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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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阁楼。
持敛急匆匆的赶到了楼梯口,运了运气,将自己的气息变得平缓下来,展开折扇,又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走到了门口。
屏气一听,这房门内竟真的没有了声响,持敛心神一紧,这可是最捷径的一个法子,他可不想让这个法子还未实施就被扼杀在摇篮里。
门内,刘浪已然恢复了平静,靠在门上有一搭没一搭的想着,帮忙会死,不帮忙也会死。帮了忙死遗臭万年,不帮忙死青史留名。
可是帮了忙没发现可以活着啊,不帮忙按照这群人对他的态度,说不定真的只有死了……
因为想的问题太过严重,导致刘大人全身心投入,没有听见门口传来的脚步声,自然也没躲过被着急忙慌的持敛一脚踹门从而在地下还摔了个狗吃屎的命运。
刚缓过劲来的刘浪看见眼前雪白的靴子,心里却没了最开始的恐慌,只是有些对命运的忐忑。
待他缓过劲来,持敛已经自顾自的坐到了不知从哪里搬来的太师椅上,手上还端着一盏热茶。
“刘大人这么惜命,想必是已经有了答案吧?”持敛高高在上的语气给人一种掌控全场的感觉。
刘浪本身就是鼠目寸光之辈,很容易就被套入了持敛的节奏中,他用衣袖拭了拭额间的冷汗,“公子想做的事情,刘某定能妥妥当当的办好,不知公子可否放了刘某?刘某上有老下有小……”
持敛不欲听他这些废话,知道了答案就打断道:“能办好就办好再走,至于你家中,不必过于担心,自有人会安排。”
刘浪听了这回答,心落下了一半。
这人之所以为人,就是因为好奇心,这好奇心害死猫的道理谁都懂,可还是会忍不住探索新奇的东西。
于是猫探头探脑的抢自己的头抬起来,想看看这掌握全场人的英姿,却看见了一个穿着一身白的人,面上带着睚眦的面具,这面具看的让刘浪瞳孔一缩。
不想让人看见容貌的人戴上面具自然是能理解的,但这位公子带的面具,太有特点了。
睚眦,本是克煞一切邪恶的化身,但他这个面具太邪了,睚眦本就嗜杀喜斗,他的面具上有血,像是杀人是喷溅上去所形成的,且不止一层,是旧的干了,新的血迹又溅上,层层叠叠,斑斑驳驳。
面具后的主人似是很不愿意被这样的眼神打量,危险的眯了眯眼睛,却并未说什么。
刘浪察觉到,赶忙低下了头,背后已被冷汗浸湿。
持敛不欲多言,将茶放在原地便走了。
原本已走到了门口,小厮早已打开门等待持敛走后插上门,持敛却忽然想到了什么,扭头笑言道:“刘大人这一生,没干什么太大的错事,于朝廷无功无过,帮我干成这件事,我可保大人在朝堂上高枕无忧。”
持敛看到刘浪脸上些许疑惑,仿佛在问,为什么?
明明是要我命,要利用我,为什么要给我这些好处?
明明从未见过,初次见面,为什么要说别来无恙?
持敛本不欲多说,想转头就走,却还是抿了抿唇说道:“刘大人,于我有恩,也有仇,我不是那等狼心狗肺之人。”
娘亲说过,要记得别人的好,别老是睚眦必报,不求要以德报怨,但也不能无故伤人。
说完持敛就走了,只给刘浪留下一个桀骜不驯的背影。
砰。
好吧,连背影都看不着了,门被小厮关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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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个雪夜,京城的冬夜是极其寒冷的,冷到骨子里,像是一个人不着寸缕的被扔到冰湖中,冷风像一个个冰刃割在裸露的皮肤上。
大街上空无一人,小巷子里有一群乞丐蜷缩在一起,围着一团将熄不熄的火,企图获得些许温暖,以支持他们活过这个寒冷的夜晚。
今日是持敛十岁生辰。
但是母亲死了。
他不会像以前一样,吃到母亲亲手下厨煮的长寿面。
他不会像以前一样,生辰当天缠着母亲做游戏。
他连家都没有了,他被赶出来了。
他们说母亲死了,没人能庇护他,那群人,把他的家霸占了,把他们一家扔出来了。
持敛看着那群人的嘴脸,之前怎么没发现,他们被利欲熏心的那副嘴脸,那么恶心。
恶心的,令人作呕。
他们已经被赶出来一个月了,身上只剩下一个母亲说万万不可丢的玉佩。身上的锦衣绸缎全都当给了当铺,幸而当铺老板没有因为他是小孩子就少给他钱,但这些钱也不够他买些炭火。
他的怀中抱着一个嗷嗷待哺的婴儿,这是母亲拼了命生下的小妹妹,母亲怀小妹妹的时候就天天抓着他的手,放在肚子上,他能感受到,小妹妹在里面动。
母亲满脸慈爱又带着些遗憾的和他说:“小敛,这个是咱们家唯一的小姑娘,他将来可是咱们家的小公主,你可要护好她,别让她受委屈哭鼻子。”
他当时什么反应呢?
他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地对着娘亲说:“娘亲放心,小敛将来一定不让咱们家的小公主受委屈。”
他当时怎么没有想到母亲面上的些许遗憾,是交代后事的遗憾?
如果早发现一些,现在的一切是不是就不会发生了?
突然一声嘤咛打断了他的思绪。
“哥哥,冷。”
他们三个抱在了一起,持敛身上仅有一件单薄的中衣,但他运着内力,努力使它的身子变得暖和起来,以供怀中的两人取暖。
比起持敛的狼狈,怀中两人倒是显得体面的许多,大的身上穿的衣服虽然不是锦罗绸缎,但也不是粗制布衣,看着穿的像头熊一样,全身上下找不出一处裸露在外的皮肤,怀中的小娃娃穿不上衣服,但也被包的严严实实,里面还有一个汤婆子。
汤婆子持敛以前都不屑于用,那时候娘亲追在他屁股后面,要他抱着汤婆子,小心生了冻疮,他回头做了个鬼脸,说自己有内力护体,才不怕呢。
这个汤婆子,是持敛偷来的,没办法,他的钱连饭钱都不够,从哪里来的钱买汤婆子?
不能再在外面这样子待着了,持敛想,这样下去迟早会被冻死的。
他小心翼翼的把怀中的元慕推醒,看他想说话,连忙捂住了他的嘴,避免吵醒襁褓中的小妹妹。
“元慕,还有力气吗?”
刚醒的元慕脑袋昏昏沉沉的点了点头,不解的看着自己的哥哥。
持敛笑着摸了摸元慕的头,悄声道:“哥哥离开一小会儿,你在这里看好自己和妹妹,好吗?”
因为之前钱财被乞丐哄抢过,持敛他们藏身的地方离乞丐堆很远,离火堆更远。
持敛飞奔在路上,想着找一户人家的柴房带两个孩子躲进去,至少把今晚诶过了再说。
且他离开的时间不能超过一盏茶,不然两个小鬼定会被冻死。
于是千挑万选,挑到了刘浪家的柴房。
第二天一早。
刘家的仆役正在扫院中一夜的积雪,动静很大,柴房内持敛却没有察觉到,他太累了,连续一月的逃亡的生活,每晚的浅眠,精神的紧绷,这个十岁的孩子撑不下去了。
他病倒了在刘家的柴房,被去柴房抱柴火的仆役发现,他不敢隐瞒主人,却也不忍看着这孩子满脸通红的在那里发热,给打了碗热水就赶紧向夫人禀报此事。
至于持敛怀中的两个小家伙,则是感受到了热源,不停地向哥哥怀中钻着。
刘夫人赶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持敛身旁的热水被打翻,怀中两个小崽子不停往怀中钻的景象,婴儿因为乱动,将襁褓撑开了些,冷风灌了进去,使得她胳膊挥舞的空间更大了。
刘夫人膝下有一子,也不过丁点大,看见这三个孩子,本就心善的刘夫人母爱泛滥,上前抱起了襁褓中的婴儿,又轻声差人将两个小孩子抱进客房。
却不曾想被人抱上的一瞬间,持敛忽然睁眼,把不知从哪里摸出来的匕首架在小厮的脖子上,强打着精神厉声问道:“想干什么?我怀中的两个孩子呢?”
刘夫人在闺阁中长大,嫁给刘浪后更是被养成了一朵娇花,哪见过这种场面?慌忙道:“别急,孩子,你怀中的小孩子安全的,我们没有恶意,你发热了,别急好吗?我给你们请医士,别急,别急……”
持敛听了这话,从小厮怀中挣扎起来,看到了刘夫人怀中的襁褓和另一人怀中的元慕,这才放下心来,沙哑的嗓子忍着痛向刘夫人道谢:“谢夫人收留之恩,来日持……小生必定会报。”
持敛醒来后,已经过了三个时辰,实际上,医士本说,他至少会昏睡上个一天,但他心中始终有放心不下的事情,就算睡死了也会挣扎着爬起来。
打量着房间,没有名贵的物什作为装饰,床垫也不算太软,床帘也不是用名贵细沙带着珠宝装饰做出来的,没有很名贵的木头打出来的家具,没有仆从侍候在左右,嗯……可以看出不是很富贵的人家。
持敛翻身下床,看到床边有准备好的衣物,也不管别的,大冬天的总不能老是穿着个中衣在外面瞎晃,就算是有内力护体,也不能这么消耗内力,谁能知道下一个危险什么时候来临?又或者现在就处在危险之中呢?
穿好衣服后,发现衣物很是贴身,虽然用料有些许粗糙,但是比他之前穿的衣服好多了,可见准备的人是花了些心思在上面的。
持敛不欲因为这些小细节自我感动,察觉到门外有人就蹑手蹑脚地走到窗户边,从窗户翻了出去,爬到了房檐上。
好好勘测了一番宅院布局和府中护卫换岗时间,就感觉一阵虚弱,毕竟好几天没吃过饭,刚发过热好了一些又爬到房顶上去吹风,不虚弱才怪。
缓了一会儿,持敛就吃力的沿着房柱滑溜了下来,坐在柱子边玩世不恭的坐着,这气质让人一看就觉得,这位小公子就该是活在脂粉堆子里,当个酒肉纨绔,赏花弄月,风流倜傥,或是饮酒作诗,或是舞枪弄剑。
总归不该是此时流露出丝丝孤寂的样子。
这时,刘夫人从远处走来,远远的就看见一个细皮嫩肉的小公子,翘着二郎腿,一只手搭在腿上无规律的晃着,一只手抵在额头上,一看就是没受过什么苦的哥儿。
刘夫人这么一想,更加心疼,也更对这孩子的身世好奇了,疾步来到持敛面前,笑着看着他。
持敛早就感觉到刘夫人的动静,不紧不慢的睁开眼,露出疏远而礼貌的笑容,起身开口道:“多谢刘夫人,两个孩子起来了吗?还未起来就叫起来吧,我们不会耽误夫人,也不多在府中叨扰,就此告辞。”
说完便拱了拱手,转身准备去找两个孩子。
刘夫人看见孩子懂事成这样,更加心疼,忙拉住他满眼关爱的说道:“不必着急,孩子,刘府虽不说富贵,几个人的饭钱还是有的,更何况你们几个还是孩子,你还带着个小婴儿,外面寒气逼人,就算你受得,你的弟弟妹妹呢?”
持敛听了她这番话,犹豫了,是啊,元慕和妹妹还是孩子,哪能受得了这些苦。
刘夫人看小孩子犹豫许久,心下一喜,想是她劝说有果?
却不曾想,持敛思虑许久,向刘夫人行了个大礼,“谢过夫人,但小生没有钱财交于您,也没什么可图谋的,小生不敢……叨扰夫人许久,实在是不好意思。今日之恩,小生他日定当涌泉相报。”
抵过刘夫人多次挽留,持敛才带着两个孩子从刘府偷溜出来。
后来打开襁褓才发现,刘夫人给留下的干粮和盘缠。
这些盘缠倒是让持敛他们三人在京城好活了个把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