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夜》一枝半秋

1、Chapter 1

　　“A市今天迎来近期最高气温，局部地区高达……”
　　梁之远从浴室出来时，发梢还滴着水，不过他没在意，只是拿起放在架子上的手机，看了一眼微信，没有未读信息。
　　盯着置顶那人的头像看了几秒，梁之远将手机锁屏，随手放了回去。
　　客厅里除了电视机中传来的新闻联播，没有别的人声。
　　他走进客厅，捞起沙发上的遥控器将新闻联播暂停，然后没了动作，只是站在那里，眼神落在玄关处。
　　静了一会儿，没听见熟悉的脚步声，梁之远抬脚进了厨房，先倒了一杯牛奶，放进了微波炉里，然后他才给自己倒了杯热水。
　　水太烫，入不了口，梁之远手指轻轻敲着桌面，目光落在冒着热气的水杯上，正盘算着待会要做的事，门口就传来了钥匙转动的声音。
　　梁之远停了动作收回目光，走出厨房，看见江寒已经在沙发上坐着了，低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梁之远在江寒身边坐下，开口问道：“怎么了，今天怎么这么晚？”
　　江寒抬起头看着梁之远，轻眨了下眼睛，过了几秒才回：“没事，临时有事耽误了一下。”
　　话虽这么说，但梁之远明显感觉到江寒的比平时沉默很多。
　　他不开心。
　　这个人总是这样，一不开心，就低着头不说话，明明是二十四岁的人了。
　　梁之远轻轻叹了口气，抬手揉了揉江寒的头，然后把他拉进自己怀里。
　　江寒伸手抓住梁之远睡衣下摆，闷闷出声：“梁之远。”
　　梁之远看着怀中人，应了一声“嗯。”
　　江寒又不出声了。
　　梁之远也不出声，他的目光落在江寒身上，似乎带着点不舍。
　　“梁之远。”江寒又喊了一句。
　　“我在 。”梁之远答。
　　然后又是一阵沉默。
　　在这阵沉默中，梁之远忽然生出一些难过，他听着自己的心跳声，私心希望时间就停在此刻。
　　这样就很好了。
　　电话铃声突兀地响起，江寒退出梁之远的怀抱，撂下一句“我去洗澡”就匆匆起身进了浴室 。
　　梁之远拿了手机去了阳台，看着来电人名称，梁之远皱了一下眉，随即按下接听。
　　整通电话他没说几句话，大多数时候都是电话那头的人在说，而他只是望着楼下的城市烟火，偶尔回个“嗯”。
　　五分钟之后，电话挂断，梁之远没急着回去，反而垂了眼，把通话记录删除，接着把手机锁屏，盯着远处城市的灯光。
　　想起江寒起身时通红的眼眶，好像哭过。
　　梁之远闭上眼睛，轻轻叹了口气。又在阳台站了一会儿，吹了会儿风，等到头发半干，江寒还没从浴室出来，他才收起手机进了卧室。
　　三分钟之后，他从卧室出来，没在客厅停留，径直进了厨房，把热好的牛奶拿了出来，然后端进了卧室。
　　江寒进卧室时，梁之远正坐在床边翻看杂志。
　　见他进来，梁之远指着牛奶说：“给你热好了，等下记得喝。”说完又把目光放到了杂志上。
　　江寒看着他，应了声“嗯”，然后走到柜子前，喝了牛奶，又弯腰拿了什么东西出来。
　　梁之远听着动静，翻杂志的手一顿，仍是没有抬头。
　　“梁之远。”江寒叫他。
　　“嗯。”梁之远答。
　　“抬头。”江寒又说。
　　梁之远翻杂志的手一顿，他闭了闭眼，然后抬头，看见江寒手里拿着东西。
　　那是枪。
　　江寒脸上没什么表情，“梁之远，你知道我是干什么的吧。”
　　梁之远放下杂志，看着江寒的眼睛，说：“我知道。”
　　梁之远顿了一下，又补了一句：“你是警察。”
　　他看见江寒拿枪的手指泛白。
　　接着他又听见江寒的声音，“我看到了，在巷子里，你把那些东西交给他了，为什么这么做？”
　　很平静的一句话，听不出任何情绪，但梁之远知道，他生气了。
　　梁之远一只手陡然攥紧，面上却是不动声色，迎着他的目光，平静地回答：“没有为什么，还有，我没骗过你。”
　　从前说过的所有情话，都是真的。
　　江寒没吭声，沉默了一会儿，又开口说：“你说我们会有以后，可是你现在这样，我们的以后在哪儿呢？”
　　梁之远看着他的眼睛，站起身，想走近他，刚迈出一步，就见他后退了一步。
　　梁之远一愣，随即停在了原地，叹了口气，说：“嗯，我的错。但是——”
　　话还没说完，江寒就出声打断，“没用了！”他低了头，然后又抬起，看着梁之远，说：“已经没用了，你也说了，我是个警察。”
　　梁之远把没说完的“但是我真的想过和你的以后”咽了回去，只是说：“嗯，所以呢，是要杀我吗？”
　　江寒没应他这句话，只是抿着唇盯着他，拿枪的手极轻微地抖了一下。
　　梁之远看了几眼，很平静地开口说：“要杀我的话，怎么不拿枪对着我？”
　　江寒抬了手，真的拿枪对着他，只是扣着扳机的手微微发抖。
　　梁之远看着枪口，忽然笑了一下。
　　以前江寒总让他多笑笑，说他不笑的时候太严肃了，他应了 ，也确实多笑了。
　　江寒看见他笑，皱了下眉，似乎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梁之远笑完了，看了江寒的握枪的手一眼，然后伸出攥成拳头的手，摊开。
　　上面卧着一颗子弹。
　　江寒一愣，然后放下了手，眉头紧锁，握枪的手指却微微放松了。
　　没来得及说话，梁之远就招了：“你洗澡的时候干的。”
　　“为什么只有一颗子弹？”他又说了一句。
　　江寒抿唇不言，低了头不去看他。
　　“对面天台一个，楼下三个，加上周围没露面的，应该至少有八个人吧。”梁之远平静地叙述，甚至说完还笑了一下。
　　江寒神色复杂地看着他，没应声。
　　梁之远把子弹放在床头柜上，叫他：“江寒。”
　　江寒还是没应，梁之远叹了口气，然后向江寒走去。
　　不待他走近，江寒就身形一晃，枪脱手落地，人眼见就要往地上摔，梁之远早有预料，随即跨步上前，把他往怀里带。
　　梁之远把江寒放到床上，自己半跪在床边，抬手抚过他的眼尾，良久才轻声说：“我也舍不得。”
　　因为面前的人是江寒，他无论如何也舍不得。
　　所以他计划了三年，才最终确定下来一个不会伤到江寒，又能把那些恶人一网打尽的计划。
　　梁之远就这这个姿势，看了江寒很久，想着两人之间的种种回忆，难过便如潮水般涌来，压得他喘不过气。
　　“对不起。”梁之远轻声说，“但我没得选。”随即起身拿了手机，站在卧室门口最后看了江寒一眼，然后头也不回地出了门。
　　厨房里他倒的那杯热水，早已凉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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