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桑花开》京焱

2、格桑花开〔完结篇〕

　　索朗措姆一个人带着格桑，他们母女二人是村里特别的存在。一个寡妇一个遗孤，生活很是艰难，但是其他的几户人家也并不富裕，只能勉强帮忙照顾一下格桑，偶尔给点吃食。
　　又是两年过去。那天，格桑刚刚放完羊回来，身着长长的藏蓝长袍，手工制的“皮靴”上沾染着尘土混着羊毛，一手拿着皮鞭，高坐在马背上，额头上的穗子碰撞着发出叮叮的声响，耳垂上挂着红色的珠子摇来揺去，一侧的长袖被她卷了起来，翻身下马，几步跑到拉泽家，刚刚准备进屋，就听到一声熟悉的声音。
　　“拉泽，格桑这几个月就得托给你照顾了，我给格桑找的书她都读完了，她年龄也不小了，我想着去大城市挣点钱，让格桑去上个学。你也知道，格桑她阿爸早早的就走了，我把她拉扯大，她是我的命根子，我不能一辈子把她锁在这儿，必须要让这孩子去外面看看，等她长大了，成年了想回来就回来，到时候也不会那么愁了。”“索朗啊，三年了，三年了。我们这儿每一个人都心知肚明，你不容易。格桑她………她同意吗？”“格桑她愿意，她喜欢读书，她喜欢外面的世界，我不能拖累她一辈子。”突然，一声尖锐的女声打破了对话“阿妈！”格桑冲过去抱住她阿妈，眼眶瞬间变得红了起来，穗子碰撞着，每一声都撞击着索朗的心。
　　“不，阿妈，不行！我不读书了！我不读书了！我不要失去你，不要。”索朗弯下腰，用拇指抹去格桑眼角的泪水，可是自己也情不自禁的留下了热泪。“格桑，听话。”格桑曲珍不住的摇着头，索朗扶着格桑的脖颈，压向自己肩膀上，困着她不想让格桑再乱动，开口道：“格桑，听话。阿妈不会走远，每三个月阿妈回来一趟，给你带钱，让你去上最好的学校学习好不好，别哭啊！我的傻丫头，嗯？!”
　　“阿妈答应你，每三个月一定回来一次，格桑，每次阿妈回来的时候，你都给阿妈摘一只格桑花好不好，就像三年前阿妈给你带上花儿一样，每次你带给阿妈好不好，好，这样每次阿妈回来的时候都能看到最明媚的格桑和最靓丽的格桑花，阿妈心里会很开心的。格桑不希望阿妈伤心对不对，你放心，阿妈会信守诺言的，也不会放弃的，就像格桑花一样。”说完，格桑的哭声也停止了，她知道阿妈离开她已成必然，但是她要阿妈向她保证，不会彻底离开去到山的另一边那样。
　　一个月后，索朗措姆启程了，她去了最近的四川那里打工。
　　格桑除了日常的放羊放牛生活，其他时间都用在读书，读那些阿妈从四川给她带来的书，为了不让阿妈担心失望，她考中了西藏最好的高中。她永远不会忘记每次阿妈回来的时候脸上的笑容。当然她还看到了阿妈脸庞上的皱纹，就跟什么虫一样爬得满脸都是，阿妈的手也是青筋像一条条蜈蚣似的，鼓起的高度吓人，明明オ三十多岁却已经有了老人斑，皮肤比在高原时还要黝黑，瘦的面黄肌瘦，格桑总催着她让她多吃些不要那么劳累，实在不行辞掉工作算了。可是每次索朗措姆总是笑笑，摸摸格桑的脸，说一句：“阿妈不工作怎么养活格桑啊！”结局最后都是不了了之。
　　格桑参加了高考，放榜那天结束，格桑考取了北京师范大学，这是她十二年努力，亦是阿妈十几年来的辛勤付出的结果，格桑迫切的希望能够与阿妈分享这个喜悦，直到她接通了一通来自于四川省内的电话。
　　电话里的那个人说着一口别扭的普通话，听得格桑好不舒服，这普通话带着浓厚的四川本地方言味道，格桑只能尽力去听。
　　“你是索朗措姆的家属吗？”
　　“昂，是，我是。”
　　“索朗措姆工作时，被倒塌的地基砸中，现在所剩时间不多，做好见她最后一面的准备吧。对不起，请家属默哀。”……“嘟，嘟，嘟”手里的电话掉落，大脑停止了思考，根本不知道下一步应该怎么办。
　　格桑冲出门去，转身上马，一路奔驰，根本无意关心其他。此时的风，像刀一样一笔一笔的刻画在格桑的心上，是的，心在滴血。泪痕凝结在脸上，下唇被她自已咬得发惨白色，一路跑到车站，历经几个小时终于到了医院。刚下车，一下歪倒在地上，起了三次都没起来，硬生生是被人扶起来的，到了句谢谢，爬起来就一路嘶喊着阿妈，护士将她拦下努力的平复她的情绪。
　　护士拧着眉，严肃地告诉她：“这位女士，您的母亲去世了，逝者如斯请节哀。”说着离开了，她听完后，一屁股瘫坐在地上，蜷起腿来，泪顺着脸颊的弧线流下来，一股又一股的。
　　带着哭腔，哽咽着在停尸房前哭喊到：“阿妈，格桑考上了！阿妈，你不是说不会离开我嘛！你不是说让我每次给你带格桑花嘛！我还没有带来，你却走了！为什么！为什么！”痛彻心扉的嘶喊，在医院的回廊里徘徊不停…
　　那天，她根本来不及将藏袍换下去见她，也没想到连最后一面都会见不到…
　　格桑签下字，带着阿妈回了草原，这次是她亲眼看着阿妈如何死后归天的，就像十四年前阿爸走那样。格桑摘了一把格桑花轻放在阿妈的身上，苍白的脸上才有了一点笑容，仿佛看到了十几年前阿妈的模样一样。
　　这里，格桑没有变，事景还在，只是阿妈阿爸他
　　们去了山的另一边，再也不回来了…
　　十年，格桑用了十年建立了一个藏族中学。她希望，以后的藏族儿女能够有属于自已的学校，在这片青青草原上，在蓝天白云下自由的学习，他们的父母也不需要靠外出挣钱才能支撑孩子上学。剩下的，格桑用了一辈子去描绘，将这青藏高原的美，漫天飞雪的飘逸，广袤无垠的奔放，藏族儿女的欢笑，哈达的圣洁，格桑花的傲气凛然用文字，用知识描绘出她的身姿她的高洁，传递给远方的你我…
　　又是一年格桑花开，缘分落地生根是我们。
　　“阿妈，你看，格桑花开了。”

作者有话说

　　格桑会带着传承走下去，就像格桑花语一样圣洁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