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都观里》风景今朝是

21、第二十一章 自欺欺人

　　易水寒点了点头。
　　月无缺突然不想多问，醉月阁和觞羽的关系实在是太复杂了。
　　外面基本都认为觞羽是醉月阁名义上的阁主，没有任何实权。但醉月阁内部中上层都知道，无论有没有人会信，醉月阁都是觞羽组建的。
　　但他本人却在一次严重的意外后，越来越不合群，就此开始与醉月阁离心，甚至失踪了一百年。
　　他直接回答道：“他已经不是醉月阁的人了。”
　　绿杨荫里。
　　“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做？”觞羽漫不经心地问道。
　　“去看看杨小姐。”
　　“嗯，去吧，那先再见了。”
　　苏辰皱了皱眉：“你又困了？”
　　觞羽无奈道：“当然没有，就是你一个大男人拿着个镜子照挺奇怪的。”
　　“是你在照？”
　　觞羽明白了苏辰的意思，“不是。”
　　“那就不用担心，我自有应对之策。”
　　没走几步，就遇到了杨府管家。
　　他惊奇地看着苏辰手上的镜子：“这是？”
　　可能他们两人中有一人，或者两个都是乌鸦嘴。
　　苏辰没有丝毫犹豫：“这是我的法器。”
　　“什么法器？”
　　苏辰完全镇定：“照妖镜。”
　　觞羽扶额，就不能取个好点的名字。
　　管家十分好奇：“能试试吗？”
　　苏辰坦然地照了照自己的脸，镜子当然没有任何反应：“可能坏了。”
　　这声音与镜子里传出的另一个声音重叠了。
　　觞羽虽然觉得有些羞耻，但还是忍辱负重地重复了一遍：“不是妖。”
　　苏辰和管家同是沉默了，空气陷入令人难言的尴尬中。
　　还是管家打破了沉寂，解围道：“哈哈，你这个照妖镜还挺有个性的。”
　　苏辰闭了闭眼，心说，岂止有个性，这是明显成精了。
　　然后又寒暄了几句，管家自觉道别了。
　　觞羽也意识到了不对劲：“怎么了，我说的不对吗？”
　　“你见什么法器会说话？”
　　觞羽有些理亏：“器灵？”
　　苏辰反唇相讥：“你觉得我这个前楼主能有器灵？”
　　觞羽无言：“我觉得你一个人也能搞得定，再见吧。”
　　“再见”，苏辰这次不想留住他了。
　　在觞羽从镜子中消失的最后一刻前，苏辰装似无意地问了一句：“你真的不能出半日茶楼吗？”
　　觞羽一惊，但这个名为镜花水月的法术已经中断了。
　　觞羽自嘲一笑。
　　真的不能吗？
　　假的。
　　在他知道被贬明域的那一刻就知道了。
　　所谓禁令，怎么可能下得那么远。明域玄都，飏青能有这种能力，当他是傻的吗？
　　他想起被押送来那一日，飏青的原话是：“你如果愿意的话，就待在这半日茶楼里吧。”
　　没有实质的惩罚对于中立组织中人来说意味着什么呢？
　　太简单了。
　　放弃。
　　但觞羽不愿说出那两个字。
　　那样你想做什么都随意了。
　　如果不是醉月阁的授意，烟云楼还没有这么大的权利。
　　他被醉月阁放弃了。
　　他被那个几乎为此付出了一切的地方放弃了。
　　他没有保留住任何对醉月阁现实存在的感觉。
　　但当记忆复苏的那一刻，他脑中唯一的念头，竟是拼命想要留住记忆里那个属于他的醉月阁。
　　那是一种只有记忆依然留存的执念。
　　他用来成为半魔的执念就是醉月阁，就是要保护醉月阁，留在醉月阁。
　　即使以他如今的力量层次，执念的消散早已无法动摇根基。
　　但他知道醉月阁一开始就是无法被割舍的。
　　他不想相信，不想尝试，甚至与苏辰联系都用讯灵阵，因为讯灵阵用的不是他自己的法力；借给苏辰的法器指点春秋笔也亦然，只是附着了一丝微弱到近乎于无、属于他半魔本源的气息。
　　原因也很简单：任何法术的痕迹越界，都等同于他本人越界。
　　但他救了那个小女孩，他就知道自己出界了。
　　“禁令”没有任何反应。
　　不过，没事。只要他人不出半日茶楼，没有证据可以证明他不属于醉月阁了。
　　明知是镜花水月，觞羽却固执地闭上了眼。只要不出半日茶楼，他就永远只是被停职的醉月阁前阁主——一个他亲手编织、用以抵御冰冷现实的，虚幻的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