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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2章 江洲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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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见微绝望地想,看来她真的要命绝于此了,可就算死,她也要有自己的气节,也要有尊严,绝不给对方侮辱她的机会。
贼人下马一步步靠近,像是在欣赏自己的杰作仔细地端详着林见微,不远处传来稀稀落落的兵戈之声,贼人愣了一下回头望向来的方向,正在此时,一之箭破空而来,饶是贼人躲避及时还是在脸颊上留下一道血痕,贼人就要动手去拉扯林见微,又接连几支箭射了过来,显然是在警告他,一侧站起一排□□手,纷纷扬扬的箭直朝着贼人射过去,贼人一边翻滚躲避迅速飞身上马而走,一边破口大骂道:“他奶奶的,今天算你走运,马爷饶你一命!”
一名官员吩咐官兵们道:“追!”
林见微正准备从地上爬起来,面前却出现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林见微抬头看去,只见是一位气度不凡的男子,男子见林见微神色茫然,笑道:“你没事吧?”
林见微摇摇头,她没有去抓男子递过来的手,从地上吭哧吭哧地爬起来,甚至来不及拍落一身的灰,只是道了一声:“多谢大人,只是我还有一位老家人被他们捉住了,现下还不知死活?”
男子明白她的意思,便道:“走吧,本官正好也要过去。”
林见微点了头,两人卸下马车,同乘了赶过去,那伙儿贼人已经缴械投降,那名官员走过来朝着男子拱手道:“大人,小人办事不力,让那贼头子给跑了。”
男子道:“全城戒严,城门设卡,不信抓不到他。”
官员道:“是,属下领命。”
说着就领命而去,留下十几名官兵保护男子的安全。
林见微见马夫倒在血泊中,急忙冲过去,只见前胸已被一柄钢刃刺透了,血还在汩汩地留着,她眼前已经染上了一层雾气,她眨了眨眼,泪就不受控地滑落下来。
她蹲在马夫身侧,扶着他,透过衣料林见微还能感觉到马夫身上的温热,她张了张嘴,最后失声一般叫了一声:“刘叔。”
刘叔没醒,双眼紧闭着,最后林见微终于失控般,叫了一声又一声:“刘叔,刘叔,你醒醒,醒醒……”
可她知道,刘叔永远也醒不来了。
男子犹豫着走上前来,叹息了一声,道:“人死不能复生,节哀顺变!”
林见微良久才从悲伤中缓过来,道:“多谢大人!”
然后她轻轻地放下刘叔,借了一柄刀在一颗树旁费力地挖坑,男子挥手示意官兵们上前帮忙,最后总算挖出了一个三尺深的坑来,安葬了死者。
林见微此时身无长物,只好撮土为香,朝着小土包拜了几拜,终于起身,走到男子面前拱手道:“下官新任永州县令林见微,此行正是要去赴任,不料遇此变故,大人的救命之恩,只能来日再报。”
男子回礼,道:“雷州别驾江洲白,早闻林县令大名,想不到在此相遇,同朝为官,林县令实在不必如此客气。这伙流寇杀人劫财,为祸一方,本官今日也是正好前来剿捕,不料还是来晚一步。”
本朝别驾这一官职向来由皇族子弟出任,况且江洲白其人林见微是听过的,本朝皇上皇叔顺王的长子。要说,顺王一家虽是皇亲国戚,可是却被排挤的厉害,远不如太后娘家势大,不然也不会派给他这么一个闲职。只是,林见微没想到的是,她们会在这里相遇,而且对方和她想象中的形象也并不一样。
林见微苦笑道:“大人亦不必自责,想来人各有命,刘叔是为了救下官才死的。”
江洲白道:“倒是个忠仆,如今天色也不早了,林县令又是孤身一人,不若先随本官回去,略作休整,车马行李本官会命人都准备好,另外本官身边的亲随官兵也可沿途护送。”
林见微听了心内十分感动,如今四方都不太平,若是凭一己之力的确是不行的,而且此时对方的确是出于真心地想要帮助她,救命之恩她都受了,其他的恩情她又何必扭扭捏捏地小家子气?于是便回道:“那就多谢大人了!”
洗漱一番后,林见微换上了江洲白为其准备的衣服,因为体形瘦削娇小,衣服显得格外宽大臃肿,林见微也不甚在意,倒是江洲白见状略怀愧疚道:“林大人见谅,这是本官的家常旧衣,只因临时抱佛脚,这才拿出来权作一时之计。”
林见微闻言,心中思量,这江洲白纵为不得宠的宗室,可毕竟是皇亲,都中那些个皇亲国戚惯会斗鸡走狗,狎妓纵酒的,顺王的次子江鹤川更是秦楼楚馆中有名的浮浪子弟,况且各个眼高于顶,仗着滔天权势,罔顾律法,视他人如草芥狗粪,她自来是看不惯的,亦是不去理会。
然则这江洲白,却和都中那些个子弟有天壤之别,今日虽是他们初见,他却能如此谦恭礼让待人温和,倒让林见微生出些亲切之感来。
林见微赶紧回礼道:“大人说哪里话,今日若不是大人出手,下官怕是早已经命丧黄泉了,哪里还能安坐在这里?如今又拿出随身衣物给下官,下官感激还来不及。”
一旁的侍女替二人满了酒,江洲白举杯道:“今日也算有缘,你也不必称我‘大人’,叫我‘洲白’即可。”
林见微闻言,知彼此都是性情中人,也就不再扭捏,持杯敬酒,一饮而尽,道:“洲白兄称我见微就好。”
一旁的侍女忙上前又替二人置酒,江洲白很早就听说过林见微的名字,更知道她是嫉恶如仇、秉性高洁、操守廉正之人,他早就有心结交,只是一时不得机缘。如今朝廷奸臣当道,忠臣良将大都深受其害,她落得今日的下场早就有迹可循,江洲白一点也不觉得意外,今日正可谓是天赐奇缘,他如何能不好好珍惜?
江洲白道:“永州地处偏远,穷山恶水,民俗冥古不化,见微兄还是要多多保重才好,像见微兄这样的大才,也只有在都中才能施展拳脚,朝廷总有一日还是要召回的。”
林见微饮尽杯中水酒,苦笑道:“事已至此,多想已是无用,况我泱泱大国,治国良将从来不缺,见微一不能保家卫国上战场厮杀,二没有治世良策护佑黎民百姓,劳洲白兄如此看重,实在愧不敢当!皇上太后能留我一命,见微还有何不知足?”
江洲白闻言,心下黯然,他猜想一来林见微此人怕是对朝廷已经是灰心失望了,是啊,这样一个是非不分,四分五裂的国家,当权者们却仍是只顾着争权夺利,而那些真正忠心耿耿一心为国的人却被无情的打压,二来两人也才认识不久,况且他又是皇家人,碍于身份,林见微想来也不会跟他说真实的想法的。
但江洲白就是觉得,像林见微这样的人是不怕死的,只是怕死的毫无意义!
江洲白劝道:“虽如此说,可洲白还是替见微兄不值,然则洲白人微言轻终是于国于民,没半点贡献。见微兄这一去,不知多久?若有任何需要洲白效劳的,见微兄也不必客气。”
林见微笑道:“那时洲白兄可别嫌弃才是!”
江洲白闻言也是爽朗一笑道:“自然自然!”
当夜两人酒酣耳热,早早各自回房上床休息了,恍恍惚惚中只觉到了一处所在,茅屋低垂,土墙塌了半边,院中一妇人正于桌前埋头苦绣,饶是背影也能窥见其姿容温婉,林见微一下子怔住了,良久才唤了一声:“阿娘!”
那妇人闻声回头笑着,神情眉目一如当年,道:“端儿,这些年,你都好吗?”
林见微颤着声音道:“好,端儿一切都好!”
说着,泪水滚瓜似的流下来。
妇人朝她招手道:“过来,让阿娘仔细瞧瞧。”
林见微走到妇人身旁矮下身来抬头仰望母亲,道:“端儿还是让阿娘失望了!”
妇人用双手捧着她的脸,柔声道:“端儿,你从未让阿娘失望。你父亲曾说‘巾帼不让须眉’,是故一直将你视作男儿一般,自小便教你知书明礼,只可惜我们都没能陪你长大。记得你曾对阿娘说过‘你长大了要做范滂那样的人’,还记得阿娘如何告诉你的吗?”
林见微不假思索地说道:“你能做范滂,我又如何不能做范滂的母亲呢?”
妇人笑道:“端儿,你如今所为,不正是范滂之举吗?阿娘明白你的志向,可仕途失意亦是常事,况你如今是一县的父母官,虽官职低微,然则却也是在保护一方百姓,又如何能掉以轻心?你,一个人好好生活,回去吧!”
林见微想要母亲再多留一会儿,可母亲伸手将她一推,她脚下不稳,一下子涨后跌去,猛地睁开眼,原来是一个梦。
眼角泪痕犹在,林见微闭上眼叹了口气,然后用帕子擦了,起身换了衣裳洗漱。
在外面转了一圈,吹了吹风,林见微吃过早饭,便言说准备离开的事,本来江洲白还想再留她两天,但见她如此着急,况且的确是要事在身,也就不便多留,幸而昨日回来便吩咐家人去准备一应事宜,所以也并不慌乱。
临别之际,江洲白急匆匆去了趟书房,而后拿出一封信递给林见微,道:“见微兄,这封信你拿着。”
林见微疑惑地道:“这是?”
江洲白解释道:“说起来凌州和永州相邻,而凌州别驾是我二弟鹤川,若是你有需要帮忙的地方来不及通知我,找他也是一样的。”
林见微心说,那差别可大了!但是她知道这是江洲白的好意,便笑着双手接了信,道:“多谢洲白兄。”
江洲白拱手道:“一路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