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非鱼》俞皿

10、Chapter 9

　　整场运动会，只要我一看见啦啦队长手里那个金色的东西，就觉得浑身不自在，周围变得鬼气森森，让我浑身起鸡皮疙瘩。
　　运动会是周六举行的，所以唯恐天下不乱的小阿姨拉着陶安混入了我们班的队伍，宋雨娇和班长给他们做掩护，佘太君则假装没看见。
　　这于乐乐真是好命，为何这么多人都宠着她，任她胡闹呢？
　　她在这所学校待过一年，但那已经是将近十年前的事了，学校变化翻天覆地，她像个小孩子似的四处瞎转悠，缺少血色的脸颊因兴奋而变得粉扑扑，宋雨娇是她的私人向导。
　　陶安则是歹命的那个，他拖着一条伤腿，周末也不得休息，被于乐乐拉来参加运动会，现在还孤零零的被扔在一群中学生当中，无措的眼神显得有些可怜。
　　我只好尽地主之谊，替小姨陪着他：“你的伤怎么样？”
　　“没事，就是崴了一下。”他笑着说，“你跑得挺快的，这几天没白练。”
　　我有些沮丧：“才第三而已，最后一圈腿有点抽筋。”
　　他担心道：“一会儿是不是还有四百米接力？”
　　“已经换人了。”
　　“这样啊……也挺好的，坐在这儿看比赛也挺有气氛的。”
　　“不过是中学生校运动会。”我不明白他为何如此兴致勃勃。
　　“你们班的选手经过这里时，班上所有人都起立，加油声震耳欲聋，完全是青春小宇宙的爆发啊！我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这样的氛围了，等你到了我这样的年纪，就该怀念现在的一切了。”
　　“切。”我不屑的白了他一眼，“倚老卖老。”
　　他爽朗的笑着，摸了摸我的头：“我是真老了，腿脚都不利索了，自己崴了脚，还把你给‘传染’了，咱们这也算是‘情侣腿’了，哈哈哈。”
　　不愧是跟于乐乐混的人，“情侣腿”？亏他想得出来！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加之他摸我头的小动作，使周围人朝我们投来暧昧的眼光。
　　我这才发现，原来陶安早就成为众人注目的焦点，尤其是女生们。
　　校花校草我见过，街头时尚达人偶尔能遇上，电视里那些青春偶像如走马灯般不断更替，网路上的自拍外拍也愈发精致，可以媲美专业的时尚大片……这似乎是一个美貌井喷的年代，但总的来说，帅哥美女依然属于稀有动物，否则也不会为人们所追捧，至少我从未与这样靓丽抢眼的人有过交集。我看过一些小说，先是80、90年代完美的不似凡人的男女主角，到新世纪对主角情有独钟的完美配角们，虚拟世界中似乎美人遍地开花。后来，我明白了，不是书中的人过于完美，而是接近完美的人才能被写成故事，我们只是卑微的小角色，重复着没有新意的乏味生活轨迹，即使可以升华为艺术，几个阿Q、祥林嫂、骆驼祥子……就已经足以概括出小人物不变的悲哀了。不同时代的表现不同，但本质却是相近的。或许完美故事的完美主人公们更加雷同，但越是我们这些小人物越喜欢看，津津有味不知厌倦。
　　陶安并不完美，顶多算是一个长相端正身材匀称的男人，但比起周围这些因为内分泌失调满脸青春痘、穿着脏球鞋、带着瓶子底眼镜，或胖或瘦的青涩少男们，他绝对是具有魅力的。他身上干净清爽的男人气息，再加上有点“邪气”的坏人笑容，就足以激发我们这些每天饱受臭袜子臭汗味折磨的花季少女体内的雌性荷尔蒙了。
　　我听见背后有人小声议论：“他那双鞋好像是GUCCI的。”
　　虽然如今的小白领们买点名牌不算什么，但对于我们这些名牌意识还停留在NIKE、KAPPA水准上的穷学生们来说，LV、DIOR、BV、BURBERRY、HERMES……这样的世界名牌还是很神秘的。
　　我诧异的看了一眼陶安，难道这就是传说中深藏不露的男主角？
　　于是我悄声问他：“你的鞋什么牌子的？”
　　他眨眨眼睛，被我突如其来的问题搞得有点迷糊，但还是老实的低声说道：“我也不知道，我妈逛街时帮我买的，才150，穿了两年了，挺舒服的，怎么，你喜欢？”
　　我看着他鞋上那红绿相间的条纹和经典的LOGO，费了好大劲才忍住笑。A货和正品除了质量和法律上的些许差别，还有什么不同呢，他们或许有距离，但没有远到需要用这么多人民币来铺设一座长桥，至少在我这个不买名牌的人眼中，我看不懂他们的区别。何况是在设计抄袭泛滥，假货遍地的今天，不懂行的人们，可能在没有意识的情况下，就买了仿冒品，比如陶安的妈妈。陶安本意非追求名牌，只是因为好看舒服才穿着，但某天在某个达人眼中，他或许就成了虚荣或是土鳖的代表。
　　如何分辨真假呢？对于不懂行的普通人来说，判断标准不在于货品本身，而是陪衬它的东西，一个开宝马住希尔顿的人，穿的用的当然是真货，即使是假的，我们也觉得它是限量版。而和我们同挤公车地铁的人，就算是真的，我们也会下意识的猜想它是不是高仿。
　　在这群小女生眼中，成熟又有朝气的陶安本身就是“宝马”“希尔顿”，她们愿意相信这个人身上的东西绝不是假货，以方便更加酣畅淋漓的YY。
　　哪个少女不怀春，看来，我们每一个人都是白马王子的杜撰者。
　　不知从哪蹦跶回来的小宋妹妹趴在我肩头，凑近我的耳朵，贼兮兮的诡异笑着：“聊的挺开心，打得火热嘛！”
　　“少胡说八道！”感受到她吹出的热气，我的耳廓变得通红。
　　“脸红了，真纯情！”
　　我懒得听她瞎掰，便把她从自己身上拉起来，问：“我小姨呢？”
　　“丢了。”
　　“丢了？！”
　　陶安因为我突然提高的音量，也看向宋雨娇。
　　被两个人死死的盯着，一向嬉皮笑脸的小宋妹妹也有些吃不消了，她连忙摆着手：“开玩笑，开玩笑呢，你们俩怎么这么不识逗。”
　　这时，我发现陶安的目光渐渐向上移，终于停在某处，眼睛变得有些失神。
　　我顺着他的视线寻去，看见于乐乐正和一个穿着运动服的年轻男孩拉扯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