声音,玛伊四肢绵软无力,她费力的拨开盖在身上的泥土。
当初为了保暖她可是压的实实在在,半点缝隙都不留,如果再来一次,她绝对会再谨慎一些。
费劲了吃奶的力气,玛伊终于挣脱出来,临走时将几张皱巴巴还未干透的纸币小心的塞进怀中。
钱就是命,她哪个都不能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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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降临,贫民窟一片寂然,家家户户都早已休息,不管是煤油灯还是蜡烛都是属于贵族的奢侈品,贫民们难以享受到。
布利萨克的次子爱德华和长子路西菲尔受邀参加了戴安娜夫人为女儿举办的生日宴,这次宴会邀请了安尔曼的青年才俊,其中也包括布利萨克家的两位少爷。
宴会上金色短发的爱德华举着香槟一饮而尽,对着周围献殷勤的一众千金视若无睹,脑子里反而略过那天码头短暂一瞥的‘布兰科’奴隶,明明她的肤色令他万分恶心,可就是这样的人却拥有那样头发和眼睛。
如此下贱,又如此……耀眼。
想到这里爱德华的脸色更臭了,平日里本就难以接近,现在看来更是不好惹。
就算他不想承认也不得不承认,那样的发色贵族中也少有人拥有,有着月光一般的光泽和丝绸一般的质地。
远处的戴安娜夫人正与路西菲尔交谈,戴安娜并不迁就路西菲尔身坐轮椅的不便,随意的碰杯后浅饮一口,“我今天看着怎么样?”她轻抚着脑后的银发问道。
“夫人美貌依旧,更胜往昔。”
路西菲尔也毫不在意对方的态度,只是碰杯后连杯带酒放在了路过的侍从托盘上。
戴安娜夫人只是笑了笑,那笑中含有深意,却并不多过问,施施然离去,只是走前留下一句话,“再不动可就废了。”
戴安娜刚离开,爱德华就走了过来,路西菲尔也看出爱德华心情不佳,于是提议不如早先离去,爱德华自然同意,周围的贵族小姐想要上前挽留,却碍于爱德华不假辞色的脸,只能把目光投向一旁的路西菲尔。
路西菲尔对上一群这样的目光也只是侧头笑了笑,那笑容中满是无奈和无措。
端着盘子的凯特从宴会厅回到后厨,想到刚才的一幕和对方身下的轮椅,只觉得万分遗憾,她叹了口气,半是不解半是惋惜道:“其实路西菲尔少爷也很好,不仅与人为善,而且脾气还那么好,为什么那些小姐们却爱围着爱德华少爷呢。”
正在洗着盘子的侍女说道:“大概是爱德华少爷更好看?”
另一名侍女端着空掉的香槟盘子,不赞同道:“明明是路西菲尔少爷更好看,你们可别忘了路西菲尔少爷的生母可是整个帝国有名的美人呢!”
“路西菲尔少爷是很好看,只是给人的感觉太过遥远了。”洗盘子的侍女思考了片刻,有些赧然道:“就像教堂的圣子一样,太干净了,和他多说一句话都怕玷污了他。”
凯特豁然开朗,也想明白了萦绕在对方身上那股独特的气质,她本能的害怕并不是恐惧这个人,而是自卑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