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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十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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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的馈赠里。
今晚有吟游诗人们的演出,所以酒吧从入了夜便人声鼎沸,诗歌与美酒交织,杯酒间尽是客人们的谈笑风生。
一轮点单结束,柜台之后的查尓斯轻轻松了口气,终于可以歇一会儿了。他拿起抹布,擦拭着酒杯,边用眼角余光看顾着酒馆内的气氛。
这原是一个安静祥和的夜晚。
直到,巴顿凑过来,贴在他的耳边,压低声音道,“凯亚少爷不见了。”
嗯?查尓斯一愣。
“上午老爷来时,不是还在房间内休息吗?”他问。
“是的,迪卢克老爷和凯亚少爷在房间内说了会儿话,之后老爷就离开了,没多久,凯亚少爷也离开了,只说有事出去一趟。”巴顿皱眉,“我们无权问凯亚少爷具体去哪里,一直到现在他都没有再回来。”
“报告给老爷了吗?”
“已经派人去晨曦酒庄送信了。”
数日之前的一个夜晚,酒馆已经打烊,侍女们做着最后的清扫工作,却传来了敲门声。
查尓斯还当又有酒鬼喝得不知时间,跑错了地方,照例打算让守军将人送回去。岂料一开门,发现凯亚正坐在酒馆门前的凳子上。
那模样瞧着像是和谁打了一架,狼狈极了。
查尓斯大惊,连忙上前搀扶。
尽管身上的伤口隐隐作痛,凯亚还是勉强扯了一个笑容,气息不稳地问,“迪卢克老爷可在?”
“下午的时候就回晨曦酒庄了,现在不在酒馆。”查尓斯将人搀扶进酒馆内,侍女已经倒来一杯热水。
“需要我现在派人到晨曦酒庄送信吗?”
“算了算了,不在就算了。”凯亚摆摆手,“不好意思,那麻烦扶我上楼吧,我回房间休息一晚。”
蒙德几乎没有人知道凯亚和迪卢克是义兄弟关系。不工作的时候凯亚经常到酒馆里喝酒,当然每次账单都只是记着,除非迪卢克在,他会用“你先把之前的账单清了再点酒”的理由严格控制凯亚的摄酒量。
查尓斯在酒馆工作许多年了,算是看习惯了这对义兄弟的吵吵闹闹。他实在想不通到底是谁能和凯亚少爷打成这样。
回到房间,凯亚躺回床上,舒服地伸了个懒腰,只是牵动了腰上的伤口,疼得眉心一皱。
“千万别去找芭芭拉。”凯亚不忘叮嘱。
查尓斯迈出的步子硬生生半道折了回来。“可总得请医师来看看。”他说。
“不用,房间内应该有治疗跌打损伤的药,我自己涂一涂就没事了。”说着,凯亚已经坐起来,“很晚了,你们都回家吧,千万别去请芭芭拉,也不用去联系迪卢克老爷了。”
查尓斯交代完明天的工作事宜之后,走出酒馆,看到二楼专门留给凯亚的房间已经熄了灯。
直到今天,他都不清楚凯亚那个晚上经历了什么。只是第二天清早迪卢克老爷便敲响了酒馆的门——他似乎已经知道了凯亚受伤的事,这一连多日,凯亚已经在酒馆内住下了。
就在酒馆内的人尚在为凯亚的去向而担忧时,凯亚已经远远看见了骑士团大楼的灯光。
中午,他本来在二楼吃饭,却听到邻桌讨论城内有人见到阿贝多和枫原万叶的事。
这两人的失踪即使骑士团有意瞒着也无济于事。阿贝多失踪的当天,在场的远远不止骑士团的人,还有冒险家协会的人,甚至清泉镇的几名猎户,一时三刻,消息像插上翅膀似的飞回了蒙德城。
只不过蒙德人都不觉得阿贝多会真的出事,毕竟阿贝多独来独往惯了,觉得有可能出任务去了。
这本来是蒙德人茶余饭后的普通谈资,落到凯亚耳朵里,就不是这个样子了。
他可是清楚阿贝多和万叶到底去了哪里。荧对阿贝多的目标性非常明确,能从深渊全身而退,一定没有那么简单。
不等到了骑士团,他先注意到了广场上两个熟悉的身影。
万叶一手牵着可莉,另一只手拎着给阿贝多买得饭。
阿贝多虽然不常在饭馆里吃饭,不过猎鹿人餐馆的饭食还是挺对他的胃口。万叶挑了几样清淡的菜,莎拉得知是给阿贝多买的,不忘拜托万叶向阿贝多问一声好。
“阿贝多老师时常带着可莉来这边吃饭,是我们的熟客了。”莎拉笑着说。
可莉正绘声绘色地给万叶讲述阿贝多带着她千里迢迢赶去璃月就为了抓蜥蜴尾巴这件事。
万叶听着听着就觉得……不对啊,你俩这是抄了古岩龙蜥的窝了吗?
“所以咱俩炸了摘星崖那次,蹦蹦炸弹里塞得就是古岩龙蜥的尾巴?”万叶震惊。
“原来那个花纹奇怪的大蜥蜴叫古……古岩龙蜥?”可莉满脸惊讶,“我还想它怎么长得这么大,可莉要努力仰着头才能看到它的脑袋。”
万叶扶额。
可莉双手背在身后,一脸纠结,“琴团长禁止可莉在蒙德境内乱用蹦蹦炸弹,可是去了璃月琴团长就管不到我了,而阿贝多哥哥有时候需要的材料也来自璃月,就会带着可莉去璃月玩。”
希望璃月没事,万叶想着,伸手揉了揉可莉的脑袋。
“聊什么这么热闹。”
“凯亚。”听声就知道来者何人,万叶转身,对凯亚打招呼,“骑士团的人说你好几天都不在骑士团。”
“凯亚哥哥!”可莉重新恢复精神,“你去哪里了呀,都不陪我玩了,我只能去找丽莎姐姐和安柏姐姐玩。”
“抱歉小可莉,我这几天有事在身,琴团长特地批了我的假。”凯亚的话音一顿,“对了,你们是要去看望阿贝多吗?带我一个方便吗?”
“可以啊,来之前他休息了,不知道这会儿醒了没有。”
三人一道往骑士团大楼走,考虑到可莉在场,两人没法交换情报,万叶只得问,“你恢复得怎么样了?”
“我早就没事了。”凯亚说完,刻意压低声音,凑近万叶道,“不过这几天我发现了一些奇怪的现象。”
嗯?万叶一愣,“什么?”
“到了阿贝多那里再说吧,我到现在都怀疑是不是我太敏感了。”
房间内,听从万叶安排休息的阿贝多,却做了一个冗长而又真实的梦。
之所以真实,是因为梦里的主角是自己和师父莱茵多特,而他能清晰感受到是梦境,是因为那还是年幼的自己。
自从带着师父的推荐信来到蒙德找到艾莉丝之后,阿贝多已经很少会回忆过去和师父莱茵多特在各处秘境探险的日子,甚至莱茵多特几乎不会再造访他的梦。
师父莱茵多特是个冷淡而又严谨的女人。在炼金术上她对阿贝多的要求近乎到了一种苛刻的程度,却不会考虑教授的知识是不是能为阿贝多接受。
“记住,如果你做不到,我就会抛弃你。”
印象里,师父莱茵多特只说过唯一一次这句话,是在阿贝多刚接触炼金仪器的第一天,他甚至还不懂怎么使用试管。
从那之后,莱茵多特时常会突然将阿贝多丢在某个秘境,即使这个秘境也许危险丛生。阿贝多一贯的独立就是这样逐渐磨炼出来的——不管处于何种境地,他都只会依靠并相信自己。
这样做的后果就是让年幼的阿贝多潜意识懂得一个道理:只要自己不能完美达到师父的要求,师父就会一声不响地抛弃自己。
他的成长环境本就与普通人类孩童大相径庭。
所以每当阿贝多不得不依靠自己的能力去解决秘境里遇到的危险,直到弄得满身狼狈,莱茵多特又出现在他的面前,他都会由衷地松一口气:师父没有抛弃我,我是令她满意的存在。
而在这个梦里,是莱茵多特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带着年幼的阿贝多踏上前往至冬的旅程。
阿贝多站在一棵树后,看着那一大一小的身影慢慢远去,终于还是忍不住追了上去。
年幼的阿贝多裹紧了大衣,乖巧地跟在莱茵多特身边,不多会儿,天空开始下雪,两人停下脚步,抬头看向纷纷扬扬的雪花。
雪落在阿贝多的肩膀,他却浑然不觉,只双眼紧紧注视着不远处的莱茵多特。
莱茵多特蹲下身,耐心地为小阿贝多解释眼前的一切:这个是雪花,那棵是松树,飞舞着的是冰晶蝶,一只洁白的雪狐躺在小阿贝多脚边,露出毛茸茸的肚皮,乖巧温顺,像是等待抚摸。
“这个是雪狐,只有在下雪的地方才会存在。”莱茵多特说。
小阿贝多摸了摸它的肚子,眼睛睁得圆滚滚的,好奇地观察着眼前的一切。
雪狐,直到现在,阿贝多还在雪山上照养了许多只雪狐,只因为莱茵多特问他——
“阿贝多,你喜欢它吗?”
而小阿贝多却反问她,“师父,什么是喜欢?”
“喜欢就是你会忍不住反复抚摸雪狐的肚皮,像现在这样。”
“嗯……”小阿贝多略微苦恼,不过还是诚实回答,“那我喜欢它。”
“不过我还是最喜欢师父。”他又补充,“只有师父是最特别的。”
阿贝多轻轻用后背抵着松树,松了口气,之后的场景在他的脑海里上演过千万遍——莱茵多特第一次拥抱他。
拥抱,是人类表达善意与亲近的方式之一,是认可这份爱意存在的表现。从第一声啼哭到可以独立生活,莱茵多特从来没有抱过阿贝多,她只会说“阿贝多,到我这里来”,“阿贝多,跟上我”。
以至于这段回忆成了阿贝多最为珍视的一段。
“可是师父不会永远在你的身边。”
“为什么?”小阿贝多问。
“有一天,你的喜欢会不仅仅指一只雪狐,你会喜欢更多的事物,喜欢更多的人,去更多的地方。”
莱茵多特拉着小阿贝多站起身,这一突如其来的动作使得雪狐立刻跑开,几步钻进了树林里。
“当你有一天把眼中的一切当作真实的生命,不再用判断与计算回应外界,就到了我希望你能成为的那样。”莱茵多特的话音平淡,“喜欢是要出自本能的,如果你可以遇到那个人——不过现在对你来讲太早了,我们得走快点,天黑之前要进城。”
原来那个时候你就在教我了吗?师父。
阿贝多没有追上去,也不必再追了。他曾经不明白为什么要区分炼金造物与人类,明明炼金造物更能达到人类所不能达到的完美,明明创造者更有傲慢的资本,明明人类是如此弱小,但是莱茵多特教他写得第一个词就是“阿贝多”这三个字。
这是我的名字,阿贝多感到新奇,一笔一划,他反复地练习着这三个字。
这一刻,他突然明白了——
莱茵多特希望的,是他能以阿贝多这个身份,成为一个真正的“人”吧。
画面渐渐摇晃,是要醒了吗,还是下一个梦境?
睡意朦胧之际,他隐约感觉眼前有人影在晃动。
师父,是你吗?阿贝多感到大脑一片混沌。
下巴处一抹微凉的触感,他仿似听到莱茵多特在说话,让他张嘴。
冰凉的液体倒入口中,他本能的下咽,一种微苦的气息于齿间化开。
可能是梦境在缩小,可能是意识回笼,那抹微凉不见了,阿贝多心神一晃,猛然间睁开眼睛,熟悉的天花板映入眼帘,窗外,不知何时已经夜色弥漫,只剩万叶临走前半掩着的窗户在轻轻晃动。
原来是起风了。
他扭头,便看到万叶和凯亚站在床头,齐齐低头看着自己。
阿贝多眨了眨眼,坐起身。
“你们有没有看到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