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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东窗事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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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日,阿桃拿着借来的五十两银子,兴高采烈地找到钱进,二人规划一番。就在阿桃去国子学的路上,赁了一间不起眼的小铺子,不在主街,但胜在宽敞明亮。请了专门会做面食的厨娘,开起了阿桃在汴京的第一间面馆。不出一个月,门庭若市,来往客人络绎不绝。
日子一天天过,眼看到了腊月。
朝廷从腊月开始,休假甚多。月初,在京的官员们要彼此走访,联络这一年的感情。等到了下旬,很多外地官员便开始准备回老家休春假。
苏父在家的时间便突然多了起来。
一开始四处走访,他也无暇顾及家里,等到闲下来,他才发现大女儿似乎不太对。
首先让他留意的,是她一点都没有瘦,反而面色红润,比起半年前刚来的时候气色好了不少,身量都高了一些。
像是伙食不错的样子。
其次就是她在外的时间不对,出门太早,回来又似乎太晚些。
于是他让人跟着她,看看她在外面到底做些什么。
阿桃就这样东窗事发了。
苏父上朝路上,还吃过这家的早点,不由更为愤怒。
他不仅骂了阿桃,还骂了李氏。
“这个店子开了一个月余,她每天时间如此不对,你作为母亲,就是这样管教孩子的吗?你但凡对她有一些上心,也不会发现得这样迟。如今不知道被多少人知道了,我的老脸都让她丢尽了!”
李氏其实挺冤枉的。接近年底,官员们互相走动,内宅妇人也不得闲,甚至比男人们更要辛苦。尤其李氏已经开始物色女婿,对各家往来更加上心。之前面片儿也说,苏府的规矩并不是那么好,人手也的确不丰,不然也不会让一个主子每天步行出门,都不派一个跟着。
阿桃跪在门外,虽然没有什么积雪,但是地面的湿寒还是慢慢侵入了骨头缝里。她两腿倒腾着用力,抻着耳朵听屋里苏父暴怒的声音,夹杂李氏的啜泣声。
今日阿桃刚一回家,便被苏父叫了来。还没进门,就听她爹大喝:“你个孽障,给我出去跪着!”于是她就跪在了门外。
她有些懊恼,近来实在太顺,出门越来越早,回家越来越晚,还忘了防备,到底是大意了。
好在她一直都有些准备。
谁都不知道她是这面馆的东家,只认钱进不认阿桃,包括店里的伙计和厨娘,也以为阿桃是钱进的什么亲友。
李氏心里冤枉死了,老爷从来没发过这么大火,弄得她心里也慌了。倒是听到消息跑来的苏如画,替母亲说了几句话,“爹,家里家外做不完的事儿,娘她这几日累的腰疾都犯了,您要怪就怪女儿吧,要是女儿对姐姐更关心些,也许能及时规劝,不至于让爹生这样大的气!都是女儿不孝!”
“怪谁也怪不到你头上。”苏父看女儿哭得可怜,还是有些心疼。转念一想,妻子的确也是冤枉,谁能想到这个孽障如此大胆呢?
最可恨的还是门外那个罪魁祸首。
他站起身来,走到门口,指着阿桃问:“你知不知道自己的身份?连这种不要脸的事情也敢做?”
阿桃闻言抬头,故作不解问道:“父亲说的是什么?”
这倔强模样可把她爹气死了,“你别给我装糊涂,那面馆你天天去,总不会是去吃饭吧?”
阿桃作恍然大悟状,“哦,您说那面馆?女儿发现他们招人,不过是占用点来回路上的时间,还能赚钱,女儿觉得便利得很,父亲怎么这样生气?”
“小事?!哪家的闺阁小姐能做这种事?你还觉得是小事?!”苏父气得破了音,“你少给我装傻!我不指望你能像你妹妹那样温婉大方,翻过明年便要议亲了,难道老老实实别惹事也难做到吗?”
阿桃不服,“女儿怎么惹事了?我从小便是厨娘,做点本行而已,怎么就惹事了?”
苏父显然被她的话噎了一下,虽确定了这孽障是故意的,却还是短了两分气势。
阿桃见他有这一瞬的闪躲,心里便有了数。
她低下头,凄苦说道:“那一日,夫人来问我女工,说妹妹平日在家,都会做些绣活补贴家里。这是什么意思?我知道家里本就不喜我,如今还要多负担我的开销,夫人难免心中不满,绣活我没学过,可是女儿也有自己的手艺!同样是赚钱,为什么绣活就是好的,我不过去给那掌柜出出主意,怎么就让父亲这么生气?”
李氏在屋里听到这话,恨得眼前发黑,顶着老爷扫来的视线,勉强开口辩解:“妾身是为了大姑娘着想,日后嫁人,女工可是婆家首要看中的。”
苏父点点头,“的确如此,你也不要曲解你母亲的意思了。”他这才终于注意到阿桃对李氏的称呼,“以后不要叫夫人,要叫母亲。”
阿桃抿着嘴,把头扭到一边,显是不忿。李氏则爆发出了一阵委屈的哭声。
苏父本想教训孩子,没想到还牵扯出家庭不睦之事,不由头痛,再次后悔把这女儿接来,如今却是骑虎难下。
哎,都是债。
转头看着跪在另一侧的面片儿,“一个两个的主意都是这样大,我这次饶了你,你这丫鬟却是留……”
正在这时,门房匆匆来报,说是徐国公府送了帖子来。
“徐国公府?”苏父李氏大惊,再也顾不上阿桃这边。
这京中唯一的公爵府邸,怎么和自家有了往来?
苏父快速接来看过,居然是国公府邀请李氏明日带着家中女眷去赏梅。
“这,这……”除了阿桃和面片儿有劫后余生之感,所有人都慌乱起来。
到底还是苏父见惯了世面,最先稳住了心神。
“不管我们家和徐国公府有什么牵扯,公府相邀,总不好拒绝。夫人,还是辛苦你带两个姐儿去一趟。”
“两个?”李氏震惊地看看外头跪着的阿桃。
苏父点了点请帖上的字,“你瞧,人家明说了,带着府上的女儿们。”
夜里,李氏还在兴奋着。“老爷,会不会是画儿才名远播……”
苏父当然也想女儿嫁个好女婿,但是国公府是什么门第?他敢想太子,是因为太子活不久,国公府要是没有病得快死的公子,他连打听都怕别人笑话。
“你不要多想,明日照常去,少说多看,让孩子们见见世面就算是得了好处,旁的不要想,没得让人乱说。”
李氏心里觉得女儿就是娘娘也是做得的,小声嘀咕,“咱们画儿样样都是顶尖的,怎么就不能想想了。”
“嘶,你当我不知道画儿是个好的,咱们就这一个女儿,国公府的门朝哪边开咱们都不知道,现在说那么多做什么!”
大门自是朝南开。
徐国公府坐落太平坊,守着宣德门,是真真正正的天子脚下。这国公府门前有多宽敞呢?今天大半个汴京的官眷都来了,门口不见一丝的拥挤混乱。外府管事,内府侍从,配合调度有条不紊,迎来送往得体大方。任谁看都会赞一声豪门贵胄。
苏家今天为了应邀,特意套了两辆马车,连苏父上朝都是租的轿子。李氏同女儿一辆,将阿桃打发到另一辆上。
“天呐,奴婢还以为钱府够阔气了,原来还有更阔气的。小姐,您说这些贵人平日里都是怎么活的?”面片儿撩开窗帘布的一角,偷偷看着前面不住地咋舌。
阿桃压低了声音,“你还有心思想这个,你哥哥那边有消息传来没?”
“放心吧小姐,顺利已经去传消息了,奴婢既无姿色,人又笨,不会出岔子的。”说着,眼圈红了起来。“倒是奴婢走了以后,小姐您怎么办呢?”
“我有什么怎么办,该吃吃该喝喝,你们都在外面我才更放心,有事情也好照应。”
昨日苏父本想处置面片儿,被徐国公府的事情拦了下来,再没顾上,但是阿桃留了心眼,给钱进递了消息,若真要发卖面片儿,也好让钱进将人赎去。
终于排到苏家进门。
徐府管事看着李氏等人,神色稍有迟疑,又低头看了眼手里烫金的帖子,瞬间还是堆起了笑脸,“夫人小姐里面请!”
李氏领着女儿走在前面,偏过头又嘱咐了阿桃,“大姑娘今日可千万不要惹事!”
阿桃好生奇怪,他们千叮咛万嘱咐让自己不要惹事,好像自己身上一定要出岔子一样。
徐府管事看着她们几人走远,回头嘱咐身边小厮,“你去查一查,是谁给苏家下的帖子,今日事关重大,连长公主也要来的,千万不可出差错。”
那小厮是个伶俐的,不一会就回来了,压低声音附耳说:
“是三夫人发的帖子,小的问了大少夫人身边的玉镰姐姐,是三夫人私下里跟大少夫人说的。”说罢二人对视,那就是这场宴会真正的主人,大少夫人,不知道此事。
三夫人在府里向来不声不响,出了名的好性儿,应该不会添什么大乱子,不过谨慎起见,徐管事还是让小厮叫了个丫鬟过来,“苏家夫人和两位小娘子第一次来咱们府里,你要仔细伺候了。”
小丫鬟会意,回到前厅便多加留意苏府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