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叶酒》序仰

13、沐州城诡事·二

　　万丛山虽大，但是并不难走，不到一柱香时间，叶知眠便全找着了。

　　她速度快是一个原因，夕阳欲坠是另一个原因。

　　残阳将天空染得半片金黄，叶知眠在万丛山朝沐州城的山脚下找到了他们。

　　出发前信心满满的捕快们在叶知眠再次见到他们时，个个都变成了垂头丧气，大受打击的模样。

　　他们在万丛山搜了大半圈，一个人影也没看到。

　　叶知眠出声道：“诸位大人不必自责。那群山贼来得快自然去得也快，万丛山怎么看都不像个落伙的地方，大半是乔装打扮了，要么混入沐州城，要么再往北边赶路。

　　何况也不是什么收获也没有，徐捕头发现了山贼首的尸体，已经背回沐州城找仵作了。”

　　一听到最后这一句，一众捕快瞬时来了精神：“小女侠，你说的可是真的。”

　　叶知眠十分认真地点了点头。

　　好罢，只有最后一句是真的。

　　之前秦听雨帮观湖山庄摆定山贼围攻时，只用了两缕刀气，全部自山贼心口贯穿而出，滴血不见，这给他们后续省了许多麻烦。

　　叶知眠从庞达的口中打听到这些山贼都是无名无姓的孤儿，从小跟着庞达乞讨长大，出狱后本该是他一个人来这万丛山，但他们仍念旧情，不顾危险，陪着他一起来。

　　在死前的最后一刻，庞达乞求她和墨竹晏帮他们葬于山中，不至于横尸遍野。

　　叶知眠答应了。

　　宁安他们走得急，她和墨竹晏就在这一具一具埋于山洼最深处，一个无人打扰的地方。虽说到最后有些累了，后面的埋得稍微浅了一点，但是这些捕快没有更近一步探查，也就没有看出端倪。

　　叶知眠和墨竹晏来沐州城演这出戏的主要目的就是为了套出庞达口中的那个年轻人是谁，怎么敢对观湖山庄动手——其余的，还是不要节外生枝的好。

　　“那就好！”小捕快齐何一拍大腿，“我们回去找徐大人吧！”

　　在沐州城的捕快看来，眼前这位气概非凡的少女怎么着都比她同行的少年要有说服力，况且她点头的时候神情真诚目光坚定，他们便更加信了叶知眠的话，一行人匆匆地赶回县衙。

　　还未到县衙，远远的，叶知眠就瞧见县衙门口站着一道高大的身影，离近了一看，原来是徐捕头。

　　徐捕头看上去显然忧心忡忡，但是在瞥见他们回来时，又很快地收起了一脸愁容，对着他们道：“你们终于回来了。”

　　只不过，叶知眠依旧留意到了他脸上半舒不展的眉头。

　　一群人嚷嚷道：“徐大人，你真的找到了贼人之首吗？”

　　“徐大人，你快跟我们说说，你是怎么找到的？”

　　徐捕头的手微不可查的一颤。

　　他温和道：“你们方从万丛山赶回来，想必已经很累了。我已在后堂替大家备好了饭，你们先去吃，吃完我在与你们说。”

　　叶知眠不得不佩服徐捕头的老练。

　　这么一说，何其巧妙地转移了其他人的注意力。

　　“多谢徐大人！”大家直奔后堂而去。

　　察觉到看向自己的两道目光，叶知眠抬头问道：“徐大人，有什么事吗？”

　　徐捕头定定地看着她道：“叶小友，请随我来。”

　　闻言，叶知眠也不多问，跟在他身后。

　　先前墨竹晏和他呆在一起，他肯定从墨竹晏口中知道了事情，至于是部分还是全部，她不确定。

　　但是墨竹晏是个很令人放心的人。

　　见到他再问也不迟。

　　叶知眠跟着徐捕头在县衙里东拐西拐，避开了大多数人才走到一间偏房门前。

　　徐捕头推开偏房的门，轻唤了一声：“墨小友。”

　　耳畔又响起了少年爽朗的声音：“你们回来了呀。”

　　两人跨进房中，徐捕头又把门锁上后才坐到桌前。

　　墨竹晏此时此刻正翘着二郎腿拿着个酒葫芦喝着，徐捕头尽管头疼万分，仍是提醒道：“墨小友，喝酒伤身。”

　　“不碍事。”墨竹晏笑道。

　　他已经换了一身衣服，脸上也收拾干净了，不再是蓬头垢面的模样，倒是个一笑春风的翩翩少年郎。

　　叶知眠在他们身边坐下道：“你们说到哪了？”

　　墨竹晏道：“把路上发生的都讲一遍了。”

　　他带了几分歉意道：“原先在街上人多眼杂，只能出此下策，劳徐大人费心了。”

　　墨竹晏所指的，就是之前在街上大哭大闹的一幕。

　　“无妨。”徐捕头缓缓道。

　　哦，看来是全部。

　　叶知眠并不意外，只是道了一句：“徐大人有何感想？”

　　“把尸体带回给仵作之前，我一直想不开为什么人会死而复生。在仵作验尸结果出来后，墨小友同我说了事情的本末，我们暗中去看了当初埋‘庞达’的地方才明白，根本不是什么死而复生，而是人根本没死。”徐捕头苦笑道 ，“当初被砍头的根本不是庞达，而是另一个在监狱里病死的人！”

　　“徐大人，暂且平息怒火。”墨竹晏给他递过一杯茶，“我们已将事情诚实相待，观湖山庄的令牌你也看过了，那你可否同我们说说庞达这件事的原委？”

　　“有何不可。”

　　他捏着茶杯，苦涩地道：“一个多月前，林县令调走之前，我曾答应他要好好辅助新上任的县令。但没想到金县令上任不过两天，多年风平浪静的沐州城突然出现了‘采花贼’，色胆包天，几次在夜晚调戏世家小姐。

　　城内一时间风声四起，金县令大怒，命我三天以内一定要拿下‘采花贼’。事关新上任的县令威信，我不敢懈怠，带人加强对城里的巡逻。

　　第二天夜晚，我在街上巡逻，忽然听到一声女子喊叫，便破门而入，果真看见了正要迫害女子的采花贼——也就是庞达这个人。

　　他一见到我就跑，我追了上去。他似乎懂点武功，跑得很快，我追上去有点费力，于是造了很大的声势把其他人吸引过来。因为巡城的人员增加，其他捕快也很快反应过来，奔过来包围他。

　　他知道跑不掉了，就掉头与我决斗，企图把我压成人质。不得不说，他的武功很不错，但是我没看出来是哪门功夫。不过他最终略逊我一筹，被我捉回县衙。”徐捕头比划着，“他脸上那条刀疤就是在打斗中我给他划的。”

　　“在公堂上，他陈述自己的罪过，我才知道那天晚上他想动手的人是金县令的女儿！金县令怒火中烧，一气之下给他判了死刑。

　　说实话，我能理解，毕竟县令视他女儿为珍宝，所以砍头那天庞达的脸上包了黑布，我也没有过多怀疑。那时狱中有个人突发疾病而死，他就和庞达一同埋在了后山。这件事情到此为止。”

　　“偷梁换柱，瞒天过海。”叶知眠撑着下巴思考，“这么一看，好像在沐州城里，除了金县令之外，没人能办得到。”

　　徐捕头深吸一口气：“是的，所以我打算去拜访他。”

　　“那你怎么跟其他那些捕快们说？”叶知眠疑问道。

　　徐捕头摸着刀，眼神深邃如墨：“知道事情原委之后，我本来没有打算跟他们说。他们的饭菜里已经被我下了药，明天午时之前才能醒来。”

　　墨竹晏咂咂嘴，别好酒葫芦：“徐大人可是打算今晚就去？”

　　“正是。”

　　“带上我们吧。”墨竹晏一笑，指了指他自己和叶知眠。

　　“这……”徐捕头一怔。

　　“事关观湖山庄，我们必定要亲自前去。徐大人，带我们去看看吧。”叶知眠恳切地道。

　　对上少女一对秋水眸子，徐捕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拒绝的话了。

　　叶知眠指着墨竹晏道：“而且他会医术。如果嫌我们的身份不好交代，你可以说我们是你找的大夫。”

　　徐捕头叹了口气，道：“要来便来罢。”

　　……

　　沐州城，金府。

　　三人站在富丽堂皇的府邸门前，墨竹晏情不自禁指指点点道：“这琉璃瓦片、这镶金牌匾，这装饰得可比观湖山庄气派多了。”

　　叶知眠柳眉一蹙：“他不是个县令吗？怎么这么有钱？”

　　徐捕头道：“金家在沐州城本来就是商贾大户，金家世代经商，难得出了金宝卷这么一个县令，当然是在上任第一天就买下了这间府邸给他。”

　　“有钱真好。”墨竹晏双眸中满是羡慕之情。

　　叶知眠哼道：“不过铜臭而已。”

　　徐捕头上前扣门道：“小人徐立刀，前来看望金大人！”

　　没有动静。

　　徐捕头又喊道：“小人徐立刀，前来看望金大人！”

　　还是没有动静。

　　徐捕头提高声量，道：“小人徐立刀，听闻金县令卧病在床，特寻来一位大夫，为金大人治病！”

　　大门缓缓而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