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昼撞邪》星匕

2、鬼公交

　　天空被乌云压得漆黑，雨水把地面砸出坑坑洼洼。
　　宋言一路小跑到车站，虽然只有几十米的距离，身上没有雨衣挡着的地方被打了个湿透。
　　乳白色的雨气在周围飘荡浮起，宋言抹了把脸上的雨水，他眯起眼，远处雾气里投来两束圆形灯光。
　　大巴车身老旧，晃晃悠悠开到周言躲雨的车站，刹车一踩车轮溅起几道泥巴黏在本就不新的车身两侧。
　　“上车喽。”车门打开，苍老的声音从里面传出，喊着要上车的人。
　　宋言刚准备上车，旁边忽然蹿出一个黑影先他一步上了车，那人挤上车时还把宋言挤了个趔趄。
　　“你...”宋言看着自己怀里的白色纸插花被那个人沾上黑乎乎的东西，心里瞬间来了火，想喊住那个人，结果发现原本空荡荡的车厢此刻坐满了人，都朝着他这边望来。
　　宋言一惊，难道是他刚才看错了？他刚才站在站台上，大巴里只有寥寥数人，现在这是个什么情况？
　　“伢儿，莫勿了归期哟。”还是那个苍老的声音，她再次出声，催促宋言上车。
　　宋言头皮一紧，看向车上黑压压的人和正在下个不停的暴雨，转头最终选择了上车。
　　嘎吱嘎吱的座椅发出与大巴不和谐的声音，车辆在雨中缓缓前进。
　　车厢里一片寂静，并没有平常在城市里那车上喧闹嘈杂的声音。
　　大巴估计是城市里老旧淘汰下的那一批，上车只能投硬币或者纸币。
　　宋言掀开雨衣，从上衣口袋里掏出随身带着的一枚硬币丢进了收钱箱里，硬币顺着投钱箱的通道下坠发出“哐啷”清脆声，突兀刺耳。
　　宋言提着桃子抱着白色纸插花走到大巴最后一排，幸好还有几个空位。
　　挑着靠窗那一个坐下，宋言摸出手机，想跟杨秋霞打个电话。
　　“雨太大，干扰了信号么。”宋言给杨秋霞连着打了三个电话，都显示不在服务区。
　　客服机械的声音再一次从电话里传来，宋言干脆挂了电话，心里祈祷能赶在天黑之前回到宋庄。
　　大巴晃晃悠悠，雨逐渐小了，但是天依旧如墨团般阴暗。
　　车厢内没有照明灯，只有司机台那边指示灯按钮发出的淡淡的幽绿色光芒。
　　车辆越往前开，周围的浓雾愈发厚重，似乎将整个车身包裹在其中，大巴就像踏在一团云雾里，看不到前面的公路和两侧。
　　“请问我可以坐这里吗？”突然，一道好听声音从宋言斜前方响起，最后一排都没有人，声音的主人只能是向宋言询问。
　　声音带着少年人独有的清冷干净，像樟树叶上的露水。
　　宋言随口应了一声，他抬起头，车厢昏暗，只能借窗外投来的一点儿暗光看到年轻人的样貌。
　　年轻人样貌清秀，唯独那双眼睛漆黑深邃，两人眼神在空中接触一秒，那人便将眼睛挪开了。可惜只是一瞬，便又隐匿在了黑暗里。
　　宋言没太在意那人的长相，只想着快点儿回宋庄。胡思乱想间，一股淡淡的香味从旁边传来。
　　宋言抽抽鼻子，他从小到大嗅觉都特别敏感。那香味似乎是花香，但是里面好像还夹带着其他的味道。
　　宋言感觉那味道很熟悉，但一时之间他忽然想不起来了。
　　“你是来看人的吗？”年轻人的声音再次响起，打破两人之间的寂静。
　　“是的，我是宋庄人。”宋言回到，“你也是宋庄的吗？”宋言疑惑看向对方，发现年轻人正在一动不动看着自己，两人的视线撞了个正着。宋言咳了一声，移开视线。
　　“是啊，”年轻人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轻。
　　仿佛回想起在宋庄生活过的经历，他接着道：“宋庄今天会有很多人来看我，我很开心。”说完，嘴角翘起一个清浅的微笑。
　　宋言坐在旁边，听着年轻人絮絮叨叨。他看起来年纪不大，呆在宋庄这个地方，可能是一些离开宋庄的人来探望童年的玩伴，这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言哥的朋友也等着你吗？”少年人说话时有一股魔力，就像能催眠，宋言几次三番都想昏睡过去，说话的人话锋一转，把问题重复了一边，才将宋言从昏昏欲睡中来醒。
　　“啊...对，我是来..看我一个朋友。”宋言醒了觉，发现少年人已经一口一个言哥喊上了，显得格外亲昵。
　　宋言不自在的同时感到困惑：我什么时候告诉他我的名字了？
　　听到宋言的回答，少年人格外高兴，漆黑的眼眸都变得明亮起来。
　　“言哥，我们快到了。”过了一会儿，年轻人指着窗外。宋言顺着他的方向看去，窗外一片迷雾，伸手不见五指。
　　刚准备开口问他是怎么知道到站了，年轻人却站起身，将宋言带上车的桃子和纸插花抱在怀里，转头对宋言道，“言哥，你跟紧我。”
　　话毕，便往前车门走去。年轻人步伐快速轻盈，他来到车门，对着一张老瘦的脸轻声说道：“婆婆，我们到站了。”随即，眼睛投向宋言。伏在黑暗中的婆婆望了眼宋言，苍老的声音响起，“停车。”
　　驾驶台上的司机慢慢踩下刹车，车辆缓缓停靠在雾气之中，隐约可以看到破旧的站台。
　　二人下了车，汽车关上车门，晃晃悠悠进了白雾，消失在二人视线里。
　　年轻人抱着东西在前面带路，宋言跟在后面。
　　等到他们走了大概四百米的距离，雨早已停了，缠绕在周围的白雾开始缓缓消散，可见度变得高起来。
　　宋言放在裤子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几下，他打开锁屏，上面几十个都是他妈杨秋霞打过来的未接电话。
　　“喂，妈？刚才车上信号不好，我马上就快到家了。”宋言接通电话，说道。
　　“你这孩子，急死你妈了！我还以为你开车路上出什么事儿了。”杨秋霞语速快到暴躁，宋言说早上出发，这眼看着都过了晚上饭点儿了，都还没见个人影。
　　“安全回来就好，你什么时候到家，妈给你热热饭菜去。”
　　“等等，我去问问..”说罢，宋言没有挂断电话，抬头向前面的方向看去。
　　结果那个一路走在前面的年轻人竟然不见了，宋言揉揉眼睛，明明前一分钟走在他前面只有几米的人突然消失了。
　　“喂，啥时候到呀？”杨秋霞的声音在电话那段响起来。
　　“我马上。”宋言的手按上挂断键，后背发麻，他确定刚才那个年轻人真的一通电话的功夫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怎么办，他买的桃子和纸插花还在那人的手上，那些东西都是买给....
　　舌尖压下最后那个两个字，宋言自认倒霉，顺着年轻人带的这条路一直走下去。
　　莫约过了十来分钟，宋言看到了正在庄口等他的杨秋霞。
　　“妈！”
　　“言崽子！”女人转过头，急急忙忙跑过来，一顿劈头盖脸就是骂：“你这个兔崽子，邪门儿了啊？这点儿才回！”
　　“哎你车呢？”杨秋霞女士骂了几句，看到儿子走过来的方向却疑惑了，供宋庄车辆进出的通道在他前面的方向，儿子宋言确实从后面跑过来的，奇了怪了。
　　“来宋庄的时候下雨了，一棵大树挡在了路中间，我把车停别人家门口了。还好有来宋庄的大巴，我坐那个过来的。”宋言甩甩他妈的手，一副讨好的模样。
　　“就你机灵！”杨秋霞用手指点了点宋言脑门，气笑道。“走，咱回家吃饭去。”
　　“妈你少生点气，脑袋就不会经常疼啦！”宋言嘴欠说。
　　“你个兔崽子，欠打！！”说着，母子俩一追一赶往家的方向跑去。
　　过了良久，就在宋言刚刚离开的位置，一团黑色的雾气集拢，慢慢凝聚显现出人形。
　　年轻人模样清秀，介于少年人和青年人之间的身材高挑。
　　他发出一声叹谓，漆黑的眸子一直跟随着远处宋言消失的身影，轻笑道：“言哥，你终于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