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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橙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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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而久之人们便不再议论赵太守向轻骑营的参领进献美人云云了。即使是轻骑营的年轻人们似乎也把舒书的院子旁边住着照料她的那个人当成是自然而然的事情。朝夕相伴着,几乎令人产生生活本该如此的错觉。由于战事和调令时时离开十天半月里,悠夜总是在那里等待着她。十分令人安心般的等待着她。他没有作过任何许诺,但她就是知道他是绝不会抽身离开的。
有时她睡不着,便会偷偷溜进他的房里。“再给我讲个故事吧,像从前那样。”她钻进他的被子里说道。
“不害羞吗,你已经是个大姑娘了。”他笑她道。
“我只是长大了一岁而已。”她抵赖着。
“我怕你的同僚们知道了,再也不肯听你的指挥。”
“他们永远不会知道。”她也笑起来,“你明明积攒了很多故事吧,讲给我听听呀。”
鲜血、痛楚、撕吼和死亡,那些一日一日积累的在脑中叫嚣的画面和印记,只有在他悠扬轻缓的低语中被平抚下来。两人都很清楚,只是心照不宣。舒闲之一天一天的更加冷静成熟着;在他的面前,舒书却依然是舒书。
燕国国破在即。但战事全然不是一帆风顺的:比起那些煞有其事却懦弱无比的小国们,负隅顽抗又异常坚韧的穆族人给他们带来了更多困难。他们分散在雨林里,总是能够出其不意地袭击南朝军队,拖延着,令他们陷入无尽的疲惫。
而靳越比从前更加冷淡,每每议事完毕之后便头也不回地离去了。这样让舒书有些不安,同时又悄悄松了一口气。王泠玉见二人如此,只好在旁边装作什么也没看见,只希望能够持续着相安无事直至返京。
“战事快结束了吗?”悠夜总是这样探问舒书。
“还不知道。。。也许快了。”她回答。
“三儿很想念京城的日子吧。。。?”他又问。
她点点头,见他的神色,又摇摇头。
“。。我却宁可喜欢这里的生活呢。”他说。即使是身处危险的战火边沿,却是两人在一起;别的什么都不存在一般的在一起。
她明白他的意思。
“你不会再回去离忧阁了,”她说。
那我们会变成怎样呢?他想问,又不敢问,更知道这不是问她的时节,去扰乱她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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拖延的战事中偶尔也有令人愉快的插曲发生。一日悠夜正在院中晾晒一些食材,忽而听得不远处脆生生的声音问:“这位公子在做什么?”
他抬起眼,见到舒书站在矮墙外一脸戏谑地朝院中望来。
噗的笑出声,“乘着太阳晒一晒潮掉了的食材。。。。参领,今日怎么格外开心?”
“你记得前日不是破了燕国一支主要军力吗,今天缴获的战马也运到稚边来了呢。我正好挑了两匹。”
他这才转目见到她身后牵了两匹骝毛马。
舒书一脸轻快着迷地盯着那马。“南方的马不比得我们北方的姿态华丽高大,但性子特别悍烈,尧勇又有耐力,”她迈进院子拖着他,“别管那些沙参啊猴头菌什么的了,我们去河边试一试这马吧!”
“可是。。。我不会骑马。”
他动了动心,又推拒道。
“没关系,我可以教你呀。”
好说歹说地将他一道拉至城外的河边,早已聚集了不少轻骑营的年轻人,纷纷在跑马道试骑新挑到的马匹。见着舒书来了,都来打趣了:“闲之,连同悠公子都带来啦。”
悠夜还不习惯和她一道出现在人前,只是有些害羞的落在后面,与她保持着一段距离。然而不知为何,似乎有人总是在盯着他般。
舒书也觉察到了令人不自在的目光。朝着那方向望去。。。。是靳越牵着一匹带着雪白额星的黑马站在河岸边,正冷冷地朝他们这边望过来。她被挑衅起来,故意不要退缩,大喇喇地回望过去,两人宛若隔空就那么噼里啪啦地交战。正争着,他却眼神黯了黯,转过头避向了另一边。
舒书回过神来,原来不知是何时,悠夜从后面靠近,就那么牵住了她的手。
“现在。。现在就教我吧。”他脸上微微有点泛红。
她立刻把多日来和靳越之间无声的战争抛到脑后,点点头道,“好,那我们先慢慢跑看看吧。”
然而却是她高估了悠夜的驾驭能力;别说慢跑了,即使坐在马上慢慢行走,也让他紧张不已。那匹骝毛马更是通晓人性,知道背上那人是个弱性子的生手,便故意欺负他。立在原地慢悠悠地吃草,任他怎么夹紧马肚子,动也不动。舒书笑了半天才驱马近前,拉起缰绳,于是两人这么一前一后地慢慢走着。
骑着各式各色马的年轻人们快意地从身旁一跃超过,伴着他们的笑声和打趣。
“哟,闲之,你这是牵着小媳妇啊~!”
“牵着回舒府吗----?”
“哈哈哈哈----!”
随后她们和他们飞快地跑远,渐渐没入远处的葱葱树林里。
他看出她心痒痒了。虽然陪着他慢慢地走着,她的心思恐怕已经和那些飞驰着的人一样,早已不知跑到何处去了吧。
“三儿。。。。。”他轻轻开口说,“我,我有点累了。”
“这么快。。。?那我们在这边歇歇吧。”她作势就要下马来。
“不用---”他阻拦道,“我一个人就好了。。。。就在这边等你吧。只需要稍微休息下便可了。”
“可是----”
他笑着说,“没关系,这边风景悦目,正好可以慢慢欣赏。你快去追她们吧。”
舒书犹豫了片刻,终于道,“那么,我就去了哦。小夜一个人等在这里真的没关系?”
他肯定地说,“没事的。”
她绽放了一个甜美的笑容,“待会儿见。”狠狠地抽了一鞭,马儿嘶叫扑腾前蹄地站立起来。立即撒开腿狂风般的飞跑出去,片刻便无影无踪。
悠夜下了马,慢慢地来到一棵榕树下。将马拴在一边,就地那么坐了下来。心中空空的。她骑在马上的身姿,如皎月一般明丽而生气勃勃。那才是她真正的一面。她本来是自由自在没有牵挂的,而他喜欢的也是她单纯恣意的样子。。。。所以他在恐怕着。对她来说要得到他的一切都是那么简单那么自然,而他却要拼尽全力才能接近她一点点,如此少的一点点。少得令人苦涩。
正茫茫地出着神,不觉落入一片阴影之中。下午斜阳的光芒全部被这黑影遮去,逼他不得不抬起头来。靳越骑在黑马上,眼睛望着她消失那个方向。
这个人。。。。才有和她并驾齐驱的能力吧。悠夜胸口突然升起这样的思绪,随即又将它绞死在脑中。他简直恨自己了,就那么地让它钻了出来。
“她不过是现在需要你,”靳越连睨视都不屑于给他,就那么目不转睛地望着前方何处。“只是在她生命的短短一段里而已。她不会永远是这个样子。。。。很快你就会成为她的阻碍,她的负担。。。。很快。”
悠夜在那无情又无礼的言语中寻到一丝同病相怜的苦涩。即使是这样一个高高在上的人。。。。。明知他说的也许是真实,他却逞强地回敬他:“那又如何。。。?只要她需要我一天,我就一天不会离开。”
马背上的那人如他预料般地怔了怔。但他不再说什么,干脆利落地驱马向着所有人离开的方向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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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河水被夕阳染上斑驳的霞光,远处才传来返程的嗒嗒马蹄声和年轻人们的嘻笑。
舒书下了马来,亲亲热热地拉着悠夜的手。然后她觉察了什么。
“你怎么了?不高兴了?”
返家的路上她问他道。
“没有。”
“但是。。。。。每次你变成这样的表情必定就是恼我了。”
“才没有。。。”
见他躲避再三也不愿承认,她也不高兴起来,皱了皱眉索性不理他了。就这么走到家门口,她把他扔在一边,独自进了院子。悠夜追过去,却听得院里传来王泠玉的声音。
“闲之,我有要事相问。”