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后来》useme

2、逆向选择

　　1.31
　　大年二十九，我自个儿煮了一顿饭，不难吃也不好吃。天气阴晴不定，连着下了三天三夜的雨，昨儿又出了大太阳，我本以为今天也会出太阳，准备出门时，倒像是让太阳察觉出我的心意，竟不出来了。
　　我有些失落，待在屋里打游戏。
　　不知过了多久，我睡了一觉醒来，眼看手表的指针到了晚上八点一刻。
　　睡了挺久。
　　我熟悉地叫着妈，没人答应我。可我明明听见有人在厨房忙活。我畏冷，裹着被子下地，来到厨房。原来是肖强！肖强笑着转过来，端着一大碗面，看见我哦了声，忙道“忘了忘了，还有葱花！”转身从菜板上抓了把葱花撒在我碗里。
　　我谢谢他。
　　我对不起他。
　　我说“肖强，你也吃吧。挺冷的这天儿，吃了暖和。”
　　肖强抹了把鼻涕，吸了吸鼻子道“我不冷，忙活着就不冷。你先吃，我不喜欢吃面，我把剩饭吃了就成。”
　　我谢谢他。
　　我边往嘴巴里塞面条边流泪，最先进入我喉咙的不是面条，竟是略带苦涩的唾液和泪水，二者夹杂，我分不出。就在此时我难受的要死，肖强出现在我现在的生活里，我从未有过如此复杂的心情，难受之余亦有无奈。我发现我根本咽不下这细细的面条，我现在觉得它们粗若铁棒，似有千斤重，我弱小的身躯难以容纳。我开始生理性呕吐，我身旁不知是肖强还是谁，一直在抚我的背，太轻柔了，我几乎察觉不出。吐到最后苦水都吐不出了，我的头顿时天旋地转，一会儿我看到出租屋外漫天的雪花，一会儿又看见肖强扭曲痛苦的脸，针头和注射剂散落一地，肖强苍白的脸直击我心。
　　“刘平！”这一声唤醒了我。我蜷曲在地上，四肢百骸像被小虫侵蚀般，可怖的记忆涌上心头，汇入脑内，我试图自救，视线所及之处出现了我妈。
　　“妈！”简单的音节我都发不出，喉际哽咽万分，千言万语汇聚于口，我又系数咽下。
　　“是不是不舒服？走，妈带你去看看！”我妈蹙眉，把我从地上拽起来。
　　我拼命地摇头，倒翻的碗进入我的视线，散落一地的面条还在冒着热气。

　　就当我有病。
　　年末同学聚会，我喝酒喝得心不在焉。
　　以往都有分寸的，带着脑袋喝酒。今夜却像个木头，有敬必回，没敬也饮。
　　“刘平儿，听说你现在混得可以。”我偏头仰视，见着个美女正冲着我笑，她话末举杯和我碰到。
　　“你好，谢谢。”我头还是痛的，想不出什么漂亮话，这女的我也记不起是谁，礼貌回话，希望她识趣赶紧离开。
　　“哟！架子大了？”美女不识趣。
　　“哪里哪里，再陪美女喝就要醉啦!”我扯开话题，聊了些有的没的。我不太喜欢和女性接触，不是厌女，就是单纯不太喜欢。
　　聊了几句，我借口方便，就溜了。
　　回家的路上，肖强和我笑一阵闹一阵的。等红绿灯的时候，他捂着肚子作痛，我嘲笑他装得不像，谁知绿灯一亮，这家伙儿一溜烟儿就跑回家去了，我紧跟后面笑得直捂肚子。
　　回到家，我才发现家里其实连灯都没开。

　　我从未怀疑过肖强的存在，我永远怀疑的是自己。
　　我对近期肖强频繁地出入我的生活并不惊奇，前一两年我还受困于此，我叫自己要放下。但近些年我对此早已免疫，其实就当是默认肖强其实并没有走。
　　其实也没什么的。
　　前些天也曾动摇过，说想要个家什么的。其实也根本是无稽之谈，我打心底没有想迈出第一步，我已经习惯了现在的生活，或说是肖强走后的生活。你说要真是另外一个人来走进我的生活，磨合地走到一起，我好像早已没有那个精力了。
　　我对肖强说，我说对你，我好像花光了我所有的力气，去适应去磨合去相爱。你说再来一个人，我真招架不住。
　　肖强就笑我，说我骗他。他说你还会遇见更好的人。
　　反正走到最后的肯定不是我俩。
　　我就生他气，我不喜欢这些丧气话，在我看来不吉利。可谁又曾想，这句话这么灵验，可我并不想让这句话灵验透了，所以我插缝，最后一句我就是让他失灵。

　　2.2
　　这个年过的是越来越没有年味儿。
　　我寻了个由头出了家门抽烟。我就坐在一棵大榕树下的长椅上，气色悠闲地看着不远处环形木板上憨态各色的小孩子们。我一边抽着烟一边眯着眼打量那些紧跟孩子的大人，看样子他们岁数都与我相仿，甚至有些比我都要小很多。我自我感慨，叹出的气都是白雾，我才发觉我全身冷得发抖，想来是出家门时忘穿外套了，我着急忙慌起身回家，左腿不晓得撞上了个什么，我埋头一盯，一个小脑瓜子正蹭着我大腿。我赶忙把手头的烟丢到一旁的垃圾桶里，再把小不点儿抱起来，掂量掂量道“来让刘叔看看你长胖没！”
　　小胖子是对门邻居的外孙，也算是我看得长大的。
　　小胖墩儿搂着我脖子，双手伸进我衣领里取暖“我妈带我出来玩儿，我找不见啦！”
　　我笑了声，他妈妈？没见过。这家人难得回来一回，至于其他的亲戚我更是没见过。
　　“刘叔带你去找！”我把他放下来，那小胖墩儿就往前滚了一转道“在哪儿啦？找不见啦！” 我往他指的方向看，便望见一位身着驼色大衣的女人正抄小道往我们这边来。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麻烦了！”那女人抱起小胖墩儿，掂量两下，冲我笑了笑。
　　我摇头，捏了捏小胖墩儿的脸“小子怪可爱！”
　　谁知那小胖墩儿把脸别过去皱眉“妈妈抽烟！妈妈抽烟！”
　　我以为女人会很尴尬在外人面前被小辈数落，谁知女人换单手抱起小胖墩儿，另一只手拍拍脸颊哎哟几声道“再也不抽了，再也不抽了！你监督我！”
　　我抱胸笑出了声，女人朝我看来“这小子受他舅所托，专门来监督我少抽烟来的。”
　　我点头致意“烟不是个好东西，是要少抽。”
　　女人不可置否也点头。
　　寒暄了两句，我就撤退了。我有些社恐，不太喜欢和别人多聊。转角等电梯，从负一楼上来，我在一楼，门一开，就看见小胖墩儿和他的妈妈。我礼貌道好巧，转身去爬了楼梯。我火急火燎赶回家门口，又正赶上这两人出电梯门，我微笑一下，飞快开门进屋。

　　2.7
　　我在家里一直呆到初五，才慢吞吞收拾了东西往自己的独居屋回。路上是爸开的车，我妈在副驾驶上一直唠叨了半路，说要给我介绍相亲对象，前些年我都一直马马虎虎搪塞过去了，直到今年，我突然产生了有家的意识，才由得这个契机，答应了我妈。
　　我没有意了解对方的条件，我妈在电话里又骂我不上心，但我这次愿意去就已经很上心了，起码我自己是这样认为的。我挂了电话就往咖啡屋走。
　　这家咖啡屋位置还真不好找，我下了车开了导航还问了路人才找到。我一直认为这种仪式性的东西还是照单全收的好，让女方等着到叫人笑话。我匆匆忙忙掏出手机看了下我妈给我发的座位号，我抬起头的一瞬，便看见座位上的男人端起一杯咖啡抿了口皱起了眉。
　　我爸妈什么时候文明开化了？
　　我落座，男人很有礼貌地放下咖啡杯才开口道“你好！”
　　我频频点头，肖强你让我如何是好？
　　我故意点了杯美式想让苦味刺激味蕾，从过去的回忆里抽身。一口两口下肚，我内心满是痛苦不堪的回忆作祟。
　　和男人谈笑间，我索性破罐子破摔，反正见谁都是肖强，我干脆就享受与他相处的这段时间好了。感觉生活里哪里都是他，其实也未免是坏事。肖强哪里都好看，眼睛是最好看的，左眼皮是外双右眼皮是内双，明眸扑闪着，仿佛充满着光。这些年我无时无刻不在想着他，想他的声音，脸颊，手臂。现在真人就在眼前，那还在等什么呢？我心中的怪物在逞强，非要冲破名为理智的防线，越界去表达爱意。就在内心拉扯的一瞬，我起身，来到肖强的身边，俯下身亲吻他。熟悉的感觉尤然心生，我的泪水滑到嘴边，我就着酸涩和辛甜的泪水和唾液照单全收，我知我满盘皆输，肖强，哪里都是你，我怎么可能重新开始？
　　而后，我对着肖强的脸，强行把他认为是他人，回归现实般道“抱歉，我以这样的方式结束我们的初次见面，如有冒犯还请海涵。”
　　男人笑了笑，摇头不语。好像他无所谓又好像他有所谓，我看不懂，准备抽身离开，男人却起身拉起我的手就往门外走去，我失了神般与他共步，他就是肖强，他还能是谁？
　　沉溺至此，我还在自欺欺人。玩笑归玩笑，我明白自己是真病了。

作者有话说

　　谢谢大家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