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翡翠衾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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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成国天顺三年的冬日格外严寒，屋外大雪纷飞，屋内何晚正在躺椅上翻着一本书，身上覆着白色的狐毯，火炉里炭火烧的发白，身旁烛火摇曳。
其实也没看什么，正经读书哪有躺着看的，无非就是思念郎君，看些情诗消磨时间，两年了，她经常如此，夏日守着扇子等许承阳，冬日守着炭火等许承阳。翻了几页，读到白乐天的《邻女》，她也回想起和郎君幼时的时光，他们也曾如李白诗里那样：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
他们是青梅竹马，许承阳对她百依百顺。曾记得有个官家小姐抢了何晚攒了许久银子才换来的玉簪，许承阳不顾一切竟给何晚抢了回来，被官家小姐手底下人教训了一顿打了班子，在床上躺了好几个月，从那时起，何晚就督促许承阳认真读书，考取功名。
今日午后突降大雪，天色倒是比平常亮了些，这京城的冬日里京城多日晦涩不明，也许这才是白日里本来的颜色，没有日光，北风呼啸，天色暗沉，想让太阳出来简直是奢望。
下人进屋送了杯热茶，温暖的氛围被打破，凉意随风蔓延到了何晚身旁，她皱了皱眉，还好门及时关上了，挡住了风雪与寒意。
天色真的不早了，她问：“春枝，大人还没回来吗？”
“是。”春枝将茶水放到桌上，走过去看了看炭火还足不足。
“什么时辰了？”
“回夫人，已过子时。”
听到这话，何晚再也坐不住了，“给我拿件袍子！”说着起身便往外走，春枝连忙拿上挂在衣架上的红袍，赶在何晚出门前给她披上。
“雪厚风疾，夫人小心。”
风雪未止，府上家丁就在扫雪，看得何晚很是心酸，她一路快步走到府门口，让扫雪家丁们都回去休息。
春枝陪着何晚站在府门口，有家丁及时送上灯笼，春枝打着灯笼陪何晚等着。
风雪中的一点光亮微不足道，倒是寒风刮得让人经受不住。
与旁日不同，今夜并不是天黑如墨，兴许是白雪的缘故，是有些光亮的，何晚抬头看了看天，今日的天空是紫墨色的，又一阵寒风而过，何晚不禁打了个寒战。
等了大概一刻钟，何晚看了眼春枝冻得手脸通红，道：“你回去吧，我等着就行。”并准备接过她手中的灯笼。
春枝一直瞧着远方，突然她道：“夫人，大人回来了！”
何晚循着声音望去，马车疾驰而来。
她走下台阶，待马车停下后，一位身穿红色官服的年轻男子走了下来，见何晚在等他，鼻头一酸，“晚晚！”
二人握手进门，通往内卧的路上积雪已被扫了一层。
回到屋中，温暖袭来，男人立刻拥住眼前的女子，一切的寒意都已消失不见，温暖袭来。
春枝及时送上参汤，许承阳喝了几口，看向何晚，她正在为他整理官服。
“晚晚，天色不早了，快歇息，这些让下人做。”
何晚走了过来，“许承阳，京城的被子和乡下的被子一样，都是冷的，唯一不同的是，京城的被子是翡翠衾寒……我为你整理官服，还能感受到温热。”
“对不起，晚晚。”
“罢了。”何晚及时阻止他接下来的话，她理解他的处境，只是不愿看到他这么辛苦。
二人相拥而眠，不到天亮，许承阳便匆匆起床穿衣，他看了看何晚，她正熟睡。走到外室，众多奴婢伺候他洗漱整理仪表，众人动作很轻，唯恐吵醒何晚，春枝走了过来，许承阳压低声音对她说：“夫人夜里轻咳了一声，待天亮了你去请个大夫。”
春枝低头说是，随后又有人端来了米粥，许承阳喝了几口，不到半个时辰功夫便收拾好准备上朝。
朝前本是不允许进食的，朝会时间久，恐有朝臣殿前失仪。平日里三日一小朝，五日一大朝，隔几日早晨不吃还挨得住，可近日朝廷正对边疆用兵，已经连续六七日大朝，一日三朝，下朝还要去次辅大人府中，子时之前能赶回来就算不错了，不吃东西他真的吃不消。
卯时末，何晚睡醒，见身旁已无人，轻叹一声，春枝过来伺候她起床穿衣洗漱。
“大人今日吃了什么？”
春枝给何晚边穿衣边说：“大人今日喝了几口米粥。”
何晚坐到梳妆镜前，春枝将毛巾打湿，何晚接过毛巾在脸上擦拭了几次，“今日你我再到街上看看哪里还有参片。”
朝中官员大都在大朝时口中含着参片，提神醒脑，只是近几日情况特殊，都在购买参片，何晚已经好几日没有买到参片了。
“这事奴婢去办，大人上朝之前说夫人夜里轻咳了一声，要奴婢天亮给您寻个大夫，夫人在家中等待奴婢就好。”
“我没事，夜里风雪重着凉了而已，比不得他的处境艰难。”
何晚回来时雪刚好停了，她在院中望向天空，一缕阳光似乎透过层层障碍穿了出来。
“夫人，大人捎信说今日会早些回来，让夫人勿念。”
何晚听到此话微微一笑，“春枝，快去准备！”
春枝也附和道：“真的是好消息，奴婢立刻前去准备。”
让厨房准备了好了酒菜，就等许承阳回来了，何晚一直坐在窗前等，夕阳余晖散去，明月初升，也不见许承阳回来。
何晚冷笑，就不该一次次的相信，他何时守诺过？永远有那么多的杂事阻碍着。
见何晚脸色不好，春枝这里正好有好消息要告知她，便走到何晚面前，奉上一杯热茶，道：“夫人，买到参片了。”
何晚接过热茶放在了桌上，并未说什么。
“夫人，大人回来了！”
听到有人通报，何晚迅速起身，向门外走去，果然是许承阳回来了，见到许承阳，何晚便朝他扑了过去，全然不顾身旁众多下人，许承阳也直接抱起来了何晚，径直进了屋。
“不是说早些回来吗？怎么又搭了黑？”
许承阳并未解释，将随从手中的物品递给她，“打开看看。”
何晚轻轻打开这个被手绢包裹的物品，看着她好奇的样子，许承阳不由得一笑，打开之后，是一支桃花簪子。
“啊……是……”
何晚喜欢桃花，但之前二人过得清贫，许承阳就自己给何晚做了支桃花木簪，如今许承阳做了官，便去京城最好的铺子给何晚订做了镶着珠宝的桃花簪子。
“我很喜欢。”何晚拉着夫君的手，“做了很多菜，为数不多的有属于我们的时光了。”
二人双双坐下，许承阳倒了杯酒，先敬何晚，“晚晚，谢谢你这两年来对我的支持和包容。”
“我们相识这么多年了，何必说这些客气话。”
他们二人是少时夫妻，到今年，已经成亲十年了。
酒过三巡，何晚有些醉了，许承阳见状，准备扶他去休息，何晚制止，“好不容易你的时间匀给了我，我得珍惜，怎么能去睡觉呢？”
“今日陛下身体有恙，所以取消了午朝和晚朝。”
“陈王近日……”刚开口就意识到不妥，她不该在家里还提这些烦心事，许承阳并不介意，接着何晚的话说：“你放心。”
当今陛下年逾古稀，身子还算硬朗，可经不住哪日突然……而且并未册立太子，陈王年长，但才学不如赵王，陛下的意思朝臣也揣摩不清，但朝臣却分成了两派，一派以礼部尚书吴谦之为首，支持陈王，陈王是嫡长子，这得到了众多守旧，恩荫官员的支持。而另一派以刑部尚书孙兴为首，支持有才学的赵王，众多通过科举做官的官员都站在这一边，许承阳就是其中一个。
孙兴与吴谦之都入了阁，孙兴是次辅，吴谦之排第三。
保持中立是不可能的，出身就决定了派系。
作为科举出身的许承阳，一入朝就上了赵王的船，逼不得已，否则永远不会有晋升的机会，两年来，朝中党争搞得许承阳心力交瘁，他快受不住了。
“是我的错。”何晚后悔，“若不是我硬要你读书考功名，现在的我们，或许一贫如洗，但至少是自由和快乐的吧。”
许承阳走到何晚身旁，抱住了她，“晚晚，切不可再说这样的胡话。”
何晚抬头看了一眼许承阳，他也正深情地看着自己，“只是，让你如此辛苦，实非我本意。”
“我都明白。”许承阳放开何晚，走到桌前给她倒了杯茶，“我不觉得辛苦，你爱我，我就有勇气做任何事。”
“夫君。”何晚喝了一杯茶清醒了些，“我想，我们还是离开。”许承阳脸色没有什么变化，他也纠结。离开便不能给何晚好的生活，可是留下来得话，这日子过的实在不怎么快乐。
何晚接着说：“如今陛下有疾，且年事已高，说不定哪日……朝中党争日益激烈，我怕你我会被卷入这深渊之中，你从今日开始称病，然后辞官，我们回家去！”
“晚晚，我……好，我答应你！”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翡翠衾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