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末世她向来明哲保身》两盏酥油茶

2、第一堂课

　　“你好！我叫午朝苋，之后我们就是前后桌啦，很高兴认识你。”

　　“季阳阳。”

　　前桌是个姑娘，中等个子，白皙漂亮。季阳阳单手撑着下巴，尝试看最前面的黑板，老师留的字不算小，教室也足够明亮，但看着还是有点吃力。

　　垂头眯上眼，缓和因为过度聚焦有些疲劳的眼睛。长期生活在黑暗的地下，她又不喜欢点灯，视力不算太好。

　　季阳阳用手指戳了戳前面女孩的后背：“可以和你换个座位吗？我看不太清黑板。”

　　话比脑子快，午朝苋明显比自己矮上不少，季阳阳自己都被这句话搞得有些尴尬。刚想转移话题。

　　“啊？……好，好呀。”愣了一下，午朝苋讷讷着竟然也同意了。

　　怎么会有这么傻的人……
　　眼看上课铃就要打了，季阳阳也不再解释什么，快速把桌上东西叠在一起，一股脑放到了前面的桌子。

　　屁股刚挨着椅子，还没来得及摆整齐，门口一个矮个儿老头健步如飞走上了讲台。他鹰眼，毛发粗硬花白，眉毛竟也不是乖顺的，直直向前炸着。
　　手里的拐杖噔了噔地板，季阳阳这时才发现，他好像有点跛。

　　“小崽子们，我是霍程文，你们的班主任。既然来了这里上学，都想清楚了吧。这儿可不是托儿所，都已经过完成年礼了，求安稳的趁早滚回家。知道接下去的五年要干些什么吗？”

　　“变强！”
　　后排一个高个儿女生站起来接话，说的正是所有人所想。季阳阳记得她——明菲，入学考的榜首。

　　霍程文靠着讲台，满意颔首，示意明菲坐下。
　　“给过你们机会走了，连退缩勇气都没有的人，就好好熬着吧。五届三班，一十六人，从这个班走出去的都会是东八区最英勇的战士，只有死没有退。”

　　“是！”

　　这是永夜六十年，距地球突然停止自转已经一个甲子。东八区在睡梦中睡去，太阳再也没有升起。尖叫、恐慌、抢掠、打砸之后，听到风声的有钱人开启了移民狂潮。

　　就连流浪汉都凑钱买了船票离开，最后剩下来的是还在犹豫的普通人家。他们不像有钱人可以随地置办房产，不像流浪汉到哪儿都相差不大。这片土地埋着他们的先祖，住着他们的孩子，这里是他们的根，他们的一切。

　　灾难来不及让这些人想清楚，寒潮一夜之间将整个东八区冻住，仲春前一天还繁盛的花木挂上了冰霜，冰晶冻着绿色叶片，压断枝丫掉落。人类也在冰天雪地里破碎凋零。到底没有人能在黑暗和极寒中活下来。

　　季阳阳出生在十八年前，这片土地上劫后余生的人们在地下建起了小规模的基地，通过地底隧道连接。

　　“阳阳，这是太阳，这是白天。”记忆中父亲指着电视上信号不稳定的新闻片段对年幼的自己说，他的眼睛很大，比电视里挂在天上的太阳更亮，“记住，日与夜本应循环往复，我们也该和对面的人一样被太阳照耀。”

　　这就是有太阳的地方吗？
　　“像是……像是在整个世界点满了灯。”地球那边的人没有黑夜，是不是就不会像这里一样寒冷？

　　电视的信号是从地球另一侧偷接过来的，为此牺牲了很多战士。她不明白，为什么所有人渴望阳光，为什么为了它能够献上一切。

　　“我们可以去地球的对面看看吗？”

　　父亲慈爱地用手掌搓了搓季阳阳的脑袋：“没人能想到生命在废墟中找到了出路，他们不知道我们，我们也不能让他们知道。我们靠自己活了六十年，也能靠自己找到太阳。”

　　“听着。”霍程文的声音从脑袋上响起来，季阳阳一哆嗦，她竟然在第一堂课走神了，“一周后我们将开启第一次个人测试，测试地点是渐冻层。这一周都给我好好学习离散技巧，提升战斗能力。不要到时候给老子丢脸。”

　　“个人测试？”季阳阳既紧张，又有点兴奋。不同于入学考单纯的能力展示，这将会是她第一次接受实战，她迫不及待得想知道自己能做到什么程度。

　　“这么快？太急了吧……”
　　“保暖物资学校会提供吗？”
　　“我跟着我爸去过一次渐冻层，差点把命丢了。”
　　“练吧，第一次考核我可不想垫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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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阳阳，我看过你入学考的视频。”午朝苋从背后伸出脑袋，双手撑着上半身，把头搭在季阳阳右肩上。

　　伸手把她脑袋推回去，回头看到午朝苋重新趴回课桌上，好奇地盯着她瞧：“你的离散控制力很强。”

　　说来好笑，离散是永夜的伴手礼。缺乏光照导致的骨质疏松和寂静黑夜带来的神识增强，他们一结合，让人们可以通过粉化骨肉，用神识黏连，延长触感，提升攻击。

　　“我最多还只能离散双臂，距离也只有身周一百米。成绩不算好。”她在入学考中成绩中等偏下。季阳阳对自己有几斤几两还是清楚的，双臂一百米，再超出任何一点，都可能造成骨粉丢失。

　　“我也只能离散双臂，距离是三百米，而且状态很不稳定，外界一有波动都可能切断我对双臂骨粉的控制。”

　　午朝苋傻笑着挠了挠头，“但我能感觉得到你的离散非常精准，骨粉间的距离一般无二，黏连其中的强大神识让一切变换随心所欲。”

　　“你可真能夸。”这是个马屁精吧，季阳阳自己都不敢这么吹。

　　“刚才那是明菲吧，”午朝苋正脸朝季阳阳背后，努努嘴，一脸羡慕，“同样是新生居然能做到全身离散，真是不敢置信。”

　　季阳阳回头看，顺着视线看过去。明菲正被一群同学围着请教：“不出意外，第一次个人测试成绩她会在前二。不知道是她赢还是二班的杨开。毕竟只有他们两个能做到全身天人离散。”

　　“哈哈哈哈哈，你这也太教条主义了吧！”午朝苋伸了个懒腰，骨骼发出让人牙酸的拉伸声，“你现在就像个只看成绩的教导主任。谁说会天人离散的人就一定是最强的？等着瞧吧，东八区的新秀里不乏天才。”

　　“小崽子全给我出来。”霍程文不知道什么时候出了教室，这时从门口把头伸进来。

　　季阳阳走在午朝苋前面，被急冲冲的人流推搡着走上楼梯。教室在地下二层，上面才是操场。

　　操场正中央放着一块巨大的冰，左下方冰里冻着一本课本。冰块剔透晶莹，可以看清课本上签着霍程文的名字。好样的，第一节课班主任就贡献出了自己的课本。

　　矮个子老头就站在左边，手掌贴着那块和他身高差不多的冰，发布任务：“今天你们需要把课本从冰块里面取出来。”

　　得意地捋了一把带着胡渣的下巴：“有谁能来打个样吗？”锐利的小眼睛从一十六名学生身上一一扫过。
　　站在前排的同学默默后退了半步，垂下头。动作标准一致，一气呵成。

　　“季阳阳”拐杖尖从老远对准季阳阳的鼻尖，“你来试试。”
　　季阳阳楞了一下，一阵慌乱，脑子里闪现过一个念头——八成是他看到自己上课发呆了。

　　前排的同学这时已经默默给她让出了一条道，好奇又同情地看着她。
　　“……祝你好运。”午朝苋只能拍了拍季阳阳的肩膀，叹了口气，感慨她的时运不济。

　　霍程文向旁边快速退了几步，让开位置给走过来的季阳阳。
　　救命……这不是给她表演的舞台，这让她更尴尬了。最终背对着同学，在冰块面前站定，仔细思索。这么短的时间，她并没有想到有什么好方法，能够破碎冰块的同时把脆弱的书本拿出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过得越久，季阳阳越脑子空白。索性不去想了，向后快退两步双手握拳，平举双臂。
　　“勉强试试吧。”

　　双拳突然从手腕连接处断开，像炮弹一样快速飞出，击中书本两侧不远处的冰面。

　　“嘭嘭”沉闷的声音传来，季阳阳脸色一白，好痛！剧痛从末端神经传送到大脑，佝偻下腰，甩了甩切面平整的双臂。

　　“没破开……”背后是同学遗憾的声音，冰面被砸出了两个比拳头稍大的坑，坑内裂纹密布，但终究是没有破开。

　　冰块旁漂浮着的两个拳头也出现了细密的裂缝，很快分化开来，变成一滩粉末。丝丝缕缕汇聚回了季阳阳的手腕。

　　揉揉红肿的手背，转身对霍程文歉意颔首：“我暂时做不到。”
　　霍程文点点头示意季阳阳回去。

　　“怎么样？那块冰硬度很强吧。”
　　“再用多少力能破开它你有感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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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回到人堆里，叽叽喳喳的询问声就包围住了她。
　　季阳阳一一回复：“很硬，再多一倍力也……”

　　“我来！”明菲从不远处站出来。特意转头向季阳阳的方向颔首示意，好像在说“你可瞧好了”。

　　人群短暂静默了一瞬。

　　“哇哦！上呀！”
　　午朝苋激动地睁大眼睛，跳了起来。刚才还围着季阳阳的同学们也纷纷转移了注意力，跟着呐喊起来。

　　季阳阳的视线也牢牢跟随着明菲的一举一动，她看到她走到了冰块前，像刚才的自己一样，背对着大伙站定。
　　——她会怎么做？

　　很快，明菲的身体开始破碎，从四肢、头骨蔓延开来，直到最后一块胸骨消失。衣服软弱无支撑地掉落在地上。
　　骨粉很细，聚在一起像烟雾飘在半空中。其中一撮不知是什么部位，绞成了一束细线，目的明确地飘向冰块，渗入其中，自此开始渐渐所有的骨粉都跟随浸入了冰块。

　　“天人离散……快看呀季阳阳。”午朝苋喃喃自语，双手紧紧抓着季阳阳的衣袖。

　　“咔嚓……”
　　“咔嚓……”
　　冰块看着没有变化，但是不时从内部发出呻＼吟。

　　“啪！”
　　似乎到了临界值，冰块没办法再维持形状，突然炸开，伴随着破裂声碎片向四面八方飞出去。顷刻间，整个空间都是细小的冰沫，操场大聚光灯把它折射出漂亮的颜色。

　　操场安静了下来，没有人再说一句话，呆呆地看着这一幕。
　　骨粉丝丝缕缕从冰沫中逃逸出来，在不远处汇集出了一双脚，接着是明菲整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