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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以杀开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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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女娘一身鹅黄色缎面襦裙,虽然姿色平平,但哭起来却梨花带雨,颇有一番别样风情。
见郅都插手此事,原先看戏的人作鸟兽状散开,顿时只剩下那小女娘的哭声。
周觅沉默不语,眼神示意卢少临,安抚一下,但卢少临却丝毫没有怜香惜玉之心,对此置之不理。
郅都冷着一张脸,冰冷的眼眸扫向那个小女娘,对秦云楼的伙计道:“把她带走。”
秦云楼的伙计得了令,赶紧拽住小女娘往外拉,那小女娘边抽噎边问:“你凭什么赶本小姐?”
周觅和卢少临站在一旁看着,沉默不语,听见郅都冷笑,“要不我亲自送柳小姐回府?”
不轻不重的一句话,让那小女娘瞬间闭上了嘴,一言不发地被人拉走。
瞬间,空气凝滞下来,卢少临蹙着眉,看向郅都,极不情愿地躬身行礼,“今日多谢表舅出手相助,若以后有用得到我的地方,尽管吩咐。”
郅都对此不置一词。
低着头的周觅感受到危险的气息向自己逼近,她后背一凉,一抬眸便看到走过来的人,眼神幽深地盯着自己。
周觅默默地往后退了几步,一旁的卢少临见状,飞快地挡在她前面,说道:“这是我的好友,她胆子小,表舅有何疑问问我就成。”
胆子小。
郅都心中冷笑,卢少临年纪轻轻的就眼瞎了。
“大人。”
两人回头一看,身着短衣窄袖的年轻男子立在不远处,正是跟在郅都身边的承演。
闻言,郅都意味深长地瞥了眼周觅,一声不吭地走了。
直到出了秦云楼的门,周觅才松了口气。
“你堂堂临松薤谷三恶之首,小爷怎么瞧着你方才有点紧张。见了鬼了,可能是我的错觉。”
周觅露出一抹淡笑,兀自入了马车。
——
二楼包厢内,案几上燃着木樨香,烟雾缓缓从香炉中吐出,软榻上卧着一个一身朱色流云锦袍的男子,听见开门的响声,抬起凤眸,意味深长地道:“我还当你见了未婚妻,抬不动脚了。”
一身玄色鹤氅的人推门而入,后面跟着的承演关上门,立在门口。
郅都冷哼,解了氅衣在木椅上坐下。
“你找我来就为这事?”
柳予安饮了口酒,眼里闪过促狭,笑道:“什么叫就为这事儿?郅大人,我可是好心帮你快点了结心愿,你非但不感谢,还这般表情。”
郅都从小孤僻冷漠,偏柳予安爱凑上去,最后两人倒成了莫逆之交,郅都的心思,柳予安猜不透,但是他的心情,大抵还是能估摸出一二来。
万年不见郅都被人算计,柳予安得知周史与郅都的交易后,便打起了算盘。
但左都御史郅都的笑话是那么好看的,他眼皮都没抬,淡淡道:“你既这般闲的整日无事,我便告知伯母一声,明日给你安排相看的女娘。”
瞬间柳予安脸上的笑意僵住,他拿起香炉,转移话题道:“闻闻,新调的香,如何?”
郅都墨眉蹙起,腾地站起身,一言不发地径直走到窗边,打开了窗户。
冷风直往里灌,跟刮刀子一样,冷的柳予安直打寒战。
“你开窗干嘛?想冷死我吗?如果是那你多此一举了,你本人就能媲美外面的寒雪!”
闻言,在门口的承演憋着笑,心想,这柳公子瞎说什么大实话呢。
正站在窗边的人,此刻看到底下的马车旁,身着藕粉披风的女子一脸笑意地看着身旁的男子,嘴里说着什么。
他移开视线抬手关了窗,仿佛外面有什么洪水猛兽一般。
脚下的炭盆被刚才的冷风一刮,火星子灭了不少,他坐回椅上倒了杯酒,一人独酌。
“我说,你方才在窗前看什么呢?”
郅都面无表情的脸上有些隐怒,没搭理他,就差说一句:“关你屁事!”
柳予安也不恼,调笑道:“看见什么了,还恼上了,你以前可没这么易怒。”
“有事说事,我来不是听你在这儿废话的。”
柳予安面上的轻佻之色顿收,神情严肃道:“你三日前不是刚办了梁王,近日我查到,梁王和七年前的平城一役有些牵扯。”
平城这两个字在郅都跟前一般人提不得,但柳予安到底身份异于旁人。
闻言,郅都漆黑的眼底浮现漩涡,眼神暗了几分,他沉声道:“知道了。”
站起身几步出了包厢。
——
卢府的马车内,周觅抱着暖手,随口问道:“你何时有的表舅?”
一提起郅都,卢少临脸上的笑淡了几分,“一直都有。”
周觅继续道:“那怎么从没听你说起过?”
“有什么好提的,我怕跟你提了,你会对我退避三舍。”
看来这位风靡长安的活阎王果真名不虚传。
周觅面上浮现笑意,问道:“我在你眼里那么怂?”
卢少临撇了撇嘴,“开玩笑,谁敢让你认怂。”
周觅挑眉,笑而不语。
“话说,你这次来长安到底有何事?”
周觅道:“没什么,听说长安雪景不错,来赏雪,顺便看看你。”
卢少临:“……”你觉得我是傻子吗。
马车车辙不知压到了什么,猛地颠簸了一下,周觅暗地里痛得倒抽几口凉气,语气冷了几分,“怎么,不信?”
卢少临干笑两声:“信,怎么不信。”
瞧着他的神情,周觅忽而想起一件事,正欲开口,卢少临伸手掀开车帘道:“到了,来,您下车,请!”
马车停在卜府门口,道上积雪未融,周觅下了马车,裹紧身上的藕粉色披风,“跟你说件事儿,你能帮我在长安找处宅子吗?”
卢少临道:“那你可算是找对人了,等着吧。”
“对了。”将欲离开的卢少临补了一句,“你明天最好别出门。”
“怎么了?”周觅问。
卢少临凑到跟前,俯在周觅耳旁低声说:“明日有位要犯被流放出长安,到时候有的乱。”
周觅疑惑:“你不是最喜欢凑热闹了?”
“再爱凑热闹,也没小命要紧。我听人说这位要犯是被陷害的,想要他命的人不少,反正明日避开些。”
周觅被他煞有介事的表情逗笑了,“行,他走哪个门,我若出门一定避开。”
“应该是安远门,我记得我爹提起过。”
“安远门啊,我记住了,谢谢你。”周觅背对着他挥了挥手,“快回去吧。”
两人在一片苍白中背道而驰,各自踏上归途。
待卢府的马车驶过巷口,进入主街,周觅收了视线,眼底浮现一片雪色。
打更声响后,约莫二更天,冬夜寒凉,室内点灯如豆,她坐于案前,指间纸条字迹如蝇,在昏黄的光下愈发瞧不清。
旁边立着的卜夫人,声音透出一丝担心,“您决定了?”
面前之人垂眸不语,她将纸条扔进了炭盆之中,火舌瞬间将其吞没,腾起的光照亮了她莹白如玉的面庞,室内很暖,可卜夫人莫名面前之人像一具冰冷的尸体。
“他死,只是个开始。”
“属下知道了。”卜夫人的声音隐隐发抖,可她'知道多说无益,起身告退。
“明日之后,……没什么,你去吧。”走到门口的卜夫人身形一滞,她当然知道周觅想说什么,然而,为里那件事,身后之人即使付出一切也在所不惜。
只是,她叹了口气,阖了门,远眺着漆黑的夜,有些事一旦开始了,便再也无法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