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叶酒》序仰

3、少年相逢时·三

　　叶知眠惊讶地道：“宁少庄主，何事打扰？”

　　宁尘一脸认真：“来找二位少侠是我宁尘的主意，并非观湖山庄的主意，不必带上少庄主的名号，称我宁尘便好。”

　　墨竹晏熟练地搭着他的肩膀，似一眼就看穿了他，温和地笑道：“宁兄弟，有什么想法就直接说，在我们面前不用拘谨的。”

　　“墨兄，我有个不情之请。”宁尘依旧一脸认真，“先前在会武堂时，便对墨兄的那把佩刀十分有兴趣，不知可否借我观察一番？”

　　“这个啊……”墨竹晏思索了一会儿，叶知眠替他道，“宁少侠，不妨我们上楼再谈。”

　　宁尘一怔，随即点点头。

　　是他考虑不周了，佩刀如此重要的东西，怎么能轻易在外给别人看呢？平心而论，如是有人在外想看他的鸣蝉剑，他是决不会给的。

　　况且，这竹楼的隔音效果很好。

　　进到竹楼内，墨竹晏遗憾道：“宁兄弟，并非我小气，只是这把刀是我师父传给我的。我师父曾千叮咛万嘱咐过，此刀血煞气息非常沉重，非重要场合，不可轻易拔刀。”

　　“在会武堂，主要是因为众多前辈在场，才不怕血煞之气冲撞他人；现在就你我她三个人，怎么能镇得住它？至少也要在个高手云集的地方。”

　　宁尘好奇问道：“此刀真的这么邪乎？”

　　“千真万确。”

　　“墨兄为何还背着它？”

　　墨竹晏叹口气：“都怪我那缺心眼师父，总觉得我出来需要磨练一下意志。不得不说，将这把刀背在身上，时不时要抵抗一下血煞之气的冲击，确实十分有效。”

　　“原来如此。”宁尘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这下轮到墨竹晏提问道：“宁兄弟，在江湖游历三年中，我曾不止一次听说过你的鸣蝉剑，一动即如蝉鸣般清脆响亮，不知是何原因？”

　　一提到自己的佩剑，宁尘的眼底就浮现出一抹笑意：“只是因为它比寻常剑薄上三分罢了。”

　　“哦？”

　　“我修快剑，自然希望佩剑更轻快一点，方便瞬间出手。鸣蝉薄如蝉翼，一动便铮铮作响。”

　　墨竹晏顺势道：“如有机会，真想到观湖山庄与宁兄弟切磋一下，试试我手上这把刀与鸣蝉剑的差距。”

　　“随时奉陪。”宁尘不觉自己已经跳入了一个深坑，“如若二位来到观湖山庄，我宁尘愿意奉为上宾。”

　　叶知眠悠悠笑道：“奉为上宾倒也不必，只是早就听闻观湖山庄有座天工坊，铸造天下奇兵，很想观看一下是何等盛景。”

　　宁尘道：“自然欢迎。”

　　叶知眠继续道：“我又听闻天工坊有位锻器宗师姓王名行，天工坊上品灵兵多出自他手。若是要请他出手锻造一把武器，不知道要付出怎样的代价？”

　　宁尘仔细回忆道：“王师父比较随心所欲，请他锻造的，首先要看眼缘，合缘的话就出手锻造，不合的就当面拒绝。他喜欢喝酒，最好带着酒去找他。若是酒好，量多，他老人家一高兴，就有可能免费……”

　　宁尘忽然意识到，叶知眠手上是有一块尚未锻造的玄冰铁的。

　　他们在套他的话！

　　宁尘眉头一皱，很不高兴地道：“叶姑娘，宁尘是真心想与你们交朋友的。”

　　“我也是真心想与你交朋友的。”叶知眠带着歉意道，“只是玄冰铁这种罕见材料，非王行大师不能锻造，我又未曾进过观湖山庄，只能从宁少侠口中得知了。”

　　叶知眠本就生得明眉皓齿、顾盼生辉，只是因为眉宇间有着一股英气，才让人忽略了她的秀美；但此时她脸上带着歉意，中和了眉间的英气，看起来就像个委屈的小姑娘，宁尘一时慌了阵脚。

　　“叶姑娘……”

　　墨竹晏抬手打断道：“宁兄弟，什么也别说，我们心里也过意不去。恰巧前几日偶然得了两株玉髓草，既是朋友，你拿去一株，不用客气。”

　　宁尘惊道：“那怎么行？！宁尘不能拿这么珍贵的东西。”

　　墨竹晏有意引导道：“宁兄弟，这些不过身外之物，哪能比得上一个朋友重要？宁兄弟若觉得我们不够诚心，我们宁愿两株玉髓草都奉上，也不愿失去宁兄弟这么一位朋友！”

　　这下宁尘心里过意不去了，听墨竹晏这一番话，他才察觉到方才自己想法有多么狭隘！

　　朋友有需要，自己有方法告诉他便是了。叶姑娘需要找王师父，自己为她指一下路又怎样？何况最后是由王师父自己决定，又为何要生气呢？

　　宁尘深吸一口气，抱拳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宁尘与二位交朋友，是宁尘的幸运，受教了。”

　　墨竹晏笑着道：“哎呀，客气什么。俗话说得好，朋友好才是真正的好——哦呀，时候不早了，宁兄弟赶快回去歇息吧，与萧若山对战那么久，可是很耗心力的。”

　　宁尘心里一阵温暖，告辞道：“那我先回去了。”

　　“慢走。”

　　宁尘走后，叶知眠闷闷不乐地道：“怎么与你相处几日，也沾染了你插科打诨的习惯呢？”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咯。”墨竹晏耸耸肩，安慰道，“看开点，这样其实也挺好的。不然按你之前那种非黑即白的性格，在江湖上会很吃亏的。”

　　叶知眠仔细回忆，心道，也是。

　　想她孤身入江湖的第一年，就招惹了许多人。

　　墨竹晏望着宁尘回去的方向，感叹道：“当今世上跟他一样的人不多了。一心练剑，赤子之心。”

　　“就像白兔一样单纯被你骗。”叶知眠补了一句。

　　……

　　群英会结束后还有三天的交易会，大多数门派都会选择在此流连，挑选一些心仪之物；不过墨竹晏和叶知眠可不敢多留，只在头一天买了一些物品就跑路。

　　跑路前不忘给宁尘和萧远道一人留了一坛墨竹晏亲自酿的笑春风。

　　俗话说得好，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两人同时在群英会上得罪两个宗派，还得到了玄冰铁，背后又无靠山，很容易就让人给盯上了。

　　果不其然，没跑个三里地，就被一批黑衣人给围住了。

　　“来者何人？”叶知眠喝道。

　　“交出玄冰铁，饶你们不死！”

　　“唉。”墨竹晏叹了口气，道，“直接打吧。”

　　下一刻，他的身影突然消失，眼睛一眨，就来到了最前面的黑衣人身边，一拳轰出：“千山飞绝！”

　　“轰”

　　那名黑衣人倒飞出数米外。

　　“找死！”

　　剩余的黑衣人尽数出动，近身、暗器、剑法一同进攻！

　　“云起黄昏！”

　　点点光芒从剑身迸发，叶知眠挽剑而起，剑尖所指，射向他们的飞镖与袖箭皆被斩成两半！

　　好雄厚的内力！

　　多数黑衣人心里一惊，蒙着脸的黑布下都是凝重的神情：“他们必须死！”

　　数道泛着寒光的剑影直冲叶知眠而来，叶知眠脸上毫无惧色，一剑又一剑，凛冽的剑气倾泻而出；刀光剑影间，叶知眠躲过几道抢夺她背上黑箱的攻击，长腿顺势勾住一个黑衣人的脖子，借力一翻，那个黑衣人便滚出去，还撞伤了几名同伴。

　　这边，墨竹晏侧身闪过黑衣人一拳，一肘把他击到地面，一脚踢开后扑上来的黑衣人，再一个猛冲来到两个挨得近的黑衣人面前，连续出拳，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就听得“砰砰砰”几声，两名黑衣人倒地不起。

　　“退。”

　　中有一名黑衣人突然出声，还站着的黑衣人迅速后退。几名黑衣人聚在一起，忽的一下，甩出两张金晃晃的大网！

　　捕仙网！

　　墨竹晏脸色一沉，正欲拔出斩阎罗，一道白光比他更快的出现，斩断两张大网，然后回到一位黄衣青年手上。

　　那是一把折扇。

　　黄衣青年很面熟。

　　“破风堂，方郎星。”黄衣青年温和地笑了笑。

　　“破风堂当真插手这件事？”黑衣人沉声道。

　　“我不知道。”方郎星微微一笑，“但是浊老告诉我，我们是要与二位少侠结识的。”

　　墨竹晏竖起大拇指：“破风堂就是大气。”

　　没赢过他们也不计较，反而还过来帮他们，好人，大好人。

　　黑衣人的脸阴沉得仿佛可以滴得出水来。

　　本来为了万无一失，他们一共来了十人，甚至带上了众多暗器和两张捕仙网；可现在不仅伤了六人，而且两张捕仙网也用了，却突然杀出个方郎星，就凭他们四人，怎么着也不是对手。

　　“走。”领头的黑衣人大喊一声，丢出一枚烟雾弹，打算迅速撤离——不过，还有比他们更快的，四道剑气贯穿了他们的大腿。

　　烟雾弹落到地上，顿时升出一片烟雾；待烟雾散去，四个黑衣人在地上痛苦地呻吟。

　　“多谢。”叶知眠朝方郎星笑道。

　　“举手之劳而已。”方郎星道，“你们打算怎么处理？杀了？”

　　“当然不可能。”墨竹晏道，“怎么会让他们轻易去死呢？”

　　他走到其中一个黑衣人面前，往他嘴里塞了一颗丹药，强行让他吞了下去。

　　“放心，不会死的。”墨竹晏笑道，“这叫销魂丸，一颗保准你销魂到底——就是三天两头的会感受到撕心裂肺的痛而已。”

　　处理完这批黑衣人，叶、墨两人再次向方郎星道谢，方郎星摆摆手道：“二位少侠不必客气。”

　　“既然你们已经无事，那我就回去向浊老交代了。”他莞尔道。

　　足尖一点，黄衣青年便朝着听雨楼的方向飞走了。

　　“轻功真好。”墨竹晏望着他远去的方向道。

　　“赶紧赶路啦。”叶知眠催促道。

　　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新买的佩剑，心疼地道：“又要重买一把了。”

　　这柄剑承受不住她的内力，裂了。

　　“黑心的听雨楼，居然卖这种劣质的佩剑。”叶知眠愤愤不平地道。

　　墨竹晏道：“我能问你一件事吗？”

　　“你说呀。”

　　“你不是有听雨楼尊客令牌吗？可以直接找听雨楼掌事人提要求的，你让他们给你一把好的不就行了。”

　　“你怎么不早说？”

　　“我以为你早就知道的。”墨竹晏一脸真诚。

　　叶知眠忿忿道：“我怎么知道啊？那令牌又不是我的。”

　　“那是谁的？”

　　“不告诉你。”叶知眠做了个鬼脸，走在前面。

　　“好吧。”墨竹晏无奈跟上。

　　少女和少年一路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