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悯》明日凛凛

1、转学

　　应雪荼端着牛奶杯走下楼梯，刚到拐角，隐约听见楼下传来了只言片语。

　　从转角处望去，书房的门没有关。她穿着毛绒拖鞋，放轻脚步时，踩在木质楼梯上几乎没有声音。

　　应雪荼轻手轻脚地走到客厅，听见父亲说“已经和那边谈好了”。

　　然后是母亲的声音“那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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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应雪荼安静地坐在客厅里等待着，不一会儿，母亲合上书房的门，转过身来看到她的身影，脸色一瞬间变得有些不自然。但很快地，她露出一个笑容：“雪荼，这么早就睡醒啦？”

　　现在是下午三点，即使是午觉也说不上早了。

　　但应雪荼习以为常地点了点头。

　　母亲坐到她对面，端详了一下她的脸色，而后清了清嗓子：“刚刚你爸爸和我说，给你转学的事情已经办好了。”

　　应雪荼“嗯”了一声，一只手按亮了手机，屏幕上的日期显示，距离开学只有一天了。

　　“你之前还没有去过外校吧？”母亲似乎是思考了片刻，“要不让应西泽等会带你过去看看？”

　　应雪荼不是很感兴趣地摇了摇头。反正都是学校，没有什么区别。

　　母亲也没有再劝她，只是说：“好吧，明天让你爸爸带你去报道。”

　　两人正说着话，应西泽也从楼上走下来，看到应雪荼和母亲坐在客厅聊天，他一边走进厨房拿饮料，一边随口问了句：“妹妹要来我们学校吗？”

　　应母“嗯”了一声：“明天让你爸爸带她去报道。”

　　应西泽：“高一哪个班啊？”

　　应母：“五班。是实验班？”

　　“嗯。”应西泽笑了笑，看应母的眼神似乎有些担忧，他走过来，将渗出水滴的可乐罐凑近应雪荼的脸，猝不及防地冰了她一下，“放心，妹妹在外中一定能交到朋友的。”

　　应雪荼侧开脸，用手擦掉了脸上的水珠，依旧是端坐着，面无表情。

　　应西泽也习惯了她的“省电状态”，不以为意地哼着歌，拿着可乐上楼了。

　　应母叹了口气，像有些欲言又止的样子，但她斟酌片刻，最终只问道：“晚上想吃什么？”

　　“……车轮饼。”应雪荼想了想，回答道。

　　应母点了点头，似乎还想说什么，应雪荼已经站起身来。她拿着牛奶杯，放到厨房的水槽里，而后从冰箱里拿出一罐冰淇淋，回到了楼上自己的房间。

　　第二天上午，应父果然亲自送应雪荼去报道。

　　外中全称临川外国语中学，虽然是私立中学，但升学率和应雪荼之前就读的市重点三中相比也并不逊色。只是外中的校风更加自由宽松，不知是不是寒假的缘故，应雪荼看到路上来来往往的学生里，不乏有披着长发的女生或戴帽子的男生——在三中，这些都是被绝对禁止的。

　　应父带着应雪荼来到办公楼，先是和一位姓龚的年级主任交谈了两句，而后在后者的带领下见到了五班的班主任梁老师。

　　这是一位看起来三十出头的女老师，一头卷发，眼睛圆圆的，笑容很有亲和力。

　　在和应父寒暄了两句后，她看向应雪荼，认真打量了她一眼，眼神微微起了一丝波澜，而后微笑着对她说：“你好，应雪荼同学。”

　　应雪荼也没有什么面对班主任的紧张情绪，回答：“您好，梁老师。”

　　梁老师拿出一张表招呼她过去填。

　　在办完基础手续后，应雪荼被梁老师带到了五班的教室。而应父和龚主任坐在待客的会议室里，龚主任脸上依旧挂着热情的笑容。

　　应父：“情况就是之前和您说的那样，这孩子的性格……麻烦老师们多关照一些。”

　　“应先生，您这是说的哪里话，”龚主任连忙摆了摆手，“之前我们这边已经和梁老师交代过了，一定积极关照雪荼的情况。五班也都是非常听话的学生，绝对不会出现您说的那种状况。”

　　“那就好，但也不要对她太过特殊……”应父继续说。

　　“您放心，我们知道分寸。”龚主任立刻点头，“我看雪荼在外中也一定能成为和西泽一样优秀的学生。”

　　提到应西泽，应父也露出一个短暂的微笑。

　　又听了龚主任的两句恭维后，应父看了看手表，和对方礼貌地道别后，就起身离开了。

　　应雪荼在梁老师的带领下穿过走廊，来到高一五班的门口。

　　正是下课时间，来来往往的学生都穿着校服，应雪荼一路走过来，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但她全程目不斜视，仿佛毫无所觉，只是偶尔开口回答几句梁老师简单的问题。

　　梁老师本想问她一句“紧张吗”，看到少女平静的面色也收回了提问，只是对她笑笑，而后牵着她的手，推开教室门走了进去。

　　上课铃声正好在此刻响起。

　　五班的教室打扫得很干净，虽然冬天还没过去，但今天的阳光很好。窗台上整齐地摆放着盆栽，后面的黑板一角画着值日表，上面是两个陌生的名字。

　　“来，大家停一停。”梁老师走上讲台。

　　五班的学生几乎都注意到了这个被班主任带进来的女生。应雪荼顿时感受到了几十道意义不明的视线。

　　“新学期，咱们班也转来了一位新同学。”梁老师拉着她的手，带着温和的笑容说，“这是从市三中转来的应雪荼同学，今后就是咱们五班的一员了。”

　　接着，梁老师转过头，用关心的目光看着她，轻声说：“想和大家介绍一下自己吗？”

　　应雪荼条件反射地想说“不想”，但她已经站在了这里，只好“嗯”了一声，抬起头，看着下面坐着的人，按部就班地开口：“大家好，我叫应雪荼。”

　　一道声线甜美却缺乏感情的声音在教室里响起来。

　　风吹动窗帘，阳光投射进来，照亮了少女雪白无暇的脸颊。似乎有些刺眼，她面无表情地眯了一下眼睛。

　　梁老师将她的名字写在了黑板上：“欢迎应雪荼同学成为我们五班的一员。”

　　底下的学生们像是反应过来一样，这才条件反射地鼓起了掌，配合地喊道：“欢迎应同学！”

　　有男生在中间起哄：“欢迎美女！”

　　教室里响起了稀稀落落的笑声。

　　梁老师似乎习惯了底下学生的不着调，只用眼睛扫过去：“别瞎起哄，坐好。”

　　应雪荼听见底下有一道男生的声音“哎”了一声，但她并没有抬起眼睛去看。

　　梁老师拍了拍应雪荼的肩膀，扫视了一下教室，对她说：“你先暂时坐那边吧。等这学期第一次小考完就会重新排座位了。”

　　应雪荼点点头，朝她指的位置走过去，在途中，她听到梁老师问前面的同学：“闻思斐人呢？”

　　“老师，周老师刚把班长喊走了。”

　　“噢，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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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应雪荼走到那个空着的座位上，在同桌的位置上，是一个短头发，戴着丝带发箍的女生。她正用一种好奇中又夹杂着一些其他情绪的目光看着她。

　　应雪荼侧过脸和她对视。

　　“你好，我叫顾汐圆。”对方眨了眨眼，语气大方地说了自己的名字。

　　应雪荼“嗯”了一声，礼尚往来地回答：“我叫应雪荼。”

　　“哈哈，这个我知道啦。”顾汐圆指了指黑板，“刚刚老师已经介绍过了。”

　　应雪荼只好又“嗯”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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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汐圆看着旁边的女孩，她的头发又黑又直，长长地垂下来，非常顺滑，泛着柔软的光泽。而两鬓的头发剪得很齐，遮住了一小部分脸颊。顾汐圆知道这种发型叫姬发式，又叫公主切。

　　她看着应雪荼白皙得仿佛在发光的皮肤和浑然天成的精致五官，觉得这个发型的名字也很适合她。

　　“那个……你戴美瞳了吗？”应雪荼听到顾汐圆凑过来，神神秘秘地问。

　　应雪荼重新转过头看着她：“没有。”

　　顾汐圆讶然地盯着她的眼睛，她没有看错，只要稍加注意，就会发现应雪荼的瞳孔是深绿色的。

　　她的脸很小，黑发绿眼，又剪了姬发式，气质就像动漫游戏里的美少女，恐怕这才是网上说的那种“建模脸”吧。

　　“那是天生的吗？你是混血呀？”顾汐圆又好奇地问。

　　“嗯……我爷爷是英国人。”应雪荼缓慢地回复。

　　“好羡慕——”顾汐圆拉长了声音，过了一会，又像是没话找话地说，“刚刚听梁老师说，你之前是三中的？”

　　应雪荼抿唇：“……嗯。”

　　“哇，学霸！”顾汐圆再次热情地吹捧道，“你怎么会想到来我们学校呢……”

　　不等应雪荼说话，她又继续自顾自地说：“但我觉得外中也挺好的，不比三中哪里差，而且我们学校的校服好看多了！”

　　三中的冬季夏季校服都是一水的深蓝色宽大运动服，当然全国百分之九十的高中校服都这样。而外校的女生校服则是大衣和格子裙，男生是同样的大衣和制服裤。

　　应雪荼认同地点了点头。

　　顾汐圆一手支着胳膊，沉醉地看着她的脸：“以后我们班班花……不、级花可能都要换人了！”

　　在应雪荼应付着顾汐圆的聊天时，五班门口也时不时的有学生进进出出。刚刚来的路上她已经听班主任说了，开学的第一天上午报道后是自习，下午领书。得益于外中宽松的校风，这段自习的时间当然不是强制的，有不少学生在学校里，甚至校外自由活动。不过五班是实验班，因此教室里的人数才不算少。

　　顾汐圆问她：“你早上吃饭了没？诶，对了，你是不是还没有校园卡呀……中午你回家吗？不然我们一起去吃饭吧？”

　　“我早上吃过了。”应雪荼没有立刻回答她的问题，而是低头摸出手机——不知道应西泽会不会带她去吃饭，虽然这几乎是一种小概率事件。

　　就在这时，顾汐圆忽然说了一声“班长来了”。

　　她的语气很奇怪，至少并不符合一般应雪荼听到别人说这句话时的语气。

　　见应雪荼还在看手机，顾汐圆拽了一下她的袖子：“那就是我们班长。”

　　应雪荼“哦”了一声，礼貌性地抬起头。

　　教室门口，一个身材高挑的男生正站在梁老师旁边，和她说着什么。冬日的阳光下，他的发梢显得毛绒绒的，侧脸的轮廓很俊秀。即使离得有些距离，也能远远看出他的气质出众。

　　很快，两人的交谈结束，梁老师和男生走进教室，径直来到了应雪荼的座位前。

　　“雪荼，这就是咱们五班班长，闻思斐。”梁老师对她开口介绍，“以后有什么班级和学习上的事情也可以问他。”

　　男生看向应雪荼，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容：“你好，应同学，欢迎来到五班。以后还请多关照。”

　　他的头发是深栗色的，皮肤白皙，大衣顶端的扣子没有扣住，露出了白衬衫和格子毛衣的一角，和有些凌乱的额发组合起来，有一种随意又优雅的气质。

　　再看他优越的五官，和脸上几乎令人如沐春风的笑容，无论有意或者无意，这应该都是一个非常容易博取别人好感的人。

　　应雪荼“嗯”了一声：“你好。”

　　这时下课的铃声响起来，梁老师又嘱咐了她两句领书和校服之类的事就走了。

　　闻思斐似乎对应雪荼的冷淡并不在意，他再次对她笑笑，而后走到前排的座位拿了什么东西，就在班里一众男生的呼唤下，前呼后拥地离开了教室。

　　顾汐圆侧过头观察应雪荼的表情，见她和之前没有任何分别，不由好奇地问：“你是不是见过很多帅哥呀？”

　　应雪荼一时无言以对，只好沉默地看着她。

　　顾汐圆喃喃自语：“没关系……你以后就会知道了。”她说着转了话题，“中午了，要一起去吃饭吗，你今天第一次来，是不是还不认识路啊？”

　　应雪荼没有问她知道什么，继续这样的谈话对她而言没有意义。

　　就在将要点头答应时，她握在手上的手机震动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