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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字是狗爬的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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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是群居生物。
我终于理解这句话的含义了。
方言那个人对我挺好的,可我为什么看不到他眼里的真诚。他这个人不好懂。
今天秋分了,妈,忌日快乐,我没法出校给你烧纸,对不起啊。
9月23日
星期五
“所以……的最大值为…求得……”
柳寒有点烦,完全听不进去,但数学稳居级部前十。
柳寒倚着侧边的墙,面朝窗外,看着临窗枝桠上相互依偎着的大小鹟,感伤的意味充斥着全身的细胞。
“数学课代表来一下办公室拿晚自习的任务,好了下课吧。”刘利娟收拾好教案,踩着大红色高跟鞋走出去了。
真服了,晚自习还布置任务。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柳寒心里不爽,介于“刘姥姥”的威严,最终还是向资产阶级低头了。
柳寒不得不耐着性子跟去了办公室。
见柳寒来了,刘利娟正于饮水机旁接着水,头都没抬一下就扯着嗓子吆喝了句,“柳寒,点那套河南模拟卷(三)。”
要说刘利娟这个人有什么厉害的,就是四年前她还是个警察,可漂亮了,身材又好,还是警花呢,据说是为爱辞去了工作来到这里教书,还为了他留长头发,硬是把留了五六年的短发熬成了黑长直,可是那男老师人不领情,于是八月十五那天晚上就被刘利娟打了一顿,之后的几年再也没念叨过那个人,就这位敢爱敢恨的“刘姥姥”,连校长都怕她。
哎。
柳寒暗自叹了口气,匆匆点好了卷子便回到了教室。
做到位子上,他又在看着窗外发呆,只不过枝上的鹟早已不见了影,有的只是风时不时刮过的尚还葱绿的叶和一丝一缕将来者的预示信号罢了。
天气马上要转凉了,不知道妈会不会冷,早知道就多烧些秋冬的衣服了。
“哎!怪胎!下节体育课,别忘了去上啊。”与柳寒相对立的另一端角落传来了呼喊和嬉笑,以及……无名的厌恶。
马上,周围讨论他的话题因为几个字眼便转移阵地了,一个大男生从走廊尽头冲到二班门口,还没回过气来就伸出食指戳了戳离门最近的一个女生,“……同学你好……我找柳寒。”
熟悉的男生变声期特有的声音从门口直直传到柳寒的耳蜗处。
可柳寒突然想躲起来,就现在。
“喂,怪胎!有个190的大帅哥找你谈恋爱哦!”话音刚落,周围立马发出来哄堂的暴笑,柳寒现在更不爽了,但他感到更多的是无地自容和窘迫,和心里无由来的酸涩。
方言没有如柳寒以前的“朋友”那样撂下句措辞就跑路,而是顶着容易哑的嗓子朝正在大笑的众人吼,“都他妈给我闭嘴!谁再笑谁长痔疮!”
这下真的没人再笑了。
方言趁着人群尚未暴动,赶忙跑进去把僵在座位上的柳寒拉出教室拽着手就往楼下冲。
一路的奔跑让两人都大汗淋漓,可全程下来柳寒没有问方言也没有问,两人没有一句对话,尽管对方的肚子里已经装满了问号。
慢慢的,他们一前一后逐渐停在了离食堂几步远的小花园里,而这时候的小花园静悄悄的。
这次是柳寒先开的口,“为什么帮我解围,明明我们只是个连朋友都不是的合作伙伴而已。”
方言转过身面朝着柳寒低着的脑袋,他的眼中充满了力量,而力量给了他拨开迷雾的勇气,可是柳寒从始至终都没抬头看过他的眼睛。
方言伸出双手,像对待珍宝一样小心翼翼的捧着柳寒低着的脸,然后轻轻抬起来,阴影之下的俊俏的脸庞早已眼泪纵横,再没有了昔日的冷峻。
柳寒不是不在乎,不是什么都无所谓,也不是别人对他一口一个“怪胎”的无感,他也想有朋友,他也想要与别人无样的生活,他也想……要妈妈啊。
“柳寒,别的什么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认识的你就是真实的你,”方言说着,看着他的双目的眸子里浸满了无限柔情,“别听,别想,做你自己,好嘛。”
“方……方言……我……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我只是做了……我该做的……”柳寒委屈的别着嘴,一边止不住的哽咽,“可……为什么……他们……要这么说我……”
“没,柳寒,错的是他们,你才没错呢。”
方言附和着,听他发泄情绪,手上擦眼泪的动作从刚刚开始就没停过,口袋里的纸巾少了一张又一张,整整半个小时,小花园这没有任何人来过。
妈说,我命生来就苦,可我从未这么想过。
我不信,遭受了初中三年的欺凌和高中的一年,我也还是抱着那样的想法,从未变过。
有一天,我遇见了一个人,他身上的光刺得我眼睛生疼,他没有因为我很怪而远离我。
妈,我不确定我对他的感觉是什么样的,我觉得好像喜欢上他了,可他也是个男孩子。
那天以后,我和方言的关系更近了一步,可彼此之间好像多了一层透明的膜。
再后来的好几天。
正午。
今天的太阳有些毒,去食堂的路上就辣的柳寒睁不开眼,只好眯着眼前行。
“喂喂喂,小寒寒,闭眼走容易撞墙的哦。”方言在后方背着手 打趣道。
“……切,我才没你说的那么弱。”柳寒反驳道,眼睛趁着落下来的树荫睁开,迅速回头瞅了他一眼。
“哎呦喂,信不信我把你那天的丑事公之于众啊~嗯?”
“不跟你一般见识。”
“哎,好吧,我是小人行了吧。”方言见说不过他,赶忙转移话题,“那……我们今中午吃什么啊?”
“老样子。”
今天中午的牛肉土豆拌米饭跟往常一样,只不过多了些黑胡椒粉,是方言那小子的吃法,别说,比以往的要好吃多了。
介于两人一起逃了三十分钟课的基础上,双方都被留在景德楼一楼教务所写检讨。知道与教学楼相隔百来米,而且这个小房间连个窗户都没有,所以教务所暂时只有他们两个人。
方言相比柳寒,一个外向一个内敛,别的不说,就这一个小时就呆不住了,更别说一千字检讨了。
“不是我说,小寒寒,你真呆的下去啊?这么枯燥的检讨都写的下去,还不如去球场打球呢。”方言在这喋喋不休,柳寒在奋笔疾书 头都没抬一下,但方言知道,他都听进去了。
方言按耐不住,往柳寒那儿伸了头,定睛一瞧,“曹,这就写完了?!”方言脸都绿了。
“小寒寒,你是不是人啊,才半个小时你就写完了。”
“是你不写,赖谁,再说我这是练出来的。”
“……好吧,待会等等我啊。”
借鉴着柳寒的那几张,方言终于草草收尾与他离开了。
往教学楼去的路上,并肩前行的彼此都没有说话,他们的肚子里都装满了心事。
方言偷偷瞅着柳寒那张最帅但臭的脸,小心翼翼的开口,“那个,有句话不知该不该说,我也不知道有没有人跟你说过。”
“快放。”
“你那字是真的丑。”
“……”
柳寒的脸更臭了。
一路下来直到教室,两人没再说过一句话,送柳寒到门口,方言的一句“再会”便转身离去。
刚好上课。又是体育。
柳寒没有理会其他人看他时怪异的目光,径直走到座位坐下,想都没想就开启了“休眠模式”(用校服外套蒙头,趴桌子上睡觉)。
“啪”。
才刚趴下去五分钟,一个篮球打到了柳寒的脊梁骨,柳寒急火攻心,一把掀开校服,面朝球的方向吼道,“谁他妈扔的?”
教室里瞬间静了下来。
“……是我……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原谅我吧,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是一个看起来娇滴滴的女生,非要形容她的话,就是被柳寒这句吓得面色苍白。
女生周围的人大气的不敢出,纷纷开始远离她,就好似身边的是个病毒。女生也诧异地发现了一旁的动静,与他们大眼瞪小眼。
柳寒看着这短短几秒钟众人的动作,嗤笑出了声,他自顾自起身朝女生走去,到女生面前停下。
柳寒冷不丁开口,让女生吓一跳,“不是你做的为什么要承认。”
柳寒不傻,这么几十天下来他早就看透班里的人了,就凭刚刚那个球的力道,一定不是个女生能发出来的。还有,自打分到这个班以来,这个女生一直在被他们排挤。
没有等她回答,柳寒抬腿朝女生身后的门去了。还顺手摸了摸她的头。
待他走远了些,班里发出的“咦~”此起彼伏,被摸头的女生红着脸整理乱乱的短发,也有些女生带着嫉妒红了眼。
柳寒下去上体育课了,班里也三三两两的凑到了操场上。
秋日的篮球场很凉爽,一圈植满了树,不一会儿四周便围满了女生,她们的心思都不在冲着凉去的,而是场上肆意挥洒汗水的少年。
二班和四班在打比赛,据传两个班的帅哥比比皆是,看少女们的架势,真是名不虚传啊。
柳寒没有去球场打球,也不爱打,只是一个人坐在操场一侧的观众席上低头刷着手机。
柳寒没注意到,有个人影穿过人海往他这里去了。
“喂——小寒寒——”那个人影飞快朝他奔来,“咱们去吃饭吧——”
柳寒的眉心跳了一跳,抬起头,放在手机上的目光转移到了还在大喘气儿的方言身上,从口袋里掏出张纸巾递给他,看着对方。
“吃什么。”
“糖醋茄子!”
彼此心照不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